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二章幽冥論情

　　聽到火鳥如此說，幻瑛吵鬧的聲音安靜了下來。

　　透過重重紫焰可以看到，原本光芒有些黯淡的白色光團正在慢慢恢復。

　　見火鳥果然如他自己所說並非要痛下毒手，幻瑛也就大大方方接受了對方的幫助，安然享受著那紫色火焰的治療。

　　而且，只剩下混元珠與魂魄的幻瑛竟然還好整以暇與守候在一旁的火鳥閒聊起來，“喂，我是九天幻狐，你又是什麼冥獸？”

　　“呵。”

　　被幻瑛的聲音由假寐中喚醒，火鳥輕笑一聲方才緩緩張開眼眸，“小東西，身為妖獸，難道你不知輕易告訴他人自己本體與洩露真實姓名一樣，乃是妖修禁忌麼？”

　　“切！本狐都不怕告訴你了，你堂堂一頭冥獸，難道還怕將本體告訴我這個都還沒能飛升上界的小妖麼？”

　　“哦？”

　　火鳥聲音微微上揚，“看你修為，我還以為你早已突破修真界界限，飛升妖界了呢。”

　　“本狐的修煉功法與別個不同。只有修為突破不夠，還需心境達到同樣高度才行。”

　　幻瑛對火鳥大方道出自己情況。只是御紫炎心中清楚，除此之外，怕還有一個原因，那便是仍舊身在修真界的將暝。

　　“原來如此。”

　　火鳥點頭，“雖然早知道天地間靈氣化生而來的靈獸修煉法則常常與尋常獸類不同。但因為我本是出身於冥界之中，因而對修真界之中衍生出的天地靈獸如何進化確實不太瞭解。”

　　“哼！從最低等的姿態一點一點修煉到上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誰像你這個養尊處優的老傢伙，一出生就已經是這麼高的起點了！”

　　幻瑛很是不滿的抗議道，“說什麼天理公道，根本就是偏頗不平！”

　　見幻瑛竟是對他這位“大前輩”毫無尊敬可言，火鳥竟也不著惱，依然好脾氣的說笑道，“呵呵。你這個小東西性子倒是很剛烈。說出這樣的話，小心渡劫之時你會遭到天譴。”

　　“誰怕它？！！”

　　幻瑛滿是傲氣的說了一句，愈發引得火鳥含笑歎道，“呵呵，真是條野性難馴的狐狸。”

　　“閉嘴！”

　　炎火中的白色光團很是不樂意的跳騰兩下以示抗議，卻換來火鳥愈發笑得歡暢，“怎麼？你還要跳出來與我打上一架還是如何？可不要怪我沒有事先提醒你，若是你此刻跳到炎火之外，這療傷的過程可就前功盡棄了，一個不小心更可能魂飛魄散。你也不想因為一時意氣而命喪於此吧？”

　　“那是自然！”

　　果然被火鳥如此一說，白色光團重新安分下來。

　　“呵呵，也算你命不該絕遇到了我們。若非如此，以你現在的狀況墜入十八冥獄，想要活著出去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了。”

　　見幻瑛性子如此率真，火鳥樂得繼續對著白色光團侃侃而談。不過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幻瑛，因而問道，“對了。剛剛那個男人，你跟那個女人都稱他‘獄主’，而且態度還很恭敬。他很厲害嗎？”

　　“呵呵。”

　　幻瑛的問話再次引得火鳥一陣輕笑，“你這個小東西還真是有趣，好奇心怎得如此重，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不要再叫我‘小東西’！！本狐剛剛不是已經將本體告訴你了嗎？！”

　　幻瑛氣憤非常的抗議道。

　　“呵呵。好吧，小幻狐。”

　　火鳥似是有心逗弄幻瑛，雖然改口稱他為“幻狐”，卻偏偏在前面加了個“小”字。

　　幻瑛果不其然又被他惹惱，剛剛恢復了一些的混元珠竟是要由紫色火焰包圍中跳脫出來。

　　這一舉動使得火鳥眼中笑意更濃，卻也是不再戲弄幻瑛，收斂玩笑口氣，好心勸說道，“好了，幻狐，我不過說笑而已，你莫要衝動。別忘了我剛才提醒你的話。”

　　“哼，這還差不多！”

　　幻瑛哼哼兩聲，對於火鳥的妥協表示還算滿意，卻也並未就此甘休，“你還沒告訴本狐，剛才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他啊……”

　　火鳥仿佛歎息似的呢喃一聲，而後巨目之中竟是流露出一絲柔情，而後方才緩緩說道，“他，便是這十八冥獄第十八重、秤桿獄中的第一人，秤桿獄主是也。而我，則是他手中的一柄幽冥刀，本體九幽冥凰。”

　　火鳥語氣中淡淡情意使得幻瑛一時之間有些困惑，“你和他……”

　　“嗯？”

　　火鳥收起眸中柔情，饒有興致的看向炎火中的白團，“幻狐還有什麼問題要問的？”

　　“你和那個什麼秤桿獄主是……嗯，什麼關係？”

　　幻瑛斷斷續續問出自己心中問題。御紫炎可以感到，對於這個在落難之時施予援手、同時也同樣身為天地異獸的九幽冥凰有著莫名的親切感。

　　而且，因為九幽冥凰身為冥獸本就比眼下還只是一個混跡修真界的幻狐高等，所以面對著冥凰，幻瑛更像個後輩小生，坦率求教，而非平素裡的趾高氣揚。

　　感受到這一層，御紫炎眼中滿是笑意——原來，幻瑛也有如此乖覺可愛的一面。不過從另一方面講，幻瑛對待冥凰的態度又進一步說明，在妖修世界之中，等級是何等重要。

　　“呵？什麼關係？你覺得我們是什麼關係？”

　　或許幻瑛“虛心求教”的態度使得火鳥很是滿意，抑或幻瑛提出的問題引起了火鳥興趣，總之對於幻瑛這麼一個莫名其妙沒來由的問題，火鳥並沒有嗤之以鼻，而是再次含笑反問。

　　“你剛剛說，你是他手中的一柄刀，可是我怎麼覺得，你說話的口氣，不像是一柄刀談起自己主人時的語氣？”

　　幻瑛坦白說出自己心中想法。這一回，火鳥更是大笑起來，“哈哈！你覺得我說話的口氣不像是一柄刀談起自己主人時的語氣？哈哈！你這只幻狐看來也不是什麼都不懂嘛。那麼你倒是說說看，我的口氣不像是一柄刀對待主人的態度，又像是什麼？”

　　“這……”

　　這一回幻瑛卻是被火鳥幽冥問住。一陣漫長的沉默過後，有些懊惱的聲音再度響起，“不知道。但就是覺得不太對。”

　　“哦？”

　　幽冥尾音微揚，身形一閃，巨大的火鳥變為一個風度翩翩的男子。

　　只是下一刻，男子竟是席地而坐，單手托腮看著炎火中的白色光團，饒有興致的說道，“這一回卻是答不上來了？我還滿心以為，你已經懂得了呢。”

　　“懂？懂得什麼？”

　　“情。”

　　一個字輕而易舉由名為幽冥的男子口中說出。

　　“情？”

　　幻瑛反問。

　　“不錯。”

　　男子微笑頷首，“情，男女之‘情’，情愛之‘情’，情`欲之‘情’，，都是一個‘情’字。”

　　“我不懂。”

　　幻瑛坦白說道，“我的意思是，這些字眼我是懂，可是什麼是情，我卻還是不懂。”

　　“呵，‘情’之一字，何其簡單卻又何其複雜。世上無人不知這個‘情’字，卻也無人敢說真正懂得這‘情’字全部的真意。”

　　“你這根本就是‘咬文嚼字’。”

　　幻瑛滿不在乎的嘲笑著幽冥，“情愛之事是他們世間人類、凡夫俗子才會去在意的東西。我們修道之人根本不需要弄懂這種無所謂的東西。枉你還是冥界的靈獸，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也要研究。”

　　“哈哈！”

　　幽冥再次爆出一聲大笑，同時搖頭說道，“我可不是特意去研究它。只是情之所至，並非人力所能控制。情愛對於修道之人固然不是必須，甚至有時還會成為絆腳石。但，漫漫修行之路，若是有一人常伴左右，不也是件美事麼？

　　而且幻狐，有一點你要曉得。正是因為我生為冥界靈獸，起點固然比一般獸類高出許多，卻也因為如此，修為上想要更精進一層愈發困難。那麼，既然急也急不來，我自然有大把的時間去享受沒有盡頭的歲月，以及細細體味這些你所謂‘細枝末節’小事所帶來的喜怒哀樂、酸甜苦辣。”

　　“啊？”

　　幽冥的長篇大論顯然令幻瑛一時之間難以消化。而幽冥似乎也早料到幻瑛會被自己一番話說得暈頭轉向，因而也不著急，只是含笑靜靜等著對方咂摸過味道來。

　　不過幻瑛並未令幽冥等待太久，急性子的幻狐已是絮絮叨叨的說道，“真是的，你一下子說這麼多話做什麼？將暝平日裡半天也擠不出一句話，害我都快不習慣聽人一口氣說出這麼多話來了。

　　啊，不過瑤光倒是一向很多話。只不過她的廢話我從來都是左耳進、右耳出，不經思考、也不給回應的……”

　　幻瑛的話使得在一旁的御紫炎黑了臉，額際青筋跳了兩跳，心中暗道，“幻瑛，你還說別人，你自己不也是如此能說——”

　　但是絮絮叨叨的幻瑛總歸還是從這一番牢騷中慢慢理出了頭緒，因而又對幽冥說道，“嗯。你說得雖然都不錯。不過還是與我沒什麼關係。說道修行路上常伴左右的人，我已有了將暝。雖然——還有你所說的什麼喜怒哀樂、酸甜苦辣，就算我不懂情，這些感覺我也同樣都有的。”

　　“哦？”

　　聽到幻瑛如此說，幽冥雙眸一亮，語氣中添了幾分好奇，“你說‘將暝’——而且這個名字短時間內已經出現了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