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噢!”古凌風立即憬悟到將有什麼事發生,毛人龍找自己是遲早的問題,而現在的確不是時候,毫無疑問,在謫仙樓雅座裡與華豔秋不愉快的簡短交談是其因,她已經使出了殺手鐧,在利害衝突的情況下,非友即敵,她說過不希望正面衝突,打出毛人龍這一張牌就可以間接達到目的,這女人實在夠厲害。
他緩緩回過身,兩丈之處的岩石邊兀立著一條人影,正是毛人龍。
“古兄,我們該談一談!”毛人龍說話一向斯文。
“有什麼指教麼?”古凌風故作不知情,因為毛人龍入關來找他這一節,他是湊巧竊聽到的,當然不能明說。
“我們換個地方!”
“可以!”古凌風毫不考慮地接受了。
“請隨在下來!”
毛人龍轉身舉步。
兩人來到了一塊峰背的石坪上,面對面隔八尺站定,淡淡的上弦月照著兩條冷寂的身影。
“古兄,在下欠你一份救命之情!”毛人龍先開口,他所謂的救命之情,是指華豔秋代他向古凌風求藥一事。
“那不值一提!”
“大丈夫恩怨分明,焉能不提。”
“毛兄找在下就是為了說這句話?”
“不!”毛人龍的目芒閃了閃,道:“在下開門見山地說吧,在下此番入關,為的就是要找古兄查詢一件事。”
“哦!毛兄所查何事?”
“藍田雙英蒲立文昆仲與在下是莫逆之交,三年前陳屍天水道上,據傳言是古兄下的手,有這事麼?”毛人龍的語音非常沉重。
“不錯,有這回事,毛兄要為他兄弟倆報仇?”古凌風不但一口承認,還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
毛人龍窒了片刻。
“好友橫死,在下不能緘默。”
“毛兄既然有心為好友報仇,剛才在峰頂之時,是發刀的好機會,是否為了那一點贈藥的人情而下不了手?”
“不,在下從不背後發刀。”
“那是為什麼?”
“在下必須先問明白。”
“現在已經明白了,毛兄準備如何了斷?”
“在下要知道古兄當初殺人的原因,任何人在殺人時都有他殺人的道理,不管他的道理正不正當,古兄以為如何?”
“在下殺人從來沒有向人解釋的習慣。”冷傲之氣溢於言表,這就是他之所以被稱作“冷血殺手”的原因。
毛人龍又呆了一呆。
“古兄,在下一向恩怨分明,有恩必償,有怨必報,所以還是請古兄破例解釋。”
“在下說出來毛兄會相信麼?”古凌風話風已轉。
“那得看古兄如何說法。”毛人龍是關外武盟少盟主,行事當然有其原則,“一滴血”這名號充滿了恐怖的血腥味,但他不是隨便教人流血的人。
“如果在下說‘藍田雙英’該死,這句話毛兄肯接受麼?”
“理由?”
依目前情況,古凌風非委屈自己破例不可,因為“神通寶玉”的公案已到了關鍵時刻,不宜於與人搏命,如果出了什麼差池,將對不起歐陽仿這位父執。同時,毛人龍並非等閒之輩,是公認的當代飛刀手,無論誰死誰傷甚或兩敗俱傷都一樣中了華豔秋的陰謀。
如果死或傷的是自己,華豔秋便等於除去了最大的阻礙。
如果死或傷的是毛人龍,勢必招來關外一窩蜂,今後將無了無休,得利的依然是華豔秋,而更重要的一點是這女人貌賽天仙,毒若蛇蠍,她定然另有安排。心念及此,他下了決心。
“好,在下破例一次。”目不稍瞬地望著毛人龍,沉冷但有力地道:“在下簡要地加以說明,三年之前,長安泰順鏢局接了一筆驚人的巨鏢,全是高價值的珠寶,其總值等於鏢局財產的兩倍,如果出錯,鏢局勢必破產。”
“嗯!請說下去。”
“因為是珠寶,所以決定以暗鏢方式保送,地點是蘭州,由總鏢頭葉宏武親自護送,另派八名鏢師暗中追隨,到了天水附近,突然出現兩個蒙面客攔路劫鏢……”
“哦!”
“這兩名蒙面客劍術高超,八名鏢師出面護鏢無一倖免,葉總鏢頭浴血奮戰,結果還是倒下,在下正巧路過,拔劍擺倒兩名強徒,揭開面目,葉總鏢頭臨斷氣指出是‘藍田雙英’蒲氏兄弟,同時請在下代完任務。”
“鏢由古兄送到地頭?”毛人龍聲調已變。
“不錯,以‘無名客’的身份交鏢。”
“蒲氏昆仲……俠名在外,家財富有,會做這種事麼?”
毛人龍目芒大張。
“話已說完,信不信在於毛兄。”
“實在……令人難信!”
“人性最大的弱點是貪,在貪念萌動之下,任何人都能作出令人難信的事,在下並不勉強毛兄一定相信。”
“照古兄的說法,此事可以查證。”
“當然!”古凌風點點頭,又道:“在下有句話聲明,毛兄可以照自己的意思辦事,不必因為贈藥那件小事而改變主意,在下不領這份情。”
“古兄這份傲氣令人折服!”
“好說!”
“可惜我們不能成為朋友!”
“在下非常明白!”
古凌風是很明白,毛人龍是站在華豔秋一方,而華豔秋對“神通寶玉”是志在必得,自己雖沒表明立場,但事實上是敵對的,誰都想得到,在這種態勢之下,非友即敵,沒有中間路線。
“也許將來可能!”
毛人龍補了一句。
“將來的事很難說!”古凌風冷漠如故。
“在下告辭!”。
“毛兄請便!”
毛人龍抱了抱拳,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