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四章節外生枝

　　然而，無論是哪一種，抑或二者皆有，心中再次被眼前所見一切深深震撼，御紫炎此刻只覺心中騰起一片奇妙感觸。

　　他甚至可以感受到一個生命已然悄悄成型。而那個生命，正是前世的自己。

　　死與生、破與立，就是這樣微妙的一線之隔。而眼前這個女子，便是在一瞬間將兩種截然不同感觸帶給他的特別存在。

　　無論是哪種感情，御紫炎毫不懷疑，夜以心對於自己體內正在緩緩長大的生命，傾注了所有愛戀與牽念。

　　於是，又有什麼必要去區分這位女子到底是出於何種目的用如此溫暖柔和目光注視著自己腹內的生命的呢？

　　混沌初始、天地乃生。

　　鴻蒙初開、雌雄陰陽。

　　這感覺很奇妙。

　　御紫炎心中不由得一陣感慨。

　　母子之情，男女之情。

　　生老病死，辭陳更新。

　　夜以心所作的一切，似乎就像是在詮釋著混元訣最最根本的根基一般。一切的模糊不清、一切的混沌莫辨，只因它本來如此，只因它正該如此。

　　先前糾結的一切都在瞬間煙消雲散，面對夜以心時心底那一點點難以名狀的尷尬與矛盾之情徹底清空。

　　御紫炎呼出胸中一口濁氣，紫眸之中豁然開朗。

　　眸中一亮，御紫炎眼角流露出一絲意外喜意。

　　而御天行對於愛人變化則是第一時間得知。

　　眉梢輕揚，御天行音調稍稍高了幾分說道，“怎麼？炎兒竟在此刻心境有所突破？”

　　“呵。”

　　輕笑一聲，御紫炎迎上愛人詢問目光，肯定點頭道，“是啊，也算一個意外收穫了。雖然混元訣心境修為與實力高低本就沒有直接關聯。但心境能夠有所進步，終有一日實力的提升亦會從中獲益的。”

　　虛懷若谷、寵辱不驚。

　　將這八字箴言貫徹始終的御紫炎，對於這一意外收穫坦然接受。

　　“炎兒說得極是。”

　　御天行點頭肯定愛人所言，對於愛人先自己一步有所突破並未表現出任何急切之意。不過，由那自信滿滿的黑眸之中，輕易可以看出，這個傲視天下的男子絕不認為自己會落後于愛人、眼看著愛人越走越遠。

　　小小插曲過後，原本心境平和的天、炎二人卻是一齊露出訝異顏色。

　　原來成功將幻瑛神魂植入自己腹中的夜以心，此刻竟是臉色煞白、豆大的汗珠接連不斷由額頭滴落，一排貝齒快要咬破柔軟唇瓣。

　　“這是怎麼回事？”

　　御紫炎眼見得自己前世母親如此痛苦模樣，心中焦急。

　　而御天行沉吟片刻，道出心中猜測，“莫非與先前白色光團上各色紋路有關？”

　　“這是什——”

　　追問的話未說完，御紫炎猛然醒悟，“天是說，是幻瑛先前吸收的外來靈力未曾完全化為己用？”

　　“不無可能。”

　　御天行點頭肯定愛人所言。

　　而御紫炎也覺得這番說辭可能性極大。

　　蹙眉看著那極力隱忍的女子，明明對方是在為了幻瑛、為了夜禹橋而承受著這一切痛苦折磨，但他此刻除了看著，沒有半點事情可做。

　　然而夜以心並未被痛苦打倒。眼中閃爍著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只有金丹期的女子竟是執拗的盤膝坐好，而後咬緊唇瓣精心調息。

　　……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靜坐在原地的女子一動不動。

　　御紫炎甚至忘記了以心念調整時間快進。哪怕此刻除了毫無意義的等待、便只有毫無意義的等待，御紫炎也只記得緊緊盯著面色蒼白、滿頭汗水的女子強忍痛楚。

　　不知過了多久，女子竟是硬生生挨過了非人的折磨。

　　仿若落水後逃生的人一般，渾身已然濕透的女子露出一個虛弱笑容。

　　但也只是這麼一個虛弱笑容，而後，女子便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昏睡了過去。

　　“——”

　　緊抿唇瓣，御紫炎定定瞧著那徹底失去了知覺的女子，紫色瞳眸中盡是不忍與歉疚之意。

　　而御天行站在一旁，看向夜以心的目光中也添了幾分溫度——畢竟，她為了心愛人兒前世來到這人間承受了這許多。

　　轉身無聲將頭埋入愛人懷中，御紫炎闔上眼眸心念流轉，將時間向後推進了半年有餘。

　　“小橋，你瞧，這就是媽媽當初遇見爸爸的地方。”

　　溫柔可人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身為人母的慈愛之意。

　　而那聲音的主人，正是身懷六甲的夜以心。話音剛落，穿著厚厚冬衣的女子又俏皮的吐了吐舌頭說道，“啊，不過說起來，爸爸和小橋，似乎應該算是同一個人呢，呵呵。”

　　明媚陽光之下反射著霓彩光線的冰面，正是在地球北極圈內的旅遊勝地，當初夜以心初遇幻瑛時的格陵蘭島。

　　雖然時值盛夏，北極圈內依然冰天雪地。而周圍來自各個國家、有著各種不同膚色、說著各國語言的遊客們，只會認為撫`摸著自己高隆的肚皮、以中文自言自語著的夜以心，是在同自己腹中的小生命講話。

　　唔……當然，夜以心也確實是在與腹中胎兒講話。

　　“小橋，下一站你想去哪裡呢？啊，我們去看一看沙漠好不好？唔——不過沙漠的空氣太乾燥，對我們母子兩個似乎不太好呢……還是說去歐洲大陸看一看？愛琴海、羅馬？嗯，似乎這個也不錯。日本其實也很美的。不過現在中日關係緊張，我們過去似乎不大方便。但是沒關係，媽媽是修真者，日子長得很。以後我們一定有機會把世界各地都遊覽一遍的。”

　　“……”

　　聽著夜以心旁若無人對著自己腹中小生命說著以後的旅行計畫，御紫炎唇邊揚起一抹弧線。

　　原來前世夜禹橋喜歡四處旅行的習慣，是繼承自這位生身母親啊。

　　想到這裡，御紫炎臉上笑容卻又被不解取代。

　　正如夜以心自己所言，身為一個金丹期修者，即便不能突破結成元嬰，也至少有數百年壽命。而前世夜禹橋養父母皆是普通人，並非修者，那麼，與養父有著血緣關係的母親，應該也不過二、三十歲。

　　眼前如此珍愛自己腹中生命的夜以心，又是為何會與自己的骨肉分離、一生未再見面呢？養父母所說，夜禹橋的生母在生下他之後便過世的話，又到底是真是假呢？

　　難道夜以心擔心自己修者身份被識破？

　　似乎，這並不能成為母子分離的理由。

　　莫非——是通天妖帝去而複返，追尋幻瑛下落而來，害死了夜以心？還是有其他什麼原因？

　　正想著，只聽耳邊響起夜以心一聲輕呼，“啊！對了！怎麼說我的小橋也該在自己的祖國出生才對。所謂‘落葉歸根’。我的小橋雖然還是一片嫩嫩的小青芽，不過身為炎黃子孫，第一腳也要踩在祖國的土地上才對！嗯！就這麼決定了！現在就去訂回國的機票！”

　　夜以心一驚一乍的自語徹底驅散了御紫炎心中的種種猜測。

　　無奈一笑，御紫炎喃喃說道，“那個年代裡跑到國外就已經是個異類了，竟然還將回國當成這麼稀鬆平常的事情。看來前世夜禹橋的母親也是個妙人。我真奇怪，夜以心這般沒有心計，是怎麼在80年代的世界局勢下，以一個中國人的身份在歐洲活得隨心所欲的。”

　　“因為夜以心並沒有養家糊口的壓力罷？”

　　輕輕摩挲著愛人臉龐，御天行微眯著雙眼悠悠說道。

　　由相通的心意早已瞭解到愛人所謂的“80年代的世界局勢”，還有“以一個中國人的身份在歐洲生活”意味著什麼，曾經也是一位人間帝王的御天行並不難理解愛人之言來由。

　　“唔。這倒也是。”

　　撇撇嘴，御紫炎肯定著愛人提出的理由。而後粲然一笑說道，“不過夜以心那一口純正的英式英語，也很難讓人因為她那純正的亞洲血統而生出半點排斥感罷——即便是從來都以傲慢自大著稱的英國人也一樣。”

　　聽著愛人對夜以心的高度評價，御天行眯起雙眼，眼底掠過一絲危險光芒，卻只是不動聲色捏了一下愛人腰間敏`感處。

　　果不其然感到手中身子微微一顫，御天行滿意微笑，理直氣壯迎接愛人嗔怒一瞪。

　　不理會某個依然笑得春風得意的男人，御紫炎心念再次流轉，夜以心已回到當初她落腳的那座廢棄莊園之中。

　　手中拿著一張飛往中國的機票，夜以心臉上滿是懷念笑容。

　　透過窗子看向湛藍天空，夜以心撫`摸著隆起的腹部，悠悠說道，“不知國內現在是什麼情形了。要不是現在不方便御劍飛行，我現在都已經在國內了。不過哥哥要是看到我這副模樣，大概會直接氣得背過氣去吧？還有家鄉的親友們，恐怕也會用看怪物的眼光來看我。呵呵。未婚生子，在這裡都是驚世駭俗的事情，更何況是風氣保守的國內呢。”

　　“這算是‘近鄉情怯’麼？似乎也算不上。因為，你沒有機會‘近鄉’了。”

　　就當夜以心對著腹中小生命自言自語之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陰惻惻響起，令得夜以心大驚失色，也令御紫炎不由得繃緊了全副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