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監獄長

　　乍聽之下， 曲悅驚詫：「琵琶裡有個門，我為何從來沒有任何感覺？」

　　蘊養在意識海裡的本命琵琶， 與她神魂一體。

　　——「被父親封印起來了， 你當然察覺不到。」

　　聽曲唐長話短說， 曲悅大致知道了異人監獄的故事。

　　這座倒懸著、塔尖直插地心的監獄，存在於地球已經很久了，久到現今存世的華夏修道者們， 無人清楚它的來歷，也不知是誰最先發現它的。

　　只知它非同一般，人的力量在它面前猶如蚍蜉撼樹， 哪怕是罕見的合道期神隱者，也無法將其縮小帶走。

　　占為己有的辦法，只能是在監獄上方修建私人建築。

　　五胡亂華時期，三千世界之間的阻隔屏障突然消失，屢屢有外界修道者入侵， 華夏修道界原本的格局完全被打破——曲春秋便是在這個大變革時代，結識了曲悅的母親。

　　為了抵抗外界， 華夏修道者們成立修道者聯盟，這座監獄也從個人私有，變成了聯盟公有。

　　修道者聯盟屬於「民間組織」， 和如今的特殊部門做著差不多的事兒，起初遵循著華夏一貫的和平傳統， 與外界好好溝通， 但他們似乎有些小脾氣， 不愛溝通。

　　為了讓對方「冷靜」一下，只好將他們請回監獄喝茶。

　　久而久之，外界人知道地球不好惹，也開始講規矩，大家有來有往，儘量不干涉到凡人的生活。

　　但隨著時代變遷，華夏修道者的數量銳減，聯盟被幾大世家和門派把持，早幾百年就開始變味了。

　　——「那會兒母親被抓了進去，父親則是因為對監獄好奇，故意做了些事情，也被抓了進去，關在母親隔壁……」

　　「大哥。」曲宋強調，「我在操控兩顆珠子。」

　　——「哦對，跑題了。」曲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總之，父親在監獄待了三百年，發現監獄內的一些玄機。」

　　曲悅附和：「兩個門的玄機？」

　　——「這兩個門中，從不動的門走進去，走入的是監獄的內部。而從移動的門，也就是你琵琶裡的那個門，走進去以後，是監獄的靈域。」

　　「靈域？」曲悅不是很懂，「精神世界？意識海？控制台？」

　　——「差不多吧。」

　　曲悅認真琢磨了會兒，突地有點兒失望：「我還以為，我自琵琶進入監獄，可以從監獄回家呢。」

　　如此一來，日後無論身在何方，都可以「嗖」一下回到地球，簡直太美好。

　　——「應該也是可以的吧，但需要看你操控監獄的程度，以你現在的本事，估摸著做不到。」

　　曲悅一訥：「操控監獄？」

　　——「我們常走的門，誰都可以走，但移動門唯有監獄的主人才能入內。」

　　事已至此，瞞不住了，曲宋補充一句：「將監獄視為一個法寶，擁有移動門的人，才是法寶真正的主人。父親在你出生那一刻，抽了你的先天真氣，與移動門強行融合，熔煉成你那把琵琶。」

　　曲悅皺眉：「我出生時？我還以為是父親合道閉關之前。」

　　——「母親剛剛懷了你，父親就感應到了合道契機。我們哥幾個都是父親陪伴著長大的，唯獨你，生下來就沒有爹娘，他自然要打造一個特殊的防身法寶送你。」

　　曲悅心情複雜：「有什麼不放心的，憑大哥你們的修為，還能教不好我？」

　　——「傻丫頭，無論我們哥幾個多有能耐，在父親眼睛裡，都和你一樣是個孩子，他哪裡會放心。」

　　曲悅：……無法反駁。

　　——「說起來，父親拿到這扇門，還真是挺不容易的。」

　　曲宋難得贊同：「很不容易。」

　　那會兒，監獄還在已經變得唯利是圖的聯盟手中，曲春秋讓曾在宋朝官場歷練過幾十年的曲宋出面與國家交涉，提議成立國有特殊部門，取締「民間組織」。

　　如同朝廷招安悍匪一樣，修道者們當然不同意，那些門派和家族的大佬們召開會議，商量著如何反抗國家。

　　開到一半，曲春秋和藥神谷江老祖不請自來，強行終結了他們的會議。

　　一夜之間，聯盟土崩瓦解，聯盟資源統統收歸國有。

　　特殊部門部長的位置，被曲宋理所應當的拿到手，成為監獄的掌權者。

　　曲春秋入內找出移動門，並分解出來，等著女兒出生。

　　而在曲悅沒有完全掌控監獄，將監獄從地心裡拔出來，隨身帶走之前，曲宋就要一直被綁在這個位置上。

　　他又是個很有責任感之人，在其位謀其政，做事從不含糊。這些年來兢兢業業，忙忙碌碌，修為不漲便罷，還倒退了一些。

　　更被華夏修道者們一致鄙視，指責他權慾薰心。

　　當然，關於這些內情曲悅毫不知情，兄弟倆很有默契的誰也不說。

　　——「小妹，我們沒進去過，也不知監獄靈域內是什麼光景，對你有什麼幫助。父親說，這座監獄是寶藏也是劇毒，才囑咐我們不要過早告訴你，但我覺得你早點知道，早點入手更好些。」

　　曲宋冷笑：「怎麼著，你還能比父親更有想法？」

　　——「那當然沒有，只不過父親的思想是過於溺愛的思想，而我身為兄長……」

　　曲宋：「咱們家有誰比你更溺愛？父親也沒趴在地上給她當狗騎。」

　　搞的他們幾個不趴地上，就不疼小妹一樣。

　　目的就是為了讓小妹覺得，幾個哥哥裡數大哥最親她最疼她，旁的哥哥都是拿來湊數的，尤其是他曲宋，壓根就是隔壁老王生的。

　　這個曲唐，瞧著風光霽月，實則一條心機狗。

　　——「……」你以為你在心裡罵我，我就不知道了嗎老弟？

　　曲宋：你知道又能怎麼著？

　　——「……」你這小心眼子，活該你單身八百年，祝你一輩子單身。

　　曲宋：謝謝，願承你吉言，省的被人始亂終棄。

　　——「……」不紮心你是不是會死呀？

　　曲唐修為高，兄弟倆之間的一線牽不是虛影，像視頻通話一樣，故而兩人能以眼神進行交流。

　　曲悅是看不到的，她還在想著監獄的事兒，問道：「我該怎樣解開封印，進去裡面？」

　　——「琵琶與你神魂一體，你先前是不知，如今知道以後，只需凝神融合，自然可以窺得訣竅。」

　　曲悅點頭：「好，我記下了。」

　　曲宋忍不住出聲叮囑：「監獄裡除了我下令抓回來的囚犯，還有一些古時候被聯盟關押進去的人族和妖魔鬼怪，他們的身份來歷不明，但都絕非尋常人，你若能進入靈域內，沒有研究清楚之前，千萬不可隨意亂來。」

　　曲悅應下：「我明白。」

　　……

　　收起一線牽以後，曲悅將自己的紅木琵琶取出來，翻來覆去仔細研究。

　　實在想不到自小伴在身邊的琵琶，居然連通著監獄。

　　那監獄曲悅最遠去過第八層，因為再往下太過炙熱，她的肉身承受不住。

　　曲悅思忖片刻，閉上眼睛，將手平攤在琵琶上，釋放出自己的真氣。

　　她認真感受著真氣在琵琶上的流動，如涓涓流水，流淌過每一根弦。

　　來來回回十數次，「啵」的一聲，她聽到異常。

　　心中一喜，繼續窺探，再是「啵」的一聲。

　　她釋放出更多真氣，大致確定異響的位置。她想一鼓作氣衝進去瞧瞧，但情況未知，需要先處理一些事情。

　　於是又將琵琶收回，繼續睡覺。

　　睡到傍晚醒來，去往隔壁給君執療傷，且和他說了說自己境界鬆動需要閉關幾日的事兒。

　　第二天早上回來時，又去自家後林子裡給幻波一口氣講了很久的西遊記。

　　回到院子裡，江善唯已經開始催熟草藥了。

　　見到曲悅回來，他看向曲悅的目光充滿疑惑，師姐說了夜裡就能抓住那隻鶴，但一夜過去，沒有任何動靜。

　　不過他不會質問，即使報仇很重要，他也不會去給師姐找難堪。

　　曲悅背著手走到藥田前面，沒有去看廊柱下被綁住的鶴，道：「我打算閉關幾日，你今兒再催熟一天，晚上就喂給這隻鶴吃一些白月草根，試一試。」

　　江善唯覺得莫名其妙：「可是師姐，如果真和我的精氣有關係，隻催熟兩天怕是不夠。」

　　曲悅忙不迭從儲物鐲裡取出一個青瓷瓶，遞給他：「你催熟時，用精氣將瓶子裡的精華化掉，融進白月草裡去。」

　　江善唯接過手中，拔開瓶塞，裡頭是些液體，應是藥劑，但他分辨不出來：「這是什麼？」

　　曲悅道：「能增強你的精氣，成倍增長，你多用點。」

　　江善唯眼睛一亮：「那我直接喝掉不就行了？」

　　曲悅搖頭：「不行，不能內服。」

　　江善唯收起來：「好。」

　　曲悅交代完，逕自回屋，不曾看仙鶴一眼。

　　如她所料，廊下的仙鶴已經不是昨天那隻了。縮成一團裝的挺像，還很精明的收斂氣息，偽裝成普通仙鶴，怕曲悅檢查它。

　　但心跳頻率和昨天那隻鶴完全不同，瞧見她拿出藥水時，心跳還稍稍快了一些，有些興奮呢。

　　曲悅忍不住想笑，吃吧，多吃點兒。

　　她給江善唯的那瓶藥水，是以前在異人學院念書時，符咒系的同學送她的增肥符水，等吃完這頓白食，它就胖成球了，解開繩子讓它飛都飛不動。

　　小傢伙既然這麼愛玩，自己就陪它玩玩。

　　鎖了門禁，曲悅將手腕上的一線牽也摘了下來，抱著琵琶坐在床上。

　　凝神屏息，釋放出神識，小心翼翼進入琵琶的意境中。

　　意境世界宛如宇宙，漂浮著無數類似星雲的物質。在被她圈起來之地，有一處黑色旋渦，看上去有幾分猙獰恐怖。

　　曲悅將神識送近一些，意識海陡然一陣劇痛，那裡應該就是監獄的移動門入口了。

　　曲悅做正事時還算穩重，但在修煉上是個憨大膽，根本不去想太多，一頭朝著那黑色漩渦紮了進去。

　　神魂仿佛被絞碎了一般，痛的難以承受。

　　但眼前一抹黑過後，她便來到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場景中，像是進入了萬花筒，四面八方都是些色彩斑斕的鏡子。

　　她的投影，出現在千千萬萬的鏡子上。

　　突地，碎鏡融合，變為一面巨大的平鏡。

　　她走上前，鏡中浮現出一道黑影，卻並非她的身影，非常禮貌地道：「歡迎進入天羅塔，吾乃看守之靈。」

　　哦，是監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