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回駕,別再幹擾江前輩!”很平和的話,不帶絲毫火氣,但因為他是“一滴血”毛人龍,所以說的每—個字無形中便帶有極大的威力。
“毛少主!”卜芸娘拋了一個媚眼,道:“就衝著你稱我這一聲大姐,我還能說第二句話麼?我這就離開,希望少主明白我卜芸娘不是怕事,而是留一點香火情。”她是見好便收,下了台也討了人情,她不做沒把握的事。
白世凡冷哼了一聲,顯然心裡極不是味道。
“世凡,我們走!”卜芸娘擺擺手。
“就這麼走了?”鷹眼朝毛人龍一掃。
“世凡,我們不能不給毛少主一個面子,而且毛少主是受人之託辦事,也有其為難之處。”
她這後半句話等於明告白世凡要對付的不只是毛人龍一個,他身後還有人,只能徐圖,不能躁進,否則後果難料。
白世凡是陰鷙人物,這一層利害關係不點醒他也想得到,他之所以不憤是因為他不是無名之輩,而且對自己的劍術很自負,不甘心夾著尾巴走。
卜芸娘定睛望著白世凡。
白世凡突地向前一跨步,下垂的劍閃電騰起……
“住手!”卜芸娘早就料定白世凡會來這一手,心裡早已有備,白世凡身形才動,她的掌已發出,而喝聲是在發掌之後,白世凡被掌風推得斜裡一蹌,劍勢頓挫。
毛人龍一隻手半伸,臉上掛著微笑。
“白大俠,你沒算準距離和時間,你我之間相隔九尺,出劍必須上步才能夠上部位,而你上步的時間,已足夠在下還擊。”說著,攤開手,掌心裡赫然有一柄三寸不到的柳葉形飛刀,刀身泛出青光,顯然是精煉的利器。
事實很明顯,如果不是卜芸娘及時阻止,這柄鋒銳的小小飛刀已經進入白世凡的心臟,這絕對假不了。
白世凡僵住,他抹不下這個臉。
毛人龍很有風度地徐徐把飛刀放回刀囊。
就在毛人龍的手堪堪離開刀囊之際,白世凡的劍倏然刺出,快、狠、準、穩,直取毛人龍的前胸,這一下時間和距離全夠了,劍發即至,他剛才被卜芸娘震得斜蹌一步,只是角度有些微的改變,距離卻沒有拉長,而他本來就已經前跨了一大步,是以距離恰好。
卜芸娘“哎!”地叫了一聲,說什麼也無法阻止,其實她這一聲“哎!”比白世凡的劍又慢了半拍,等她看清時,毛人龍已換了位置,劍尖的距離差了半尺夠不上部位,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身法,這麼玄,這麼快。
白世凡又僵住,刺空的劍前伸著,臉色變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招式已老,無法變勢,他無法作第三度攻擊。
毛人龍又亮開左手掌,掌心裡赫然又是一柄飛刀。
卜芸娘傻了眼,他的左手根本沒碰刀囊,飛刀是什麼時候藏在手中的?飛刀手名不虛傳,成名不是僥倖所致的。
“卜大姐,在下也買你一個面子!”毛人龍收回左手,神情語調仍然是那樣溫和。
“毛少主!”卜芸娘回過神來,道:“謝啦!”臉上又現出嫵媚的笑容,她的表情改變得可真是快,盈盈上步,扳下白世凡持劍的手,然後捏住他的手還劍入鞘,柔聲道:“世凡,以和為貴,以後彼此還要見面的,是不是?”
白世凡片言不發,車轉身大步往外走。
卜芸娘笑向毛人龍道:“毛少主,希望我們以後能有機會親近!”
語涉暖昧,不知道這出身青樓的女人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微一頷首,快步追上白世凡。
一男一女就這麼離開了豆腐店。
毛人龍收妥飛刀,很儒雅地朝堂屋門移近數步。
醉蝦還是坐著沒動,不知他是醉了還是呆了?
毛人龍朗聲發話道:“江前輩,你答應過別人不搬家的,希望你安心做你的生意,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你。”
說完,轉身,錦衫飄飄而去。
醉蝦長長吁了口氣,端起酒壺猛灌了一大口。
小泥鰍從房間滑了出來。
“師父,今天早晨是時辰犯煞!”
“嗯!”醉蝦抬頭望著屋頂的梁椽,似乎心事重重。
“這些男凶女煞到底是為了什麼找上門?”
“不要多問。”
“我看他們還會再來?”
“誰也擋不了他們上門。”
“師父,我們何不遠走高飛?”
“廢話,要你說,能走麼?能飛麼?”醉蝦收回目光瞪著愁眉苦臉的小泥鰍,好一陣子才放緩了神情道:“小泥鰍,天下有很多事只要沾上邊便脫不了,你懂不懂!”
“我是不懂。”
“以後你慢慢就會懂!”
小泥鰍眨了幾下眼。
“對了,師父說那姓白的是不會叫的公雞,我看他的反應很奇特,這到底怎麼回事?”
“別胡纏了,到外面幹活去!”抬抬手,又道:“那些賣剩的豆腐去釀臭豆腐,仔細點,草要鋪平,箱板要隔好,別再像上次……算了,去吧!”
“師父,您像是一下子老了許多?”
“你有個完沒有?去!去!”醉蝦連連揮手。
小泥鰍伸伸脖子,嚥了泡口水,離開堂屋。
醉蝦的灰眉深深鎖了起來,他的確是突然老了許多。
客棧的房間。
房門關得很緊。
房間裡,卜芸娘與“石心劍”白世凡對坐喝酒,氣氛很沉悶,白世凡可能是因為栽了跟斗,借酒發洩,陰鷙的臉一片通紅,他已經有了醉意。
“哼!”他拍了一下桌子,酒杯跳了起來,灑了一桌子酒,道:“毛人龍,他媽的,總有一天要他在我的劍下變成蛇。”
卜芸娘替他斟上酒,柔媚地一笑。
“世凡,你一向很穩重的,從沒見你毛躁過,這可是玩劍人的大忌。”頓了頓才又接下去道:“有些事不能全仗武功,用頭腦更好,毛人龍現在是身份不明,以他的名頭,不可能受人指使,如果真的是聽命於人,那指使他的人一定非常可怕,所以我們得設法摸清他的底。”
“唔!”白世凡接受了她的說辭。
“現在找上老偷兒的一共是四路,‘桃花女’和她養的俊小子方子平是一路、‘冷血殺手’古凌風是一路、姓毛的是一路,加上我們是四路,隨便哪一路都不好惹。”
“那我們收兵吧?”
“話不是這麼說,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我們也不弱,將來誰贏誰輸還很難說,我們必須找機會,製造機會,趕豹子咬老虎,你懂我的意思?”
“說起來很容易,做起來可難,每一個都是人尖子,沒有半盞是省油的燈,我們這麼算,別人又怎麼計?”
“事在人為!”四個字顯示這女人相當不簡單。
“對了,四大神偷我們挖出了一個,目的是要追查東西落在誰的手上,說不定就在江無水這老小子的手上。”
“不在!”斷然的口吻。
“何以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