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善惡果
曲悅對九荒依然心存愧疚, 但她的心魔劫的確鬆動了。
從未想過,竟是以這樣荒誕的方式鬆動。
機緣可遇不可求,曲悅忙安排了一下在學院內的瑣事, 又以一線牽通知曲宋,便進入閉關狀態, 去突破這道卡了她十來年的坎兒。
*
天風國境內。
深夜時分, 風雨欲來,一隻禿鷲自烏雲上空飛過, 引動驚雷陣陣, 閃電也追著它的腳步, 劈下時, 卻總被它靈巧躲過。
最終它落在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上。
此峰遍地石像, 當禿鷲觸動結界屏障時,石像們緊閉的雙眼慢慢睜開, 釋放出紅光。看著那禿鷲化為人形, 披著一件黑色斗篷, 帽檐拉的極低。
一個石像用粗啞的聲音問道:「來者何人。」
男人放下帽檐, 臉上帶著皮質面具, 露在外的下巴弧度,與江善唯如出一轍。
一頭似海藻般的長卷髮,也像極了江善唯。
他慢慢開口,說出兩個字:「支歧。」
石像們閉上眼睛, 變的悄無聲息。
支岐從石像堆裡走過, 走到懸崖邊, 眼前逐漸出現一條透明甬道,每一步踩上去,都會發出嗡嗡聲響。
這條甬道,通往對面一座同樣高聳的山峰,但那並不是支岐的目的地,他要見的人,是在甬道中央盤腿打坐的中年修者。
這些連接峰頂的甬道,皆為他神識所化。
支岐在距離他一丈時停下,微微拱手:「唐前輩。」
此界當世最頂尖的三位高手,天魔教教主斬空,覆霜劍神韋三絕,以及眼前這位,天風國唐家老祖唐淨。
唐淨未曾睜眼:「怎麼樣了?」
支岐稍作沉默:「華夏聯盟似乎已經知道了咱們的意圖,將魔種帶離了天羅塔附近,還抓住了幾個沒腦子的蠢貨……」
聽他說著話,神識甬道微晃了一下,唐淨好笑道:「是誰當初信誓旦旦的與我說,只要將那邪修抓進天羅塔,他便會吸收塔火,爾後鬧個天翻地覆,就可趁機將魔種放入塔頂,釋放魔種?結果呢,他被放出來了?」
支岐不語。
唐淨冷笑:「你一副很瞭解那邪修的樣子,結果我等了十來年了,眼見魔火天劫即將到來,錯過這一次,還要再等幾百年。」
支岐道:「九荒這個人,他……」
沒有接著說下去。
唐淨睜開眼睛,看向支岐:「我不管什麼緣故,你只需告訴我,眼下你準備怎麼做?與你們合作真是費勁,不行的話就直說,我親自動手。」
「華夏聯盟的實力遠超您想像,還是慎重一些比較好。」支岐提醒著他,「唐前輩,我現在也不太清楚具體情況,不懂九荒怎麼可以遠離天羅塔進入魔種世界。但他吃過合道果,即使他沒有惡念,體內也具有惡源,天羅塔絕對不會放過他,神魂仍有囚徒烙印,他必定還要回塔裡。」
「回塔裡又如何?他會反抗?」唐淨瞥他一眼,「覆霜傳來的消息,他被曲家那丫頭收拾的服服帖帖,哪有一點要反抗的意思?」
支岐好半響說不出話來:「沒關係,對付九荒,我還有一步棋。」
唐淨看向他。
支岐道:「只需遞個消息,給他生父。」
唐淨一怔:「他不是被他師父撿回來的?」
支岐笑道:「他師父可不是個簡單人物,當年為了抓合道惡果,才在荒山落戶,又豈會隨意撿個嬰兒回來繼承他的衣缽?」
說起來,支岐也得感謝九荒,當年若非九荒將他摘了下來,他也逃脫不了。
「九荒是他搶來的。」
唐淨對這些是非沒興趣:「你的意思是,讓他生父去闖天羅塔救他?」
「救他?是殺他。」支岐勾了勾唇角,「那位前輩,可是位正道魁首,家族聲名顯赫,若得知自己的親生兒子,被人給養成了邪修,必定是要清理門戶的。」
唐淨沉默片刻:「我且再信你一次。」
*
曲悅這一閉關,足足用了兩個月。
突破識海境巔峰,直接進入脫胎境中期,等同五品巔峰,實力的提升,幾乎是從前的一倍。
最大的區別,是她飛行時可以不再借用法器的力量,直接禦氣控風,真正的脫去凡胎,瀟灑來去天地間。
從閉關中醒來以後,她先洗了個澡,神清氣爽的與曲宋聯繫,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結果得到了一聲「哦」。
好在曲悅也沒指望從她二哥嘴裡聽到什麼好聽話,詢問他審訊的結果,豈料毫無進展。
那些邪魔骨頭硬得很,什麼都不肯說,已被關進天羅塔裡去了。
而兩個月過去,君執這倒楣蛋的身體相比她閉關之前,反而還更差了一些,自己都跳不出世界,何況帶人出去。
這就沒轍了,曲悅有心無力,便將心思用到三個地方,為君執療傷,研究水缸海底的壁畫,以及訓練君舒幾人。
關於神廟那些壁畫,既然確定了其中一幅畫,畫的是天羅塔,曲悅忍不住猜想,牆背面那位白衣女子指尖的黑色旋渦,和她周身環繞的五行盾牌,會不會與天羅塔有關係。
不然為何要分正反面,畫在同一堵牆上。
想到這裡,曲悅再看女子指尖的黑色旋渦,越看越像她琵琶裡面的那扇隨身門。
若是如此,白衣女子身邊環繞的五個盾,莫非不是盾,而是五個門?
父親懷疑火屬性的天羅塔並非單獨存在,而是一套神器中的其中一個,在其他世界,還有另外四個不同屬性的神器,而移動門,連通著這五件神器。
之所以做出這樣的判斷,是父親發現這扇門有時候會從天羅塔內消失,過上一陣子又重新出現。
消失的這段時間,很有可能是去另外四個神器那裡溜達了。
曲悅心裡好奇,詢問曲宋。
曲宋又去和曲唐商量,兩人都認為有這個可能。
於是曲悅鑽進琵琶裡去,學著壁畫上白衣女子的手勢,指向那團黑色旋渦,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也不知是不是她猜錯了,或者除手勢以外,還需要一個口訣。
曲悅將這事兒放在心裡,閒來便拿出來研究。
至於九國試煉,她也一邊針對己方特質來訓練他們,一邊去研究其他八國。
說了進前三,那就不能拿第四。
何況只有進入決賽,才能和天風國對上。
元化一是她的目標人物,也是她最強的對手。
「師姐,你準備將誰換下來啊?」眼瞅著距離九國試煉還有兩個月,江善唯看著比曲悅還著急,因為曲悅說過,她要在這個時間上踢出去一個人。
「你覺著誰該被換下來?」
曲悅坐在院外擺著的吊椅上,手持「神造」木柄,仰頭看著半空中的場景。
如今她這座島上,被九荒拾掇的跟蘇州園林一樣。
幻波不許他砍後山的樹,他就去砍隔壁島的樹,妲媞島上的樹幾乎被他砍光了。
君執一覺醒來,慣常走去瀑布打坐,發現自己坐了幾十年的石頭竟然不見了,也是好一會兒哭笑不得。
江善唯不失時機的道:「我覺著應該將那隻賤鶴換下來。」
曲悅笑道:「為什麼?」
江善唯道:「它說不全話,像個結巴一樣,而且沒有一點團隊精神,有危險從來都是第一個逃跑,如何當隊長?」
又指著畫面裡的晏行知,「晏公子有勇有謀,能扛能打,絕對比皮皮強多了。」
他這話倒也不是針對皮皮,晏行知的確挑不出毛病,幾乎沒有缺點,無懈可擊。
其實通過這幾個月的觀察,曲悅也覺著晏行知不錯。一開始覺著他和夏孤仞衝突,其實並沒有,他的劍強且溫和,倒是能夠彌補夏孤仞的不足。
上一屆在團隊賽會輸,可能是他還沒有得到隨身老爺爺。
突破四品後外出遊歷,才得到了機緣也說不定。
而且他也不是完全倚仗外掛,他那個隨身老爺爺只出現過一次,是讓他與皮皮單獨鬥智力題的時候,曲悅明顯感覺晏行知的風格變了,是在聽命行事。
可見那位隨身老爺爺,對上次輸給皮皮的事情,怨念有多深,並沒有表現的那麼大度,
曲悅最近真的再思考,要不要晏行知加入,換掉除了逐東流之外的一個人。
她準備來一場最終考核。
「師姐?」江善唯喊她一聲,「你覺得我說的有道理沒?」
「有道理。」曲悅點頭。
江善唯忽地又想到另一件事,先笑了起來:「師姐你知道嗎,我昨夜做了一個很好笑的夢。」
曲悅的雙眼還在盯著畫面,隨口道:「恩?」
江善唯講訴道:「我夢見一個奇怪的空間,腳下是水面,抬頭也是水面,水面與水面之間,有一顆奇怪的樹,樹上有許多果子……」
曲悅聽到樹和果子,立刻轉眸看向他:「然後呢?」
江善唯道:「我摘一顆吃下,突然就醒了。」
曲悅無語:「這好笑嗎?」
「哎呀,師姐你繼續聽我說。」江善唯興致勃勃地道,「我醒來以後,面前竟有個和我長的一模一樣的人。我嚇了一跳,原本想要問他是誰,可我發現,我控制不住自己,喊出口的竟是一聲『弟弟』,還求他不要吃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