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七章 偈語真相(二)
聽到御紫炎的話,啟仙帝眉峰微蹙,沉聲說道,“看來三殿下知道的,比朕所想還要多些啊。”
一言既出,雖未明確肯定御紫炎的話,卻也已經相當於默認。
御天行、御紫炎甚至御雋兗皆是一臉了然,反觀啟仙太后則是驚訝不已,不敢相信的喃喃說道,“怎——怎麼可能。不可能!那偈語怎麼會是這般意思?!”
側目看了一眼自己母后,啟仙帝狹長的金色眼眸中意味深沉,轉而看向御氏父子三人。
迎著啟仙帝迫力十足的目光,御氏三人泰然自若,御天行更是故意放出周身氣勢,與對方暗中較量著。
受到四溢龍氣影響,宇文菲與宇文解語微微退後一步。宇文焰劉與宇文淩禾因修為高深,受的影響雖然不大,卻也明顯蹙起眉頭。及至此時,在場的幾位妖修之中,唯有傲雲還能不動聲色、從容不迫。
餘下一眾尋常人則愈發經受不住淩厲氣勢,紛紛退開,遠離那令人窒息的漩渦。
然而,其中獨獨御雋兗與眾不同,感受到御天行身上龍氣,非但沒有退避三舍,反而雙眼閃過光芒,饒有興致看向自己的“父皇”。
發現御天行散發出的氣息與之前並不相同,倒是與那龍氣極為相似,御雋兗心中暗道,沒想到這位“父皇”此時竟還能讓他發現驚喜。看來此次出行收穫不小。
如此想著,御雋兗臉上愈發得意,絲毫不在意不遠處兩股氣勢僵持而成的無形漩渦,好整以暇站在其中。
御紫炎不動聲色看了一眼御雋兗,心中亦是有著盤算。
先前由御雋兗言談舉止間不難發現,對方對於氣息甚是敏感。想來應該是與他靈媒師的特殊身份有關。
但是,天與啟仙帝王暗中較量所引起的龍氣漩渦,絕非尋常人可以輕易抵擋。於是否通靈毫無關係,此乃自身修為高低決定。然而眼下幾名妖修都已深受影響,御雋兗卻是安然無恙,甚至可稱得上歡欣雀躍。明明身上並無任何修為卻還能強壓當前依舊故我、跳脫自如,這位六皇弟看來果然是有過人之處。
感受到御紫炎視線,御雋兗身形微頓,循著前者目光看來,進而綻放一個燦爛笑容。那閃閃發光的眼中似是在說,“三皇兄也不差嘛。”
為御雋兗的反應忍俊不禁,御紫炎收回探究視線,還以一笑——他與別人自然不同。無論天身上龍氣再如何淩厲,也斷不會傷到他了。
他與天之間早已不分彼此,對於對方氣息,自然也便如同自身一部分一般自然而然。
想到這一層,御紫炎心中不由得泛起陣陣甜蜜,臉頰也微微有些發熱。
暗罵一聲自己竟在此時憶起二人夜半親密時分,御紫炎懊惱不已。誰知就在此時心中卻有一個含笑聲音響起,“呵呵,每每肌膚相親時,我們自是氣息交換、融為一體,我以為炎兒已經習以為常了,沒想到還是如此害羞。”
“唔——”
沒想到御天行與啟仙帝對峙之時還有多餘精神取笑自己,御紫炎唇瓣緊抿,心中恨恨喚了一聲,“天!”
“沒想到御陛下竟也身負龍氣,且更勝於朕。”
就在此時,啟仙帝有些虛浮的聲音悠悠響起,明明已是力有不濟,然而那含笑的從容卻不曾露出半分弱勢。
見到此情此景,一旁的上官敬不由得攥緊雙拳,一顆心亦是高高提起,仿佛下一刻便要脫口而出。
“你體內氣息本就淩亂不堪,如今勉力與我對峙,不怕性命愈發短了?”
御天行如此說著,卻並未收斂身上龍氣,反而更張揚了幾分。
雖然先前已有懷疑,但此時聽二人對話講明御天行周身散發氣息乃為龍氣,宇文家族幾人以及君嶽山都是掩飾不住驚訝之意,同時看向御天行的目光愈發添了幾分恭敬與謹慎。
獨獨傲雲,因知曉將瞑舊事,因而並不以為奇。
御紫炎眼見眾人反應,一陣默然——好在天除了擁有這三分丹田的特異體質外,還有乾坤訣這般高深功法,可以將自身氣息隱藏。否則,在自身實力不夠雄厚時被敵人發現這一秘密,怕是會在略有小成之前已被對方扼殺于初始。
想到這裡,御紫炎不由得蹙起眉來——韜光養晦、明哲保身之道他一向清楚。在御寰皇宮之內最初紀念,他便一直是這樣活過來的。
或許有人會說他心機深沉,甚至因此曾經辜負了天一片真心,但不得不說,當一人之力弱小卻又有獨特之處時,往往便意味著加倍的危險。
雖然無論是天,抑或是他,如今都不是多數人眼中的“弱者”,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高手更是從不缺乏。有道是一山更有一山高,在更強的強者眼中,如今的天與他,也便成了“弱者”。
弱肉強食、優勝劣汰——修真界殘酷的生存法則、亦是第一準則——那是師傅第一天為他講述修真之事時鄭重其事對他說的第一件事。
再加上天的身份如此特殊,是妖修眼中的人類,是人類眼中的妖魔。
思及此,御紫炎心中不由得沉重了幾分。
宇文焰柳與君嶽山之間的感情,使得身為蝶妖的宇文焰柳被蝶穀中一種妖修排擠輕視,終是被迫離開。那麼他們此行前往南海之外,若是當真遭遇到龍族,會不會……
就在御紫炎心中翻攪著心事重重時,啟仙帝突然言說道,“呵,十幾年的生命已是平白賺了來,如今少個幾日也不算太虧。何況,睿思帝此刻氣勢淩人,若朕突兀收回護身的龍氣,豈不是當場便會死於非命?如此算來還是硬撐著好些。”
“陛下!”
誰知啟仙帝此言剛畢,上官敬驚惶出聲,短短兩字之間,關切之意盡顯。
聽到上官敬聲音,啟仙帝眼中劃過一絲喜意,但便是這一瞬的放鬆,本是僵持不下的兩股氣息突然此消彼長。
御天行的龍壓瞬間壓過啟仙帝的,並且毫不留情反撲而來。
“陛下!!”
又是一聲嘶喊,幾乎是同時,展現在上官敬眼前的,已是啟仙帝唇角躺下的一道刺目殷紅。
腦中一片空白,理智活動之前,上官敬的身體已是率先奔至啟仙帝面前。
御天行似是沒有想到對方竟是突然撤去對抗的龍氣,因而此時眉梢輕挑,同樣收回龍氣。
並未急著擦去唇邊鮮血,啟仙帝站立在原處,一動不動看著上官敬三步並作兩步奔到自己面前,笑彎了眉眼滿足的說道,“敬卿還是關心朕的,可對?”
“我——”
上官敬沒想到對方在這個節骨眼上竟還會如此說話。
看著對方那孩子氣十足的燦爛笑容,上官敬不由得愣怔了片刻,卻又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忽的收斂眼中焦急之意,俯首正色說道,“陛下乃是我啟仙帝王,身負江山社稷,身負黎民百姓,微臣如何不關心?”
“哼!”
冷哼一聲,啟仙帝臉上笑意瞬間斂去,取而代之的是薄薄怒氣與些微不甘,“在國相眼中,朕的價值與意義就僅限於此麼?!”
稱呼由“敬卿”再次回到“國相”,聽在上官敬耳中,心中莫名感到有些空蕩。然而不及他多想,對方再次開口,“那麼當朕禪位於皇兄,到時候國相大人是否也會對昔日仇敵如此鞠躬盡瘁、盡心盡力呢,嗯?!”
“這怎麼可能?!”
上官敬不假思索否定著啟仙帝的話。
“有何不可能?當年,國相不就是這樣將仇敵的兒子教養成人,並且一直盡心盡力輔佐至今麼?”
言及此事,啟仙帝的面色愈發不悅,唇邊笑意亦愈見冰冷。
“那不同……”
再一次,上官敬脫口而出否定之言,卻又在下一刻,被對方駁了回來。
“不同?有何不同?啊對了,不同在於,朕這個仇人之子,乃是‘先皇’所托,國相,朕說得可對?”
故意咬重“先皇”二字,而非稱其為父皇,咬牙切齒的意味,顯示著啟仙帝心中怒氣與不平。
“為什麼?在你心中,那個只會利用你的人就這般的好麼?他臨時時還不忘以一句交待束縛逼迫著你,即便如此,你卻還是甘心情願為了他一句話痛苦掙扎至今。為什麼?他根本不值得你如此。”
一反先前情緒外露的話語,啟仙帝臉上表情歸於平靜。
聲音已是捨棄了一切起伏,沒有半句詰問,不帶半點喜怒,卻聽來句句好似質詢。
一聲聲,一句句,每一個字都好似鋒利的匕首一般,劃開上官敬心底深處脆弱的堅持。那本是支持他一直活過來的藉口,那本事支撐他一直不放棄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