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憑心跳
「是天羅塔?」他遮掩也沒有用, 曲悅立刻就猜到了。
「你忍著點,我試一試。」她囑咐一聲,在心中默念咒語。
隻稍微念了一句,九荒突然過電似的渾身顫抖一下。
曲悅趕緊停止。
先前不知道為何, 念咒沒有一點兒用, 自九荒清醒之後, 她就不曾試過了。
畢竟天羅塔不是什麼好地方,雖還沒能幫九荒洗罪, 但她從心裡相信他是冤枉的,自然不願意將他收回去。
現在看來,天羅塔有著自己的規矩, 離開塔太久會被制裁, 比在塔裡待著更痛苦。
曲悅問:「怎麼辦?」
九荒搖頭:「我沒有事。」
曲悅指著他的眉心:「再等等就有事了。」
「我可以扛過去。」九荒的態度很堅決。
「你先回去一陣子,等神魂印記穩固以後, 我再放你出來。」曲悅嘗試和他商量。
「不去,我不想再變的迷迷糊糊。」九荒搖頭。
原來是不想墮幻境, 曲悅勸道:「放心,等你下一次出來時,我會喚醒你的。」
九荒仍然咬牙拒絕:「絕不。」
曲悅的頭疼起來, 以他的性格,倘若強行將他收回塔裡去,他怕是會抵觸的非常厲害, 導致受傷更重。
「這樣吧, 你等我一下, 我問問我二哥有什麼辦法。」
曲悅開啟一線牽。
等聯繫上曲宋後,問道:「二哥,十八層牢房裡的幻境,是不是可以強行關閉?」
「問這個做什麼?」
「肯定可以,塔靈告訴我了,你去找勾黎魔君談過話,就曾關閉了他的幻境。」
曲宋不悅道:「它該被處分了。」
果然是可以的,曲悅鬆了口氣,講了一下九荒的情況:「關閉他的幻境,可以嗎?」
豈料曲宋竟拒絕:「不行。」
曲悅皺眉:「為什麼?」
曲宋冷冷道:「他仍有嫌疑,惡果子告訴他,吸收塔底的火焰,到了渡劫期他就可以脫離天羅塔,韭黃為何不照做,老老實實在十八層裡受罰?是因為幻境的存在吧?我不往壞處想,他和惡果子是一夥的已經不錯了。韭黃的性格誰摸得准,萬一他哪天特別想出來,沒有幻境控制,他將塔火吸收了怎麼辦,這個責任誰來負?」
曲悅輕聲道:「但是二哥,如今有很大幾率韭黃是被咱們冤枉的,他已經被你關在十八層裡十年了,十年。你到底是站在客觀角度,還是害怕他?我怎麼覺得,韭黃也快成為你的心魔了呢?」
曲宋破天荒沒有吭聲。
當年不將九荒關進十八層裡去,曲宋是真的連睡覺都不安穩。
請了幾位渡劫期的家主,又帶了那麼多高手,以及特殊部門數十件黑科技法寶,卻拿九荒一丁點兒辦法都沒有,去一個被他打趴下一個。
曲宋自出生以來,距離死亡最近的也就是那一次了。
他畏懼,當時那些前去抓捕的老家主們沒一個不畏懼的。
所以將九荒送去十八層,不僅是曲宋的意思,也是華夏那些大佬們的意思。
曲宋手底下從來沒出過冤案,他的頭也很疼:「我不瞭解韭黃,我是站在客觀上看問題,倘若你非要堅持,我可以准許,你給我簽個保證書,若出了什麼事情,你將上異人法庭,我絕對不會管你。」
曲悅不得不承認,自家二哥懷疑的非常有道理,站在他們的角度,任何一種可能性都必須考慮。
不排除韭黃才是個真正的演戲高手。
但曲悅堅持:「部長,屬下願意擔保,願意承擔一切責任。」
曲宋微微一怔:「你的心魔劫真的過去了?」
曲悅道:「與心魔劫無關,二哥,欠人家的,沒那麼容易還清楚。」
曲宋沉默片刻:「大哥說你像母親,我原先還不認同,現在倒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曲悅一愣:「恩?我哪裡像母親了?」
曲宋:「母親就是這麼愧疚來愧疚去,心疼來心疼去,最終糊裡糊塗的成了咱們的母親。」
曲悅還是頭一次聽曲宋提到母親,想聽他多說一些,他卻直接將一線牽給掐斷了。
「六娘,你問那個拿琴的壞人什麼了?」九荒已經知道了一線牽的存在,他對曲宋始終抱有很強的敵意。
曲悅沒有說話。
九荒的眼睛垂了一下,又抬起看她:「六娘,我實話告訴你,我其實可以不墮幻境,只需吸收牢房下面的塔火,我就能夠保持清醒。」
曲悅微微怔,想起二哥的疑惑,趁機問道:「我一直都想問你,你被關進去之前,明明有人告訴你可以吸收塔火,進入渡劫期後就能出塔,你為何沒做?」
「一開始我做了,後來中斷了。」九荒本不打算說,現在情況不同了,「因為我不想出去。」
曲悅:?
九荒熱的難受,重新在雪地裡坐下打坐,頭頂往外冒著熱氣:「那個告訴我的人,肯定不是出於好心,八成是想利用我。我是被冤枉的,為何要逃,我決定我要在牢裡待著,等著你發現我是被冤枉的,等著你們賠償我,像那些領主得罪我之後,賠個山頭給我。」
說著又偷看她一眼,恰好曲悅也低頭看他,他趕緊移開視線,假裝看雪。
曲悅沒有注意他的小動作,因為她正努力和他的腦回路溝通,蹲下來,與他平視,訥訥問:「若我一輩子也沒有發現你是冤枉的,怎麼辦?」
「不可能,六娘天下第一聰明。」九荒篤定道。
「萬一呢。」曲悅真沒這種自信。
「有些遺憾,不過還好吧。」九荒抓了把雪拍拍臉,雪片立刻化成了水。
師父教他功法時,告訴他對待敵人下手一定要狠,一招斃命,斬草除根,絕不要給對方留下退路。
師父教他雕刻時,告訴他對於自己喜歡的東西,一定要做到極致,披荊斬棘,一往無前,絕不給自己留下退路。
只需記著這兩點,一世都將立於不敗之地。
所以,哪怕在天羅塔裡待一輩子都等不來一個想要的結局,他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他做到了極致,他就是贏家。
當然這些他只在心裡隨便想想,並沒有告訴曲悅。
曲悅是真的理解不了,問道:「那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是在威脅我,若我將你收回塔裡去,你就去吸收塔火保持清醒?」
九荒心虛著比著指甲蓋大的手指:「就一點點威脅。」
曲悅板起臉:「你威脅也沒用,回去。」
再不回塔裡去,他的神魂將會受損。
曲悅先不告訴他幻境會關閉的事兒,因為她還沒有回去簽署保證書,萬一曲宋反悔,讓他白高興一場。
眼見威脅沒有效果,九荒立刻抱著拳作揖一樣,黝黑的眼睛裡寫滿了哀求。
這招是從江善唯那裡學的。
每次想求曲悅什麼事情,江善唯就這幅模樣,曲悅對他幾乎是有求必應。
九荒看到後,也牢牢記在了心裡。
曲悅捂著額頭,她現在發現,怎麼自己才是那個喜歡小幼崽的霸道山大王啊?
「韭黃,你好歹也是十九洲界令正邪兩道都聞風喪膽的蓋世英雄,有點骨氣?」
九荒問:「有骨氣的話,你會不收我回塔?」
曲悅直截了當:「不會。」
九荒嫌棄道:「那我要骨氣做什麼,有骨頭就行了。」
曲悅:……
沉默過後,她從地上站起身,神色凝重幾分:「韭黃,直到現在你依然覺著我沒有變化?我們之間還像從前在九荒山上一樣?」
九荒眼神閃躲了下:「自然是一樣的。」
曲悅道:「以前在九荒山,只有你和我。現在我身邊有很多人,我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這些都令你很不開心,是不是?」
九荒睫毛微垂:「沒關係,你開心就好。」
「可看到你這樣,我並不開心。」曲悅猶豫了半響,索性將這幾個月壓在心底的話說出來,「先前我給他們做考核時,晏行知問你雕的是不是曲先生,你說不是,你雕的是六娘,可見在你的心中,曲先生和六娘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人。」
九荒:「我……」
曲悅打斷他,一口氣說完:「而我是曲先生,並不是從前九荒山上的六娘,那個六娘是假的,她已經不存在了,你究竟明不明白?」
「不明白。」九荒的語氣冷淡了一些,帶著一股執拗,「我也不想明白。」
他的確感覺到了不同。
甚至改變巨大。
從前只有他們兩個相依為命,現在一切都變了。
九荒也從雪地裡站起身,控制住手的溫度,捉住她一隻手,緊緊按在自己心口上:「你快瞧瞧我的心臟。」
曲悅沒有嘗試掙脫,手背感受著他手心的滾燙,手心則感受著他心臟強有力的跳動。
九荒經過一陣子的混亂過後,最終找到了分辨的方式。
曲先生也好,六娘也罷,周遭的環境再怎樣改變,她在他身邊時,心跳的頻率從來也沒有變過。
曲悅哪裡知道他的意思,皺著眉頭道:「怎麼了,神魂印記莫非已經影響到你的心臟了?」
九荒心中腹誹:六娘有時候怎麼這麼笨?
難怪連眼神都看不懂,會生心魔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