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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曲》第203章
203、番外‧後記(五)

  然而急也沒有用, 雪裡鴻已經開啓了天人翅。

  堂堂天工少主的天人翅,可以說是整個天人界速度最快的。宗權使用的只是雪裡鴻的備用翅膀,在速度上肯定是比不過她的。

  最終是宗權放弃了追逐,因爲他的傷口已經復原,再追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

  宗權無奈的收回翅膀停了下來,落於一處溪谷之間。

  雪裡鴻發現他停下來之後,猜測危險應該已經解除了,終於長長鬆了一口氣。真把她給嚇死了。

  她忽閃著翅膀在天空盤旋了一會兒,確定沒有危險之後,才落在宗權身邊。

  累的不輕,她坐在溪邊的一處大石頭上,曲著雙腿,兩條手臂往膝蓋上一搭︰「你碰上什麽妖獸了?莫非是山海中心的怪物跑出來覓食了?」

  宗權一愣︰「怪物?」

  雪裡鴻觀他表情, 警覺道︰「不是怪物追你?那是什麼?遇到了同樣捕獵的人?更不可能了啊。」

  單憑論武力,『人』這個範疇內,宗權幾乎沒有天敵。

  宗權總算知道她爲什麽會跑了, 兩片薄唇顫了顫, 一陣無語︰「雪裡鴻, 你可真是機靈。」

  「那當然了, 我不機靈能被你抓了三百年都沒被你抓住?」論逃命, 雪裡鴻是專業的, 「不過也得多謝謝你,我這一手逃命的本事,多半都是被你逼出來的。」

  「所以, 倘若真有危險,你也會丟下同伴就跑?」宗權扭頭看她,眼神裡涌出一抹蔑視。

  「比我能力差的我肯定留下,同伴是你,你都打不過,我肯定跑啊,留下來也是一起送命。」雪裡鴻實事求是,「我只是個手無縛鶏之力小天工,連你一根手指頭都敵不過,難不成,你還指望我回去救你?」

  說的也是,倘若遇到危險,宗權肯定也是告誡她不要回頭。但雪裡鴻真這麽丟下他跑了,他總覺得有點兒難以接受。

  雪裡鴻繼續問︰「你還沒說,到底怎麽回事啊?」

  宗權走過去石頭邊,伸出手臂,橫在她眼前︰「我是想給你瞧瞧這個。」

  雪裡鴻疑惑著看向他的胳膊,只見手肘的位置上有一道劃口,是被利爪抓破的。

  他的衣袍是藏青色的,劃口處顏色較深,是血跡。

  傷口已經完全復原了,連道疤痕都沒有,僅僅剩下一道淺粉色的紋路。

  而這一道紋路,不出一個時辰也會消失。

  敢情追了大半天,就是爲了顯擺一下他的復原能力?却害她受了好半響的驚嚇,又耗費了許多靈力奔於逃命!

  雪裡鴻想駡人了,劈頭蓋臉給他一頓那種!

  但眼下身在山海世界,她還想要從宗權手底下分一杯羹,肯定是不能駡的。

  識時務者爲俊杰,雪裡鴻自認自己能屈能伸,誇贊道︰「嘖嘖,咱們的天武第一人就是不一樣。瞧這復原能力,狗都不如你。你這哪裡是人皮啊,分明是鐵皮。血管裡留的也不是血,是岩漿吧?」

  哎?

  這是誇贊麽,怎麽像是在損人啊?

  雪裡鴻打小不是個好脾氣,以她的身份也不用看人臉色,因此沒怎麽誇過人,自己也不太清楚誇的對不對,於是暗戳戳打量一下宗權的表情。

  宗權面無表情,實際內心苦悶。

  他的復原能力是真的强,這是天武族的血脉優勢,宗家子孫則是强中之强。

  再一個,自小他接受的訓練,就是不做任何的防護與妖獸肉搏,讓自己不斷受傷。

  這種刺激之下,復原能力也會被鍛煉的越來越強。

  宗權一直是引以爲傲的,沒想到現在居然成爲了一種煩惱。

  人若是太强了,强的都不像個正常人,有時候也不是一件好事兒,會失去許多身爲人的樂趣。

  宗權有點兒泄氣,理了理袖口,走去溪水邊蹲下,清洗他袖子上的血迹。

  原本他換套衣服就成,可他連替換的衣裳都在儲物鐲子裡,衣裳髒了也只能洗一洗,先凑合一下了。

  「我不是想要顯擺我的愈合能力,這需要顯擺嗎?我有那麼無聊?」宗權忍不住說了一句。

  「恩?」那他想幹什麽?

  身後的雪裡鴻仔細想,真的想不出他的意圖。

  盯著他蹲在溪邊,手忙脚亂洗袖子的模樣,隱約明白了點。

  宗權雖沒有潔癖,但他出身高貴,又是天武族的表率人物,自小受著良好的教育,無論何時出現於人前,總是非常體面的,鮮少會有狼狽不堪的時候。

  雪裡鴻明白了。

  吹了聲口哨,天工盒子從儲物鐲裡飛了出來。隨她打了個響指,剪刀和針綫又從天工盒子裡飛出。

  「來來來,宗權,你挑個顏色。」

  還蹲著清洗衣袖的宗權轉頭,瞧見雪裡鴻面前飄飛著二十幾種花色的布料。這些布卷和凡人界裁縫鋪子裡的賣的布卷差不多,可布料都是一等一的寶物,以神識一觀,汩汩往外冒著靈氣。

  宗權微微驚訝︰「你要給我做法袍?」

  雪裡鴻再看他的表情,十分意外似的,難道自己又想錯了?

  不過雪裡鴻能從他眼睛裡窺見少許驚喜,順口說道︰「我跟著你來蹭寶物,這算是付給你的報酬,選個吧。」

  聽到「報酬」兩個字,宗權隱隱泛起的喜悅便徹底沒了︰「你自己看著做,我對這些身外之物沒有要求。」

  雪裡鴻也不與他客套,挑了個自己最喜歡的「乞丐色」︰「款式還按照你身上的做。」

  「行。」

  「站起來。」

  宗權甩甩手上的水,站起身。

  「面向我。」

  宗權轉身。

  「抬手臂。」雪裡鴻有點兒不耐煩了,拔高聲音,「你沒做過法袍?非得我說一句你動一下?」

  宗權蹙了蹙眉,綳著唇綫不反駁,聽話的抬起手臂。

  天武貴族的衣裳,基本都是天工貴族親手所制,那些天工貴族來給宗權做衣裳,態度不知多好,哪裡用的著宗權配合。

  不過,沒有任何天武貴族可以請到雪裡世家出手。

  能令雪裡世家出手的,唯有神殿。

  宗權問︰「你給神殿做法袍,態度也這樣差?」

  雪裡鴻懟回去︰「你是神殿嗎?」

  宗權又問︰「那你給你徒弟做法袍,是什麼態度?」

  雪裡鴻︰「我徒弟?他若像你這般沒有眼色,我可不會說這麼多廢話,直接用腳踹,多踹幾次,便會長記性了。」

  宗權拿來一對比,又覺得她對自己有點太過客氣。

  「轉身。」

  宗權不動。

  雪裡鴻想拿剪刀戳死他︰「宗權,雖說是我給你的報酬,但適可而止啊。」

  宗權打量她︰「是不是很生氣?」

  雪裡鴻磨著牙齒。

  宗權︰那快過來踹我啊!

  雪裡鴻却一個深呼吸︰不氣不氣。

  宗權是故意的,自己若態度再差一些,他就能理直氣壯的將自己扔走,不讓自己跟著去蹭寶物了。

  他不轉身,她以神識丈量也一樣。

  雪裡鴻淡定下來。

  宗權︰……沮喪。

  雪裡鴻距離他兩丈遠,全神貫注的用眼睛丈量他的身材,視綫一寸一寸,如個掃描儀般掃著他挺拔魁梧的身姿。

  宗權被她的眼神掃得渾身汗毛都竪了起來,明明知道她只是量尺寸,依然十分難爲情。

  尤其是,雪裡鴻的視綫從腰綫往下移的時候,停留了許久。

  宗權忍不住想要質問,但雪裡鴻的眼眸裡無色無欲,十分專注。

  只當他是個模具罷了。

  所以,非風動,非幡動,是他心動?

  天武人是容易魔化的體質,越強的天武越容易魔化。故而自小除了練功之外,坐禪修心也是他的必備功課。

  他能在冰玉池坐上兩百年,足可見他的耐性。

  可他近來的耐性,似乎越來越不行了。以前被其他族嘲諷,說純血天武人的定力,就像紙糊的一樣,他總是嗤之以鼻,現在是真的服氣了。

  而且,宗權直到這會兒,才漸漸意識到了根源在雪裡鴻身上。

  在知道雪裡鴻與葉承錫之間有一段過去,他心頭有一點兒堵。

  在九荒提到「親師公」的時候,他又有些慪氣。

  他該不會是……

  喜歡雪裡鴻吧?

  這怎麼可能?

  雖與雪裡鴻僵持了幾百年,熟悉她多過熟悉這世上任何一個人,可那時雪裡鴻是個男人啊?

  那他的感情來自於何處?

  是從知道她是女人開始的?還是從經歷了一場幻境之後開始的?

  因爲自己在幻境裡面睡過她,便生了心思?

  宗權忽覺得自己非常無恥。

  不,已經不只是無耻這麽簡單了。

  因色而起的意,因淫而動的心,與天魔無异,簡直噁心!

  「雪裡鴻,不用幫我做法袍了,我不需要你的報酬。」宗權一拂袖,將雪裡鴻落在他身上的神識給掃了回去,語氣也嚴厲起來,「走了,速戰速决。」

  速速打完獵,他要回族裡閉關。

  一日不斷了這色意淫心,便一日不出關!

  雪裡鴻被他掃的識海一痛,向後一仰,捂著眉心支吾一聲。

  宗權剛嚴肅起來的表情微微一鬆,嘴唇動了動,又咽下了。

  雪裡鴻是想駡他的,可她也發現了宗權近來的確有點喜怒無常,與從前不太一樣。

  難道之前他被噬運獸影響,又被她下毒,當真對他的心境造成了影響。

  雪裡鴻將工具先收回去︰「那走吧。」

  宗權想了下,又說︰「我要去的地方危險,你在這待著,我出來後,你看中什麽拿什麽就是。」

  雪裡鴻越看他越怪,小心翼翼的問︰「宗權,你身體沒問題吧?」

  「我能有什麼問題。」宗權已經拋出了天人翅,一雙巨大的黑羽的自後背生出,飛去了半空。

  他已經强制收心,不去看雪裡鴻,因此不曾看到她目光裡的關心,正是他先前想要一睹的溫柔。

  雪裡鴻也展翅飛起來,兩人的翅膀速度不同,但樣式是一樣的︰「我覺得我一個人留在這更不安全,還不如跟你一起去。」

  他這個狀態,她不太放心。

  宗權心想她說的有道理,擱在眼皮子底下,的確比將她留在外圍更安全。

  「那走吧。」

  ……

  雪裡鴻跟在宗權身後,一路朝著山海世界腹地飛去。

  宗權果然對山海世界非常瞭解,總是能够完美的避開障礙物,去獵殺一些渾身都是寶的妖獸。

  而且他獵殺起來很有原則,不殺幼獸和正在哺育幼獸的母獸。

  「怪不得你的本命武器是長弓,原來是方便你在山海世界裡面打獵。」

  雪裡鴻跟在他屁股後面撿寶貝撿的不亦樂乎,對於天工而言,沒有什麽比高等材料更具有吸引力的了。

  宗權給九荒的鐲子裡面,也不知道有多少寶貝,難怪連曲悅看到都不想歸還了。

  但雪裡鴻有一個疑惑︰「你爲什麽隻挖它們的腦子啊?」

  除了腦子,什麽都不取,全部留給她。

  而這些妖獸全身上下哪裡都是寶,唯獨腦子毫無用處。

  她恍然大悟︰「對了,聽說吃什麽補什麽,你想補腦?」

  宗權利索的捏爆妖獸的頭,瞥她一眼︰「我的目標又不是它們,這才幾個錢?虧你堂堂天工少主,眼皮子這麼淺?我是打算去獵殺一條莽龍。莽龍最喜歡吃這幾種妖獸的腦子,我要引一條莽龍出來。」

  「莽、莽龍?」雪裡鴻吃一驚。

  莽龍在山海世界凶獸榜上,排名第六。

  據記載,天人族爲了打造神都上空那顆「眼」,由神殿組織三百天武高手,聯合圍剿,才放倒了一條莽龍。

  雪裡鴻問︰「你以前殺過?」

  「沒有。」宗權搖頭,「遇到排名前二十的獸種,我都是躲著走的。」

  雪裡鴻詫异︰「那你現在殺的了?」

  宗權皺眉︰「我又不曾殺過,我怎麼會知道?」

  雪裡鴻無語了︰「那你還去?」

  宗權道︰「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雪裡鴻不知他是藝高人膽大,還是想要富貴險中求,或者是心魔纏身,瘋了?

  她正無言以對,宗權見她撿的差不多了,展翅飛起,去往下一站。

  雪裡鴻追上去,勸道︰「我說宗權,你沒必要這麽拼,回頭我讓我徒弟將鐲子還給你就是了……」

  宗權不回應,他也知道此舉冒險,可他心太亂,需要去殺條龍冷靜冷靜。

  也有自信再不敵的情况下,帶著雪裡鴻逃走。

  與妖獸硬踫硬,他進退有據,不曾輸過。

  他在人間屢屢翻車,多半是輸給了人心險惡。

  ……

  等收集够足够多的腦子以後,宗權徑直來到了一處森林外。

  山海世界內此時正處於白晝,但這片森林却是黑夜,迷霧重重,神識視物,僅有十丈內可以窺探清楚。

  林中樹木很是奇特,根部長在泥沼地裡,沒有樹葉,枝丫彎彎曲曲,呈現出詭异的形狀。

  像是從泥沼裡面生出來的、怪异生物的爪子。

  放出耳識,靜的可怕。

  雪裡鴻問︰「這片區域內有一條莽龍?」

  「地圖記載這裡是有一條。」宗權點了點頭,「小心一些,在它不曾現身之前,莫要離我太遠,需在我的力量範圍之內。」

  雪裡鴻靠近他一些,又問︰「你挑這條殺,是因爲這條比較弱?」

  她這一靠近,宗權有些無法凝神,稍稍調整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是,根據記載,這條莽龍吃過咱們好些個族人,自然要先殺它。」

  雪裡鴻懂了,贊同著微微頷首。在接受自己沒有辦法勸服宗權以後,她的心情便由忐忑生出了些興奮。

  「我要開始了。」宗權倒替著手裡的布袋子,袋內收集來的妖獸腦子全都掉進了泥沼裡,一半沒入泥沼中,幷不曾沉下去。

  兩人靜靜等待。

  一個多時辰之後,森林內的枯樹似波浪一般連綿起伏著。

  雪裡鴻緊張的攥起拳頭,盯著那道波紋。

  倏地,宗權已經取出神弓,反手拉弦。

  「 」的一聲,一股巨力自弦上蓬勃而出,綻放出的光芒衝擊著周圍的暗物質,「�紜閉 鏨 br />

  此時那條莽龍沉在泥底蜿蜒前行,尚未游走去誘餌處。雪裡鴻以爲他要等莽龍抵達誘餌時再出手。

  畢竟波紋散的極大,又不是直線行走,很難確定莽龍準確的位置。

  一箭不中,打草驚蛇,觸怒莽龍以後,更難將其誅殺之。

  但隨著那條莽龍鑽出泥沼,見它頭上往外冒著血,雪裡鴻忍不住吸了口氣。

  宗權根據泥地起伏的紋路,確定了莽龍的位置,甚至估量出了它的身形,一箭爆頭。

  只感嘆了一瞬,雪裡鴻倏地覺著自己好笑。

  天武人原本就有這種天賦,九荒也能辦到,何况宗權了,她在驚訝個什麽鬼哦。

  說到底,還是因爲宗權近來暴露出了太多短板,以至於雪裡鴻都快忘記他幹架的實力了。

  「飛遠點!」宗權手掌一推,將雪裡鴻推離身側。

  下一刻,那條莽龍便吐出一口氣,化爲黑色的錐狀物,密密麻麻向他們的位置扎來。

  雪裡鴻躲去了一個能够觀戰的安全位置,莽龍她只在畫册裡見過,除了沒有四肢,和龍是一樣的。

  據說祖先是混沌,一身黑暗物質,同年齡的真龍都未必鬥得過它。

  雪裡鴻一旁觀戰觀的揪心,那莽龍雖被宗權射了一箭,實力稍有减退,但與它龐大的身軀相比,渺小的宗權依然令她捏了把汗。

  回想一下,上一次雪裡鴻爲宗權擔心,還是他戰噬運獸之時。

  那也是一個轉折點,畢竟在此之前,雪裡鴻對宗權的感覺只是一個面目可憎的天武賤人。

  但看著他不顧入魔自盡的風險,死戰的模樣,衝淡了她對他的厭惡之情。

  因爲雪裡鴻一貫敬佩有魄力、有種的男人。

  然而人無完人,實在是太蠢了。

  不過,對於實力强悍的人來說,蠢只是個弱點,幷不是缺點。

  和蠢人相處,雪裡鴻是很有資格發言的。

  心累,但腦不累,因為他們並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和彎彎繞繞。

  九荒的思維看著很繞,可擼直了之後,會發現統統指向了他愛的那個女人。

  再說了,和蠢人待在一起,雪裡鴻總是被能被他們給蠢笑了。

  想她自小到大,笑點幾乎都在長在了這些蠢貨身上。

  雪裡鴻原本緊張兮兮觀戰,突然間裂開嘴笑了一下。

  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能逗笑她的,都曾令她揪心難過。像葉承錫,像九荒,就都成了她的一種牽挂。

  最近她又覺得宗權挺有趣,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苗頭似乎不太對,雪裡鴻蹙了蹙眉,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等撿了這個便宜之後,就和宗權分道揚鑣,離他遠遠的。

  ……

  宗權與那條莽龍酣戰一夜,除了最初那一箭之外,幾乎沒有使用任何技巧,完全是依靠蠻力,和莽龍近身肉搏。

  這樣纏鬥到了最後,硬生生將真氣灌入那龍口中,打入它腹部,炸了個金光閃閃。

  雪裡鴻制止都來不及,飛上前來,看著撲簌簌落在泥沼裡的莽龍殘骸,心痛的想要吐血!

  這莽龍渾身都是巨寶,如今鱗崩筋斷,角碎肉散,碎的跟特麽餃子餡似的,沒一處可用。

  暴殄天物啊,雪裡鴻顫著手指︰「你真是來打獵的?」

  宗權尷尬︰「打紅了眼睛,就只想著怎麽弄死它了。」

  何况他來屠龍,真正的目的是爲了發泄一下,冷靜冷靜。

  他現在的確已經通體舒暢了,累極之後,果然再沒有力氣胡思亂想了。

  再者,若不是爲了發泄堵在胸口的這股悶氣,他可能打不過這條龍,不算浪費。

  這話他肯定是不能告訴雪裡鴻的,見她一副心痛的模樣,宗權道︰「不打緊,我再去打一條。」

  雪裡鴻道︰「你還有力氣?」

  宗權搖頭︰「我先送你出去,調息一下,再進來打一條賠給你。」

  雪裡鴻聽著這話不太對︰「是你要來獵龍,我跟著撿漏罷了,這條莽龍又不是我的,你賠我做什麽?」

  見宗權攏著眉不說話,她道,「走吧,先出去,你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力氣了,別再遇到高等凶獸。」

  反正雪裡鴻已在小凶獸身上賺的盆滿鉢滿了,這一趟不虧。

  倒是宗權虧大了,兩手空空進來,兩手空空出去。

  雪裡鴻見他雖不曾什麽皮外傷,但法袍破損,想了下,從鐲子裡取出一套法袍,是她觀戰時順便做好的︰「你也別覺得虧,就當時陪我進來當了次打手,喏,報酬給你。」

  宗權本想說不必了,但瞧著那新做好的法袍,拒絕的話怎麽都說不出口。

  「謝謝。」他收下了。

  雪裡鴻很自覺轉身飛走,宗權留在原地將舊法袍替換掉。

  穿好以後,他用手指沿著邊縫撫了撫,如此手工,的確不是一般的天工族可比的。

  只是不知爲何穿在身上有刺似得。

  若非知道是自己生了心魔,他肯定認爲是雪裡鴻故意動了手脚。

  宗權理著袖口,將目光投向雪裡鴻的背影。

  這真是一種玄妙的感受,人還是那個人,從來沒有變過。

  可當自己心境改變之後,看到的她卻是大相庭徑。

  ……

  雪裡鴻飛著飛著,突然停了下來。

  一個金黃色的鈴鐺從她儲物鐲子裡飛了出來,鈴鐺無風自動,鈴鈴作響。

  「怎麽了?」宗權追上來之後,看向她面前的鈴鐺,這好像是天工族的傳聲法寶。

  「周圍有我們天工族的人,感應到我,用法寶向我發出了求救信號。」

  「在這片區域?」宗權逸散出神識,質疑道,「你們天工族進的來?」

  這聽上去非常瞧不起人的話,雪裡鴻半點不生氣,因爲這是事實︰「可能和我一樣,是被你們天武帶進來的,所以求救的應該不只一個人。」

  天人境有規定,不經允許是不能前來山海世界的,「先前山海世界的結界鬆動,出現了一個門,你們族的貴族經常結伴入內,打獵玩兒,後來還發生了幾起失踪事件,刑攸和我爹還曾進來查看過。」

  宗權皺眉︰「我聽說了。」

  雪裡鴻道︰「其實失踪的貴族裡,也有天工和天靈,只不過人數較少。」

  「難道是那些失蹤的孩子在求救?」宗權以神識窺探不到,「你能不能感應到?」

  以兩人的身份,遇到這種事情,是不可能不管的。雪裡鴻晃動了一下鈴鐺︰「追!」

  那鈴鐺便脫了手,朝著方向飛了去。

  兩人追過去,停在一座小懸山之外。

  面前的小懸山十分奇特,與地面僅僅有五丈左右的距離。懸山之下,有一個淺淺的坑。坑裡有十來個灰頭土臉的年輕人,一個個面色蒼白,跪坐在自己的腿上,動也不敢動的模樣。

  「救命!」見到終於有人來了,他們的精神一震。

  出乎雪裡鴻的預料,這些天人孩子裡居然一個天武也沒有,全是天工和天靈。

  「怎麽回事?」雪裡鴻問。

  「前輩是……」這些人還很年輕,雪裡鴻與宗權失踪多年,他們沒有見過。

  雪裡鴻報上姓名,又指著身邊人︰「宗權。」

  這些天人們的目光既驚恐又驚喜︰「宗大人,少主(雪裡少主),救救我們啊!我們被困在這裡已經半年多了!」

  一衆人爭先恐後的說,七嘴八舌間,雪裡鴻聽不明白他們在扯些什麽。

  只是疑惑他們跪坐的姿勢,始終保持著不動,不由得仰頭看向懸在他們頭頂上的那座小山。

  宗權也沒有在聽,早開始打量那座懸山︰「是個活物。」

  雪裡鴻一怔,她也是看著山海圖譜長大的,立刻想到了︰「不會吧,這是……無相?」

  宗權的容色越收越緊︰「是無相。」

  山海世界凶獸排行榜上排在首位的,無相。

  這凶獸有時候是一片雲,有時候是一座山,有時候是一片海。

  是死物,也是活物,捉摸不定。

  懸山之下的貴族們哭訴︰「我們不敢動,動一下,就會被它落下的石頭砸死。而且每死一個人,這座山就往下沉一點。」

  雪裡鴻問︰「天武人丟下你們逃走了?」

  貴族們都閉了嘴。

  宗權道︰「天武人都死了。」

  雪裡鴻︰?

  宗權根本不必動腦子去想︰「你瞧他們的姿勢,都是跪著的。」

  雪裡鴻瞭解了,天武人猖狂歸猖狂,可都是個頂個的硬骨頭,除了神明神殿和父母,讓他們下跪,那是要他們的命。

  宗權︰「懦夫。」

  坑裡的天人們一個個羞愧的低下頭。

  雪裡鴻道︰「他們只是一些小天工……」

  宗權道︰「我不是說他們,是說那些帶他們進來的天武,懦夫。」

  雪裡鴻仔細琢磨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天武是神殿忠臣的守護,是天人族鋒利的刀,也是天人族最堅固的盾。

  雖然鬥不過「無相」,等同斷刀,但有族人在的時候,勢必要成爲一面盾,哪怕需要他們跪著。

  雪裡鴻想說現在的天武,有這種覺悟的已經不多了。

  話還不曾出口,却見宗權祭出靈台神弓。似一道閃電,飛入那地坑之中。

  上方無相懸山尚未作出反應,他已將神弓一端立於地坑內,雙手掐决,神弓驟然暴漲,上端頂在了懸山底部。

  懸山落雨般落下石頭,神弓爆發出金光,將石頭彈飛,同時被彈飛出去的,還有坑底跪坐著的受困天人們。

  一個個被崩飛出去,紛紛倒地吐血,被震出了內傷,但他們得救了!

  「雪裡鴻,你帶他們走,回族裡告訴神殿守護,讓她找人來救我。」

  坑裡只剩下宗權一個人,他那尚未修補完全的本命神弓被懸山壓彎了弓骨,他也半跪在了那個慢慢下陷的坑裡。

  雪裡鴻看他除了面色有點蒼白之外,神情如常,好像這是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

  的確是一件小事,甚至在宗權心裡,這都不算個事兒。

  只是可惜身上這件衣裳,剛穿上,便被崩裂了一道口子。

  他忍不住在雪裡鴻轉身前說︰「你回頭得幫我補一補,當做我救了你族人的報酬,行不行?雖然,這是我本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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