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三章雙面判官

　　“是啊。他是我的主子——”

　　幻瑛說到此處略微頓了一下，而後方才繼續道，“不，曾經是我的主子。”

　　“主子？‘曾經’？”

　　幽冥語調稍稍上揚，“既然你已將你們二人之間的主從關係說成是過去式，為何還口口聲聲認定那將暝會是修行路上與你常相伴之人？”

　　“哼！而今他雖是毀我肉身、害我狼狽墜入冥界。但來日`我定會返回陽界與他算一算總帳！”

　　幻瑛咬牙切齒的語氣逗得幽冥呵呵一笑，“呵呵，我怎麼聽你這口氣是要找那人去尋仇而非約定相伴呢？”

　　“這有什麼了不起的？”

　　幻瑛的聲音裡帶著幾分不屑，仿佛很是瞧不起幽冥火鳥的無知，“所以說你一直身在冥界定是孤陋寡聞，豈知人類有一句話叫做‘不是冤家不聚頭’！”

　　“呵呵。”

　　幻瑛陽春白雪的話語逗得幽冥愈發笑得歡暢，也使得御紫炎忍俊不禁，“看來在大央派的十年間，除了修煉之外，幻瑛倒真是學會了不少東西。這其中怕是悠言與瑤光最為功不可沒。”

　　不難想像，若說大央派內與幻瑛最為親近、且又最可能說出這許多生動直白話語的，便是悠言與瑤光了。

　　“好一句‘不是冤家不聚頭’。”

　　幽冥贊了一句，而後話鋒卻是驀地一轉，“不過——方才你說，害你肉身盡毀、如此狼狽墜入冥界的，正是那個被你認定相伴萬載的將暝？”

　　“嗯。”

　　輕描淡寫的一個字，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注意到幻瑛原本跳脫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幽冥別具深意的喃喃說了一句，“這樣啊……”

　　而幻瑛似乎也無意再與幽冥就此事多說些什麼。一時之間，本還聊得熟絡的二人竟是陷入了沉默。

　　不過，這份沉默倒也沒有持續太久，不多時，幽冥再次含笑開口，說出的話隱含著幾分意味深長，“呵呵，幻狐，你可知，秤桿獄主於我，同樣是主人？”

　　“是啊。那又如何？”

　　幻瑛答得理所應當、問得莫名所以。

　　“所以……你確定對於那個‘將暝’，你只是主從之誼麼？”

　　幽冥臉上浮現出一抹算計的奸詐笑意。看來他這位妖修的老前輩，可得要好好給啥也不懂的小東西上一課了。

　　“什麼意——”

　　誰知還不等幽冥的“計畫”得以實施，呆板的聲音去而複返，仍舊沒有一絲起伏，“幽冥，莫要亂講。”

　　天、炎二人由幽冥火鳥方才所言已經明瞭，來者正是萬年前的秤桿獄主，幽冥刀之主。

　　秤桿獄主簡單一句話卻使得幽冥眼中驀地一亮。

　　身形一閃已是來到來人身旁，幽冥的聲音輕柔的仿佛能夠沁出水來，“獄主辛苦了。”

　　淡淡看了一眼面前風度翩翩、溫柔深情男人，秤桿獄主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算作回應。倒是跟隨在他身後的黑衣女子深深望了一眼幽冥。

　　而幽冥似乎早已習慣兩者態度，也不在意，依舊形影不離跟隨在來人身旁。

　　“如何了？”

　　視線輕輕掠過紫色炎火，秤桿獄主問道。

　　“沒有性命之虞，只需安心靜養一段時日，自可復原。只是若要重塑真身，怕還需要玄冰火蓮的玄冰火蓮的蓮子與蓮藕相助。”

　　幽冥坦白說出心中所想。

　　“嗯，無妨。”

　　依然是呆板沒有起伏的聲音，卻令幽冥臉上浮現一絲笑意。

　　回頭對那一團紫色炎火中的白色光團說道，“幻狐，獄主他大方答應了讓你留在玄冰寒池療傷休養了。”

　　“——”

　　聽到幽冥“自作主張”安排幻瑛去處的話語，秤桿獄主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對方，卻並沒有出言阻止。反倒是在他身後的白鬼女悠悠開口，“幽冥，莫要太過得意忘形。還有，這小獸看來並非省事之輩，你可得看緊他莫要給獄主惹事、令獄主為難才好。”

　　“鬼女。”

　　平板聲音響起，帶著幾分阻攔之意。

　　“是，獄主。”

　　不需多言，本是由秤桿獄主鬼力獲得意識的白鬼女已明瞭主人所想，欠身一禮，退居一旁。

　　“獄主放心，若是這小獸惹出什麼事端，幽冥定會一力承擔，斷不會令獄主為難。”

　　自出現以來一直帶著笑意的男子此刻卻是面容肅整，懇切保證道。

　　“不必了。”

　　誰料對於幽冥赤誠一諾，秤桿獄主卻是淡淡回絕。

　　短短三個字，一句否定之言，使得幽冥面上一僵，又旋即換上一副淺笑容顏，“獄主信不過幽冥？”

　　一句反問終是使得一直面無表情的秤桿獄主眼底掠過一絲波瀾。

　　沉默半晌，秤桿獄主終是再次開口，“玄冰寒池與你屬性相抵。還是玄水麒麟更適合。”

　　“呵呵。”

　　又只是簡單一句話，使得臉色僵硬假笑著的男人重新綻出璀璨笑顏，拱手深深一揖，但本該是感激的話語，其中的態度實在稱不上謙謹，“獄主如此為幽冥著想，幽冥真是感激涕零，結草銜環報答不盡呢。”

　　不等秤桿獄主回話，由遠及近一道聲音響起，“幽冥，你已是身在冥界，也不可能再去轉世投胎、墮入六道輪回。什麼‘結草銜環’，是與你無緣了。你也就不要在這裡賣弄那些由黃泉路上過往的孤魂野鬼處學來的成語了。”

　　聽到那聲音，幽冥嬉笑轉身，“呦，這是什麼風將徐兄給吹到秤桿獄來了？”

　　御天行與御紫炎順著幽冥視線看去，只見一名豐神俊朗的男子飄然而至。而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先前御雋兗前往冥界時遇見的雙面判官，徐岑。

　　只是御天行與御紫炎當時並未在場，因而對徐岑身份並不清楚。

　　“下官徐岑見過秤桿獄主。”

　　來人先是對著面無表情男人恭敬行了一禮，而後方才轉過身對著幽冥粲然一笑道，“自然是想念幽冥你，方才過來瞧瞧的。”

　　“呵呵，別別。徐兄您的‘眷愛’實在令人消受不起。在下還是敬謝不敏了。”

　　“幽冥真是無情啊，如此乾脆便回絕了我。”

　　徐岑聞言一副委屈落寞模樣演了個十足十，只是原本棄婦哀怨情態由一個神采飛揚的俊秀男子做來，實在有些令人不寒而慄。

　　就在這時，秤桿獄主悠悠開口，“徐判官此來何事？”

　　見秤桿獄主難得開口說出這麼長一句話，且還是在自己與幽冥“打情罵俏”的節骨眼兒上，徐岑眼中掠過一抹精明壞笑，卻又旋即恢復了認真模樣，再次向秤桿獄主躬身一禮，方才說道，“稟告獄主，實因我王算到一異命靈獸墜入了秤桿獄中，方才遣下官前來瞧瞧情形如何。”

　　“嗯。”

　　無視對方眼中乍現精光，秤桿獄主點點頭應了一聲。

　　倒是一旁的幽冥十分積極的為徐岑介紹道，“你可是來對時候了。再玩一會兒，怕是就要到玄冰寒池去瞧他了。”

　　一面說著，一面指向炎火中的白色光團，亦即幻瑛的混元珠。

　　“哦！這可真是趕得早不若趕得巧了！去一遭玄冰寒池，可是要去掉我半條命的。”

　　徐岑繼續裝腔作勢的感慨著，同時還背對著秤桿獄主向幽冥擠了擠眼睛，與對方交換一個會心笑容，而後方才將視線落在幻瑛混元珠之上，悠悠說道，“這便是秤桿獄的訪客？”

　　“正是。”

　　幽冥點點頭，含笑應了一聲，目光卻是狀似不經意間飄過秤桿獄主身上。

　　當發現從對方眼中再看不到任何一絲波瀾，幽冥臉上一閃而過可惜之意。但很快的，那惋惜的表情便又被勢在必得的決意替代。

　　看到了此處，御紫炎哪裡還能不明白二人方才那一齣戲為了什麼？

　　心中不禁好笑，御紫炎紫眸中光芒閃爍——這兩位，一個是堂堂冥獸、飛禽之王的九幽冥凰，一個則是閻王手下第一人的鐵筆判官，怎料竟是在合謀串通演戲。而目的嘛——怕是為了引那秤桿獄主“吃醋”吧？

　　不過看穿了這一點後，御紫炎不禁聯想起平日裡御沐揚與御祺月相處時的模式。不得不說，這兩人直到如今，仍然如舊。御祺月冷硬淡漠，御沐揚則是水滴石穿、以柔克剛。

　　只是，比起萬年前的秤桿獄主，如今的御祺月已是有人性了不少。而萬年前的九幽冥凰、今生的御沐揚，也終能夠守得雲開見月明瞭罷？

　　想到此處，御紫炎唇角不禁染上一抹笑意。

　　“幽冥，將他帶去見玄水。”

　　正當此時，秤桿獄主突然開口對九幽冥凰吩咐道。

　　雖然有些意外對方為何在這當口兒將他支走，不過對於自家獄主要求，幽冥從不忤逆。因而微微一笑，欠身說道，“幽冥領命。”

　　說罷，只見先還俊逸飄然的男子搖身一變再次回復冥凰雄姿，巨大火鳥引吭啾鳴，巨翼煽動，下一刻，連同地上那一團紫色炎火、以及其中包裹著的混元珠已是不見了蹤影。

　　收回淡然視線，秤桿獄主重新看向笑得春風得意的男子，淡淡說道，“雙面判官，可以直言了。”

　　秤桿獄主話音剛落，使得天、炎二人驚奇不已的一幕發生。原本還是一個俊俏兒郎的徐岑一轉身的功夫，竟是變成一副五大三粗、不修邊幅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