四十七
古凌風長長舒了一口氣,一場干戈終於化成了玉帛,他很佩服毛人龍的風度,這種人是值得結交,可惜情勢不許,個人恩怨暫時紓解,可是即將來臨的呢?也許很快,也許明天,只要宋三娘一現身,彼此可能又要干戈相見。
弦月沉落到距遠山頂只一竹竿長。
古凌風覺得奇怪,小泥鰍去找暫時棲息的地方何以這麼久不見回頭?
再一想覺得好笑,自己是隨毛人龍到此地的,而與小泥鰍分手是在峰頂,他當然找不到這裡來,心念之中,他正準備動身折回峰頂……
暗處人影浮動,不止一處,也不止一個,是四面八方,多少人無法估計,他是被包圍了,是哪一路的人?他緩緩地轉了一個圈,定下來,還是在原地,粗略地估測,形成這麼大一個包圍圈,人數當在二十至三十之間。
他很冷靜,等待著對方的進一步行動,人多對他並不構成威脅,他只是奇怪何以突然會來了這多人,而且以他為目標?
他忽然就想到了,祥雲堡,除了祥雲堡在己知的幾方面中沒有能出動大批人馬的。
“古凌風,你被包圍了!”暗影中傳出了話聲,聽聲音這發話的是中年以上的人,而且內功修為相當不低,聲波充滿了功勁,不大但卻震耳。
“祥雲堡來的?”
古凌風率直指明。
“你真聰明!”對方也承認了。
“你閣下在堡裡是什麼身份?”
“總管任守中!”
“任總管!”頓了頓又道:“帶了這多人馬,巴巴地從南陽趕來,意在何為?”
“古凌風,我們什麼也不必談,奉勸你一句話……”
“什麼?”
“別趟這場渾水,遠走高飛!”
“噢!真有意思,那又為什麼?”
“成名不易,生命可貴!”
“任總管是奉命而來的?”
“不錯!”
“那在下就得感謝霍堡主對在下的關切和愛護,可惜在下生來就是個不識抬舉的人,霍堡主的這番美意只好辜負了!”
“你不接受?”
“在下不想考慮!”
“古凌風,別自恃你是快劍,聽清楚,現在你的前後左右共有二十八把強弓,準備發射的是火箭,沾衣即燃,縱使你有通天本領也衝不出火網,另外配合了各種暗器,不會留一寸空隙,你再多想想。”
古凌風暗自心驚,火箭配合上暗器,集中攻擊一個目標,等於罩下一張死網,的確是插翅難飛,但火箭先要點燃,這點燃的瞬息時間,足夠自己脫身……
“古凌風!”任總管話聲又傳道:“還有一點要告訴你,這批火箭是特製的,遇風即燃,不需點著,現在放一支給你看看。”
弓弦響處,一朵火花在空中爆開,曳著芒尾,經空劃弧,落到七八丈之外,果然是強弓硬弩所發,勁道十足。
古凌風心頭一沉,他第—次見識這種見風燃的火箭,的確是相當歹毒,普通的箭和暗器可以用劍撥掃,火箭便不同了,撥打之下,火星勢必飛濺,難免沾上身來,而且燃料定然是油脂之類,撲滅極難,碰上便無法收拾。
“古凌風,如何?”
“古某人從不接受威脅!”
古凌風橫定了心,憑他的快劍快身法,可以冒這個險,他不相信二十八張強弓加上暗器真能布成無縫的火網。
“你要是執迷不悟的話,可能連後悔的餘地都不會有。”
“姓任的,後悔的可能是你!”
“好!本人數到五,一……二……”
古凌風保持極度的冷靜,並不貿然採取行動,他如果先動,等於是指引對方集中攻擊的目標,讓對方先動,他便可以隨機應變,利用對方的弱點,當然,敢於這麼做,本身必須具備足夠的條件,才能以不變應萬變。
任總管數到了四。
古凌風身上的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都保持著高度的警覺和戒備。
情況的演變在一瞬,而這一瞬將決定生死。
空氣已臨到爆炸點。
奇怪,“五”字遲遲沒有傳出。
古凌風絲毫不敢鬆懈,等待著那一聲“五”。
一個聲音倏然傳出:“任總管,下令你的人撤退!”
“你……朋友是……”
任總管的聲音。
“一滴血!”
“朋友是……毛少主?”
“一點不錯!”
反制任總管的竟然是毛人龍。
“毛少主可以……不管麼?”
“管定了,趕快發令,否則你身上就要流一滴血。”
空氣驟然死寂下來,像是一下子凝固了。
古凌風也僵了,他實在不願意這種事發生,堂堂“冷血殺手”竟要人解危。
“退!”
任總管終於發了令。
人影又是一陣浮動,很快地又歸於平靜。
弦月已接近山巔。
古凌風木立在當場。
一條人影從暗影中出現,接近,是“一滴血”毛人龍,他在五步之處停住。
“毛兄!”古凌風本想說一聲謝,但就是說不出口,他從出道以來,從沒對人用過這個字,要他說太困難了。
“古兄,我們現在扯平,互不相欠!”
“在下從沒起過欠不欠的念頭。”
“但事實終歸是事實。”
古凌風本想說“誰要你多管閒事”,但這句話同樣的說不出口,他並非真正地冷血,完全否定了情理二字。
“在下記住這份人情!”他終於勉強擠出了這句話,心裡的感受無法形容。
“不必,在下說過從此互不相欠。關於‘藍田雙英’天水道上陳屍的血案,在下會查清楚,如果確如古兄所說,曲在蒲氏昆仲,這段過節便抹消,我們會成為朋友,否則的話,我們將放手一搏,以維武林公道。”
“很好!”
“至於眼前在山中的公案,在下已答應華姑娘挎刀,這另當別論,事先聲明。”
“當然!”
“再見!”
毛人龍轉身自去。
一條小身影迅快靠近,是小泥鰍。
“古爺,剛才我真擔心……”
“已經過去了,不必再提!”
“我已經聯絡到了家師,他們一共四位,分兩處歇著,歐爺父女一道,家師和一位左手不便的黃爺在一道……”
“唔,我們歇腳的地點找到了麼?”
“找到了,一個十分穩妥的地方,可以監視岩頭的動靜,目前……還沒什麼跡象。”
“好,我們走!”
弦月完全沉沒,光線暗了下來。
峰背後黑暗的一角,一大片崢嶸的岩石,就像一大群怪獸麇集棲息。
一條人影進入了獸群中。
“什麼人,別動!”暗影中傳出了喝叱聲。
人影停住。
“老夫要見你們任總管。”
“你是誰?”
“你們總管的故友,要跟他談幾句要緊的話。”
“噢!怎麼稱呼?”
“太原酒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