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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曲》第148章
第148章 雙守護

  以曲悅的知識面, 完全無法理解自己怎麼會一眨眼間就來到了天人境。

  「我怎麼能進入到您的意識裡?」

  ——「你是我親生女兒,與我血脈相溶。而我使用了一種禁術, 將你我之間的意識相連, 算是……更高層次的一線牽。」

  曲悅似懂非懂,所以她並不曾來到天人境, 不過是與母親的意識連接在一起了, 宛如接受信號,視頻通話?

  曲悅此時最想瞧瞧母親究竟長的什麼模樣, 心中更有千言萬語想向母親傾訴, 卻如鯁在喉, 一時無言。

  但她知道不能浪費時間,禁術通常有著極強的反噬力, 母親與她聯繫, 定是為了父親渡合道天劫之事。

  透過模糊的畫面, 曲悅感覺到周圍的場景有些搖晃,母親似乎正往殿中央、那狀似日晷的法寶走去。

  ——「女兒,你父親此次幾乎是必死之局。」寒露邊走邊說。

  曲悅半響才道:「怎麼會呢?劫龍已散,雷劫快要結束了呀!」

  ——「合道三劫之中,命劫才是最難渡的,你父親命數如此。」

  「但是……」曲悅啞然。

  父親閉關之前,就一再強調他成功的幾率僅有一成,交代後事一般, 交代給哥哥們一堆的事情。

  走的時候, 不曾將閉關之地告訴家裡任何一個人。

  回得來乃是萬幸, 回不來,便當他去雲遊四海了,不必為他收屍。

  這份豁達,曲悅確信不是裝出來的。

  所以她也一直在學習豁達,看淡生死。

  可竟讓她偶遇父親閉關之地,前一秒還在與他聊天,後一秒便要經歷生離死別……

  難以接受。

  曲悅低聲問道:「那您使用禁術將我召喚來,是有辦法可以救爹麼?」

  問話的功夫,寒露已經走到了銅銹色的日晷之前。

  ——「你可知道此物?」

  透過半尺寬的縫隙,曲悅看向那古樸厚重的日晷。

  日晷是計時儀器,須得擺在太陽下,擱在殿中,估摸著是一種時間法寶?

  ——「這是天命晷。」

  曲悅問:「天工族造出的法寶?」

  ——「不是,是天人族世代守護的寶物,天女又被稱為神女,可與神溝通,指的其實是,唯有天女可以啟動天命晷,洞察天機……」

  曲悅心頭一駭,這是一個精准算命機啊。

  她明白了:「娘是想為父親規避風險?」

  ——「對,我想為你父親找一條生路。然而天機難測,命運線錯綜複雜,有時候推算出的只是一些瑣碎的線索,不足以改變命運。」

  ——「我與你父親雖是夫妻,但終究是兩個不同血脈的個體。所以女兒啊,你來。」

  曲悅微微一愕:「我可以?」

  ——「自然可以。」

  曲悅:「那我要怎麼做?」

  ——「我啟動天命晷,你在心中想著你父親,望著晷針,慢慢將意識投射進晷針之中……等你從天命晷中回來,再將你所看到的景象,一五一十告訴我即可。」

  「好。」

  曲悅不多廢話,凝神想著父親,且注視著晷針,等待母親啟動天命晷。

  母親似乎戴著手套,施法時,她摘下了手套。

  掐個手訣,指尖彙聚法力,揮向天命晷。

  以曲悅的視角,僅僅瞧見了她的幾根手指。指甲修剪的極為精緻,塗著顏色鮮豔的蔻丹。

  恍惚之間,曲悅心中泛起一抹狐疑。

  她鮮少化妝打扮,不是覺著自己天生麗質,是因為懶。

  她記得大哥曾經說過她這一處像母親,母親喜歡素色,從來都不裝扮的。

  且這隻手的手指,指節修長,卻過於枯瘦,顯得皮包骨,是一種處於極度「饑餓」過後的狀態。

  擱在修道者身上,屬於不正常的老化,通常是受過重傷、使用禁術、遭受反噬之後出現的。

  母親如今正在使用禁術,還在操控天命晷,被反噬是正常的,但不會立刻出現。

  曲悅以為,她應是個「慣犯」。

  是為了父親操勞至此?

  若真是如此的話,父親豈會才剛渡完心劫,又被她連累的渡了天劫,現在更是陷入必死之局了?

  嗡——

  天命晷倏然嗡鳴一聲,銅銹逐漸消失,神器綻放出光芒。

  ——「女兒,可以了。」她的聲音有些虛弱。

  「哦。」

  曲悅的疑心越來越重,這真的是她母親?

  可若不是,為何能自己意識相連?

  曲悅不敢妄作判斷,也不敢聽她的話,真去窺探父親的命運線。

  若此人不是母親,其心可誅。

  曲悅邊思考著,邊假意裝作注視晷針的模樣。

  約莫過去一刻鐘,曲悅急吼吼道:「娘,我辦不到!」

  ——「莫急,你第一次使用天命晷,這是正常的,沉下心,繼續。」

  曲悅繼續假裝,又過去很久:「娘,先前我心脈裡鑽進了一條天魔蟲,近來身體不適,意識也很虛弱,估摸著做不到。」

  ——「乖女兒,事關你父親的生死,你再努力一下。」

  曲悅已有九分把握,她不是母親。

  竟不問魔蟲的事兒,也不管「女兒」難受不難受,清冷的聲音裡依然只有溫柔,毫無心疼。

  不可以聽她的,曲悅拿定主意。

  這女人能將她的意識拘禁來,可能與她心脈裡的天魔蟲有關係。

  但曲悅又不能刻意詢問她父親的一些喜好,因為自己還在她意識裡。

  不知她可以對自己做些什麼,不如裝作毫不知情,完不成她交代的事情,等她將自己放回肉身裡去。

  曲悅繼續耗著。

  一刻鐘、半個時辰、一個時辰……

  ——「還是不行嗎?」她的聲音有些急了。

  曲悅自責道:「我真的辦不到。」

  她沒有說話。

  曲悅愈發緊張。

  便在此時,隔著禁制,曲悅聽見殿外響起女子的聲音:「姑姑,我家姑姑感受到天命晷有異動,得了大祭司的令,來此值守……我家姑姑吩咐,不希望被人打擾。」

  「讓開。」

  「姑姑不可……」

  又豈能攔得住。

  神殿厚重的大門,被人以雙掌推開。

  外間風雪甚大,粗糲的雪籽被勁風捲入殿內來。

  「冒牌貨」已關閉天命晷,迎門而站。

  曲悅透過縫隙,看到雪籽撲面而來,一名女子站在門外,並未入內,靜靜與「自己」對視。

  與曲悅心目中天女的裝扮不同,沒有巍峨高髻,沒有絲絛飄帶,烏黑及膝的長髮被一個篦子狀的銀飾品攏在身後,彎彎柳葉眉,皎皎芙蓉面,穿著樣式簡單的素淨白衣。

  雖美,卻又像這門外的風雪,令人不敢靠近。

  「凝霜。」她守著門,面無表情的道,「聽聞天命晷有異動?」

  隨著她開口,曲悅的心潮再次起伏。

  她的聲音與「冒牌貨」一模一樣,也就是說,這「冒牌貨」假冒的正是她。

  她才是自己的母親!

  「進來。」凝霜招招手,已經戴上了手套。

  寒露跨過門檻,踩在薄薄一層雪籽上,入內後,身後的門自行闔上。

  曲悅看到門外跪著許多身穿白衣的女子。

  ——「你一點兒也不吃驚,可見你先前已經猜到,我不是你母親了吧?」

  凝霜這話,是說給意識海裡的曲悅聽的。

  母親再晚來一步,也許凝霜就將她給放回去了。

  曲悅並不覺得惋惜,更不害怕,終於見到了母親,她十分愉悅,也非常安心。

  ——「你今年二十八歲,從你出生至今,你母親從沒有在你身邊陪伴你,甚至不曾去往凡人境探望過你,你不記恨她麼?」

  曲悅道:「姑姑如何知道,我母親不曾暗中來探望我呢?」

  ——「這二十多年我一直盯著她,當然知道她沒有離開過。」

  神殿是天人族的聖地,代表著至高無上的權力。

  大祭司歷代都是天女,除此之外,兩位守護也是天女。

  凝霜與寒露便是這一代的守護,大祭司已垂垂老矣,下一任大祭司,必定是從她兩人之中選擇一個。

  凝霜是不在乎的,她入神殿,只是因為當年心系風槐。然而風槐身為天靈族,不能娶她,她寧可入神殿終身不嫁。

  她會處處針對寒露,是因為風槐是被寒露送上了斷頭臺。

  寒露在她面前站定,側目看一眼天命晷:「你好大的膽子,又在暗中使用天命晷。」

  凝霜笑了一聲:「你不想用麼?你那凡人境裡的夫君,正在渡劫……連天女都敢染指的凡人,天道是不可能放過他的,在劫難逃啊。」

  寒露目若寒潭:「在劫難逃,也是你利用天命晷造成的,與天道無關。」

  「哎呀!」凝霜捂了下嘴,假惺惺笑著,「你承認了呀!」

  「承認又如何?」寒露涼涼道,「你敢去姑姑面前告我的狀麼?你一直暗中使用天命晷,到底在做什麼,你不怕姑姑去查?」

  凝霜笑容盡收,冷冷說道:「寒露,我這點兒小過錯,與你相比,孰輕孰重,你分不清麼?」

  「無非是挫骨揚灰與留個全屍之間的差別罷了。」寒露神情間渾不在意,往前行了一步,凝視著她的眼睛,「你將我女兒如何了?我感受到了她就在神殿之中,定是你為了致我夫君於死地,將我女兒擄來,利用她來推算天機的吧?」

  曲悅正在發愁,自己該怎樣讓母親知道自己的存在,不曾想,母親正是為自己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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