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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曲》第132章
第132章 業火梯

  山頂上的聲音突然消失, 又只剩下木魚聲。

  估摸著是窺見曲悅停下步子, 猜到曲悅或許能夠聽見他們說話,便改為密語傳音。

  「那咱們走。」曲悅既然不想上去,九荒立刻側過身,等她轉身下石梯。忽又想起來, 「可你體內還有天魔氣, 得讓佛修幫你瞧瞧。」

  他朝山頂看一眼, 「等我上去抓個佛修下來。」

  曲悅微微偏頭:「佛門聖地, 莫要口出狂言。」

  這話是說給山頂上那位「太師伯」聽的,不知與她父親有何過節,或許琉璃罩的來歷與父親所述有些出入,但這等咒駡之言, 依然聽的她心頭窩火。

  九荒怔了下, 連忙朝著山頂抱拳:「佛祖,得罪了。」

  「拜佛是雙手合十,你抱拳做什麼?」曲悅被他的模樣逗的無語, 繼續爬石梯。

  九荒隨著她走,原本她滔滔不絕說著曲春秋, 忽然一言不發, 他也不覺著奇怪。

  事實上他從前認識的瞎子六娘就比較情緒化,任性嬌氣的厲害。

  踏過最後一層石階,兩人抵達山頂, 被禁錮的法力恢復。已有一位僧人立在一旁, 念了聲佛號:「兩位施主, 這邊請。」

  「多謝大師。」曲悅的禮數十分周全,體現出她良好的家教,穩步隨這僧人繞過大殿,往後山走去。

  這一路走過去,曲悅發現大無相寺面積雖大,但毫無氣派可言,供奉的佛像多半是泥塑和木雕,不見金身。

  「兩位施主,請。」那僧人帶他們來到一座籬笆小院外,便停下了腳步,示意他們入內。

  陳設簡單的木質禪房裡,曲悅見到了剛才說話的兩名佛修。

  盤腿坐在蒲團上的白衣僧人應該就是一念佛尊,二十七八歲的皮相,眉清目秀。站在他身側的青袍僧人,則是無相寺的主持寶慧禪師,看上去比一念更穩重一些。

  曲悅自報家門,逐個見禮。

  兩佛修得知她是曲春秋的女兒,打量她兩眼。隨後目光凝視在九荒身上,腰間掛著合道惡果,一身冤孽氣、戾氣、煞氣……

  這樣一個「惡」到不能再「惡」的邪修,居然安然無恙的走完了業火梯。

  業火梯既然不制裁他,那兩人也不會為難他。

  收回投向九荒的視線,寶慧禪師才詢問曲悅:「曲施主,不知令尊近況如何?」

  曲悅恭敬回道:「家父十幾年前便閉關合道了。」

  並未說成功幾率僅僅只有一成。

  寶慧禪師又問:「那施主可是來歸還金光琉璃罩的?」

  若不是關係佛寶,也不會領來太師父的禪房裡。

  曲悅先問:「家父借走貴寺寶物時,是否與貴寺約定了歸期為一百年後呢?」

  「借?」一念佛尊呵呵一笑,不知她是真不知情還是在說場面話,停下撚佛珠的動作,左手比七,右手比二,強調,「只剩下七十二年了孩子。」

  曲悅確定了這金光琉璃罩確實不是父親「借」來的,卻也不是「偷」和「搶」來的。

  所以……

  很有可能是「騙」和「脅迫」得來的。

  一定是父親非常瞭解一念佛尊,知道即使一路跪上來,一念佛尊也不會借出琉璃罩,才不得不使出一些卑劣手段。

  如此一想,曲悅心頭原本的忐忑不安消失,反而愈發感動。

  相比較「跪求」,拋棄原則對於父親來說應是更難才是。

  「既有約定,晚輩七十二年之後定會歸還的。」曲悅雙手合十,「晚輩今日前來,是受兩位天人前輩所托,將天邪劍送來……」

  從宗權和雪裡鴻的態度上來看,兩人對大無相寺都不陌生,一念佛尊應該對天人也非常熟悉。

  等她講完戮天的事情,一念佛尊問:「劍在哪裡?」

  曲悅指了下九荒:「因他有天人血,天邪對他有一定影響,故而被一位劍修前輩拿在手中,她慢我們一步過來,此時應該已經在爬石階了吧……」

  「沒有。梯子沒有任何反應。」一念佛尊剛剛搖了搖頭,忽地蹙眉,「來了。」沉默一會兒,「你們最好去提醒一聲,帶著那柄劍他是上不來的。」

  曲悅眉心一蹙,禪房內阻隔神識,放出耳識去山腳,果然聽見辛鷺一聲哀嚎。

  這是怎麼回事?

  曲悅趕緊走出禪房,邊往石梯口處走,邊放出神識窺探山下。

  辛鷺身後背著被黑布包裹著的天邪劍,腳一踏上石梯,便如同踩上一些被火灼燒過的釘子,紮的他靈魂顫抖,痛叫出聲。

  辛鷺也是個不服輸的性格,狠狠一咬牙,忍住疼痛踩著石梯朝上飛奔!

  一口氣奔出兩百階之後,眼前的石梯呈蛇狀扭曲,他頭暈眼花,閉眼不及,猛地噴出一口血,身體失去平衡,從石梯上滾下去。

  滾到最底層,離開石梯和法力禁制區之後,來自靈魂的戰慄感逐漸消失。

  辛鷺扶著顫顫的雙腿從地上爬起來,取出顆丹藥服下,小無相寺的主持雖說上山需要經受考驗,但這也太難了吧?

  「辛前輩!」曲悅站在山頂喊他。

  「曲姑娘,石梯上法力使不出來,還會攻擊神魂,你們是怎麼上去的啊?」辛鷺仰著頭,愁眉苦臉。

  曲悅道:「上來不難,你上不來,是背著天邪劍的緣故。」

  一念佛尊雖然不曾解釋,曲悅卻已經看清楚了,上山的石梯並非開鑿出來的通道,而是一件阻攔邪魔的寶物!

  辛鷺又吐出一口血沫子,頭疼:「那怎麼辦啊?」

  曲悅瞧見寶慧禪師跟著她走了出來,恭敬詢問道:「禪師?」

  寶慧禪師雙手合十:「施主,我寺有我寺的規矩。」

  他沒說規矩是什麼,然而含義顯而易見,想求他們消除此劍的煞氣,首先你們得有本事將劍拿上來。

  曲悅微微斂睫:「容晚輩說句大不敬之言,佛尊是不是因為家父的緣故,刻意刁難?」

  寶慧禪師正要說話,一念佛尊的聲音從遙遠的禪房傳出來:「小丫頭,我們只是佛修,不是佛祖。何況求佛祖辦事,也需得上柱香吧,而且佛祖也未必事事應允。」

  寶慧禪師隨著他的話點頭,卻在心中默默歎口氣,太師父此言不虛,但天邪劍關係重大,太師父通常會「網開一面」,今日算不上刁難,卻也沒了往日裡那偶爾出現的和善。

  曲悅沒有同他辯什麼道理,他這話說的不錯,佛修並不是有責任必須普度眾生,濟世為懷的。

  「六娘,我去將劍拿上來。」曲悅在想辦法之時,九荒一步幾個臺階的往下跳。

  曲悅皺眉看著他的身影,不知道他準備如何拿上來,莫說帶劍上山了,他連劍都提不起來。

  寶慧禪師也好奇的以神識打量九荒,不知他準備做什麼。

  九荒只用一刻鐘便跳落於山腳,落在辛鷺面前。

  辛鷺搖搖手指:「你拿不了天邪,快回去吧,小心你的傷。」

  「你拿著就好,我背你上山去。」九荒微蹲下身子,示意他趴自己背上。

  「這不行吧,你背著我,這梯子照樣能感受到天邪劍,從而阻止你。」辛鷺沒有動作。

  「上來。」九荒示意他少廢話,不要浪費時間。待著天邪身邊,令他渾身不舒服,上過藥的傷口產生了劇烈的疼痛感。

  辛鷺只好趴他背上:「行了。」

  卻見九荒繞過石階,繞遠一些。此山隻禁錮法力,並不禁錮身手,不能走石階,爬上去不就行了麼?

  他自小在山上長大,擁有幾百個山頭,什麼陡峭的山不曾爬過,又豈會難得倒他?

  仰著頭,九荒挑了個合適攀爬的位置,扒著石頭就竄上去了,沒有法力還背著個人,照樣身輕如燕。

  山頂上的寶慧大師瞠目:「這如何使得?」

  曲悅問:「使不得?」

  寶慧大師無奈又好笑:「只要他真有本事爬上來就使得。」

  爬是肯定能爬上來的,曲悅相信九荒爬山的本事,但她看著穿一襲白裙的辛鷺伏在他背後,雙臂環住他的脖子,靈機一動,有些想看九荒爬到一半摔下去是個什麼場景。

  那畫面一定很好看。

  「我去,蓋世兄你也太厲害了!」辛鷺既緊張又興奮,這比九荒將戮天給吃了都令他佩服。

  但他倏然打了個激靈,意識海裡的天怒輕輕顫了一下。

  通常他惹人動怒之時,天怒才會如此。

  不過,僅僅顫了一下便停止了。

  辛鷺摸不著頭緒。

  「韭黃,用不著爬山。」他才爬十分之一,曲悅走到他所在的位置上方,「回去。」

  「我可以爬上山頂去,這不難。」九荒停下來與她說話。

  「我有更簡單的法子。」

  「哦。」她說有法子,那定是有法子,九荒問也不問便原路返回,將辛鷺放下地。

  辛鷺與九荒一起仰著頭,見到曲悅扔了條繩子下來:「將劍綁上。」

  辛鷺眼睛一亮,忙將天邪取下來,繩子一端系在劍柄上。

  綁好之後,曲悅在山頂上收繩,將天邪劍拽上來:「行了,你們走梯子上山吧。」

  曲悅同樣碰不得此劍,拽上來之後請寶慧禪師取走。

  寶慧禪師將天邪從地上撿起,並未責怪她投機取巧,微微抿唇一笑:「施主倒是頗有幾分令尊的風範……」

  曲悅面不改色:「多謝誇讚。」

  她等著九荒上山來,寶慧禪師則提著劍往禪房走,聽見一念佛尊傳音:「差遠了,換成曲春秋和江檀,劍上不來,會將梯子拆了。」

  「那不會。」寶慧禪師道,「這種耗費精力的事情,他二人是不會做的。」

  「那會如何?」這些年,一念佛尊總是一邊問曲春秋今天死了沒,江檀今天死了沒,一邊琢磨著他二人的套路。

  寶慧禪師搖搖頭:「這真不好猜。」

  他們若有本事猜的出來,當年也不會簽署百年協定,割寶求榮,喪權辱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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