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六章新生、逝去

　　稍加思索便大略猜到了夜以心為何會表現得如此痛苦，御紫炎沉聲說道，“定是因為腹中胎兒吸去了太多妖力，以至於夜以心已經無法承受。”

　　正如當初夜以心使用秘法剛剛將幻瑛魂魄攝入體內結成一個小生命時經歷的痛苦一般。那時幻瑛不過是奪取了一些地球上各類修者的元嬰，便已使得夜以心痛掉了半條命。而眼下被奪去力量的，乃是上界帝級高手，夜以心又怎可能安然無恙？

　　就在御紫炎想到此處之時，忽然一聲慘叫毫無預兆的鑽入他的耳中。

　　心仿佛一瞬間被揪緊，御紫炎凝眉看向發出慘叫的夜以心，卻只看到一片猩紅血霧。

　　“！！”

　　紫瞳驀地瞪大，御紫炎只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喉嚨。不可以！夜以心不可以有事！

　　待猩紅血霧褪去，御紫炎全身血液幾乎凝固。

　　努力想要看清到底發生了何事，但御紫炎焦急發現，自己腦中一片空白、雙目也怎麼也無法看清眼前一切。

　　感受到愛人慌亂心情，御天行雙臂用力環住愛人顫抖身子。

　　低沉話語在那已經心亂如麻的人兒耳邊響起，“炎兒莫要如此。夜以心平安無事。吐血的是通天妖帝。而且，妖帝覆在夜以心腹部的手也已經分開。”

　　簡短的說明眼前一切，御天行感受到懷中顫抖的身子果然安定了許多。

　　輕輕舒出一口氣，御天行揪緊的心情也放鬆了一些。只不過，能令他緊張至此的，這世上僅有一人，那便是他懷中的人兒。

　　聽到愛人所言，御紫炎毫不懷疑其真實性。因而確定了夜以心平安無事的御紫炎，也漸漸尋回了神智與視力。

　　果然如同御天行所言，吐血的乃是通天妖帝。而夜以心雖然面如紙色，但看來並沒有生命危險。

　　“嘖。”

　　通天妖帝伸手抹去自己唇角血漬，怒目瞪向夜以心腹部。

　　轟——

　　窗外驀地炸開一道響雷緊接著傾盆大雨瓢潑而下。

　　夜以心癱坐在地上，整個身子抖得如同風中殘葉，但一雙手卻仍舊緊緊護住自己腹部，全身緊張的看著那隨時可能再次發難的通天妖帝。

　　果然，未達目的反而平白失去了不少妖力的通天妖帝此刻臉上表情愈發陰沉。卻仍舊不肯放過面前女子及其腹中胎兒。

　　無視于房外電閃雷鳴、風雨大作，面沉似水的男人一步一步逼近夜以心，指尖堅甲也再次伸出，映襯著背後耀眼閃電，以及不透一絲光亮的雨幕，令人窒息。

　　但，下一刻，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原本好像發生在另外一個世界的雷雨，卻驀地跨越界限。明明遠在天邊的閃電，竟是穿過房間窗戶，自背後擊中了通天妖帝。

　　幾乎在同一刻，房間之內憑空出現了一道黑不見底的狹長裂縫。

　　然後，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通天妖帝被一股無形力量拖進了那黑長狹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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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內頓時陷入一片詭異的沉寂，只剩房外熱鬧雨聲。

　　而上天似乎還嫌一連串的變故不夠戲劇化。方才還聲勢浩大的一場雷雨，頃刻間偃旗息鼓。一時間又是晴空萬里，甚至天邊還十分應景的現出一道彩虹。

　　“……”

　　看了看窗外雨後初晴、碧空如洗，又看了看依舊癱坐在地上心有餘悸的夜以心，御紫炎不由得歎一口氣說道，“雖然早知道英國夏季的陣雨十分著名。但這場雷陣雨——來得也太是時候了吧？甚至讓我開始懷疑，莫非是上界的龍王有意為之？還有方才那狹長裂縫，想必也是有人故意為之罷？”

　　御天行聽到愛人之言，不禁挑眉，悠悠說道，“或許……是已經成神的某位龍王也說不定呢。”

　　“天是說——”

　　原本是自己無心之言，但竟愛人這麼一說，御紫炎紫眸中驀地閃過一道亮光，心底想起一位“故人”。

　　“既是魔佛大帝能夠追尋著幻瑛形跡來到此處為其解了一次圍。那麼萬年前在修真界便與幻瑛有著深厚羈絆的敖染龍王，又為何不能暗中幫自己這個昔日徒兒一把呢？”

　　“也許吧。”

　　御紫炎點點頭，覺得愛人所言不無道理。畢竟，即便那一道不偏不倚劈中通天的閃電可以認為是巧合，但那神秘的時空裂縫，卻無法讓人坦然認為只是一時幻覺或是其他別的什麼。

　　思及此，御紫炎臉上不由得掠過一抹懷念之意。仰望萬里長空，視線仿佛飄向遙遠的不知名處。

　　也許，當真是敖染龍王在神界的某一處，暗中出手幫助了幻瑛。

　　而在茫茫蒼穹之中，找到幻瑛的靈魂所在，想必並非易事。

　　思及此，御紫炎唇邊勾起一抹淺淡笑意。

　　雖然對於敖碧並沒有太多好感。但是對於那位只在幻境中見過的染龍王，御紫炎發自內心感到親切與信賴，當然，還有那個總是一驚一乍的蝶妖。

　　“炎兒——”

　　愛人欲言又止的呼喚聲拉回了御紫炎思緒。

　　視線收回，回首看向愛人，卻順著愛人視線看到了暈厥過去、不省人事的夜以心。

　　“！”

　　紫眸驀地瞪大，御紫炎上前一步欲攙起倒在地上的女子。然而卻在下一刻被身後一雙手拉住雙臂。

　　回眸對上愛人深沉視線，御紫炎凝眉抿起唇瓣。

　　是了，他們此刻是在幻境之中。他——只能眼看著夜以心失去知覺，而沒有半點辦法。

　　別過眼去不忍再看孤單無助躺倒在冰涼地面上的女子。御紫炎心念流轉，將時間向前推進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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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面蒼白的牆壁，單調的白色，滿目的白色。靜謐的房間內，白色的床單、白色的被褥，躺著臉色同樣蒼白的夜以心。

　　看著虛弱無比的夜以心，白色被單之下只有那高高隆起的細微起伏讓御紫炎確認前者確實還是鮮活的。

　　周圍熟悉而有些陌生的刺鼻味道，那是醫院的消毒水味。而算一算時日，夜以心已經接近臨盆時間。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一切，都是因為幻瑛、因為夜禹橋。為了幫幻瑛修復破損神魂，為了孕育夜禹橋這個生命，夜以心才會虛弱至此。甚至……

　　緊緊咬住唇瓣，御紫炎心中已經將所有的片段連接在一起，看向夜以心的目光中，交織著愧疚、心痛、難過、感激……各種複雜光彩。

　　就在這時，原本昏昏沉沉睡著的女子睫羽扇動，緩緩張開了雙眼。

　　迷茫的目光呆滯了片刻，方才慢慢轉動起來。

　　循著那單調的白色，遲緩的側過臉去，那迷蒙目光接觸到窗外一抹翠綠色時，閃過一絲光亮與欣喜。

　　白色被單下，一個小小的隆起緩緩移動，覆上高高隆起的腹部。蒼白孱弱的臉上，漾起滿滿的幸福笑容。

　　被那一抹無怨無悔的笑容刺得眼眶酸痛，御紫炎幾乎流下眼淚。

　　然而，不等他淪陷在傷感的情緒之中，低不可聞的呢喃自語聲悠悠響起，“幻瑛，今天天氣很好呢。不過，等你以全新的生命來到這個世上，你也不再是原來的你了呢。嗯……讓我來想一想，為你取一個什麼名字好呢？”

　　簡單的幾句話，似乎已經使虛弱到極點的夜以心耗盡了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力氣。

　　一時間，病房內又恢復了安靜。

　　微闔著雙眼，不知夜以心是在休息重新積攢著氣力，抑或是在思考名字的問題。又或者，兩者兼有？

　　而御紫炎也就這麼靜靜的凝視著夜以心安靜容顏。晶瑩含在眼眶之中，卻執拗的不肯落下。

　　是的，夜以心為了自己腹中的小生命即便虛弱至此也不曾露出半點怨尤之意，甚至笑得這般幸福與溫柔。那麼，他又怎能流下難過的眼淚？對於這個溫柔的女子，對於這個前世賦予他生命的女子，對於這個他從未見過面的女子，此刻他該同她一樣展露溫柔而幸福笑容，而非以感傷回饋她的付出。

　　“啊，對了——”

　　虛弱的聲音再次響起，其中的雀躍與歡喜清楚明白的傳達到御紫炎心底，“剛剛，我夢到了一座橋。天上還下著濛濛細雨。好美……”

　　“夜，禹橋——夜禹橋。這個名字怎麼樣？如果是男孩的話，就取大禹的‘禹’、橋樑的‘橋’。女孩子的話，就取下雨的‘雨’、喬木的‘喬’。嗯，無論哪一個都很好……”

　　夜以心話音未落，原本掛滿笑意的臉上卻是現出痛苦之色。

　　“好痛！”

　　低呼一聲，夜以心咬緊唇瓣。原本放在被單之下的手也伸了出來按響了警鈴。

　　很快的，身穿白衣的醫生護士趕來。

　　一時間原本安靜非常的病房變得吵鬧起來。

　　“快！病人馬上就要臨盆了！把她推入手術室。病人體力已經不足以自己產下嬰兒了！”

　　隨著醫生一聲令下，護士們立刻將夜以心移到另一張病床上，並且推入了手術室。

　　手術室的門重重關上，卻關不住御紫炎的腳步。

　　顧不上任何其他，御紫炎只想在此刻陪在夜以心身旁。哪怕，她並不知曉自己的存在。

　　而御天行則是毫無疑問陪在愛人身邊，無論去往何處。

　　手術緊張而有序的進行著。御紫炎甚至分不出精神向愛人解釋何謂“手術”。

　　當然，眼前一切已經一目了然，御天行也不需任何解釋便已大略明白“手術”的含義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御紫炎的心情，也變得越來越複雜。

　　距離夜禹橋來到這世上的時間，越來越近；然而距離夜以心告別這世上的時間，同樣越來越近。

　　終於，在一聲清脆的啼哭打破手術室內的寂靜同時，夜以心也帶著滿足的笑容，永遠睡去。

　　“炎兒——”

　　臉色一變接住愛人向後倒去的身子，御天行驚懼不已的發現，愛人此刻的虛弱不只是因為複雜心情不堪重負。而是——他的炎兒神魂正受到十分嚴重的衝撞！

　　“炎兒？！！”

　　緊緊擁住愛人虛軟無力的身子，御天行心亂如麻。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御天行看向那剛剛出生、渾身還佈滿血絲的嬰孩。

　　莫非……

　　來不及思考幻境之中的幻影為何會對愛人造成這般影響，御天行已經在一瞬間決定要讓愛人離開浮世輪幻境。

　　“炎兒！炎兒打起精神，我們離開幻境！”

　　急切的呼喚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御天行只覺自己的心如同落到滾油中一般煎熬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