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七章 麟子獻祭

　　接收到眾人疑問目光，李祁也不拖遝，直接說明道，“日前啟仙傳來消息，南海之上烏雲密佈，雷聲滾滾，卻又一直不曾落下而來。如此持續了近半月時間，漁民不敢出海打漁。

　　直到近日有人為了生計冒險出海，卻一去不返。結果過了幾日，當其他村民皆以為此人凶多吉少之時，那出海之人卻又突然回返出現在眾人面前。

　　但，此人情狀極不尋常，全身上下已有六成以上佈滿黑色鱗片。不止如此，便連那瞳眸形狀也變成了狹長一條。該人返回村中後如同得了失心瘋一般念叨著‘神龍’、‘帝君’、‘獻祭’、‘天罰’之類淩亂不堪的詞句。

　　眾人聽了那村民之言，又見他身上鱗片，紛紛恐慌不已便將此事上報給當地官員。當地官員聽聞此事大駭，不敢耽擱層層報了上去，直到朝堂之上、帝王耳中。

　　而啟仙的少年帝王聽後將信將疑，派了親信之人前往查探，卻在不久之後按到八百里加急文書，聲稱那村民已然咽氣，卻在咽氣後人形不再，化出龍身。同時那人居所房屋之外的空地上出現兩行金字，金字寫著‘天罰將至，帝君劫危。麟子獻祭，朝元更侵。忠孝兩難，梁棟拳心。神龍顯威，王土平安。’”

　　李祁說了長長一段話，頓了片刻。

　　御紫炎聽到此刻眉峰微蹙，不動聲色拉著御天行遠離身旁黑霧挪移了幾分，而後站定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御天行順著愛人動作遠離黑霧，而後開口對李祁問道，“所以啟仙帝得了這一消息後有何應對？”

　　“據消息，啟仙帝聲稱這段話乃是天示，而話中之意，乃是需要一人作為祭品求得神龍相助，幫帝君渡過天罰劫難，保得啟仙王土太平。”

　　眾人聽李祁之言，再聯繫方才所述金字謎句，倒是覺得有幾分道理。唯有御紫炎面色愈發深沉緩緩問道，“那麼那獻祭之人，是誰？”

　　李祁看了一眼御紫炎，而後微垂眼眸回道，“說起這獻祭人選，爺與公子並不陌生——”

　　接著李祁的話，御紫炎一字一頓說道，“上，官，洛，青。”

　　御紫炎話音剛落，便見李祁眉梢輕輕挑動一下，而後身子弓得更深了些許，吐出一個單音，“是。”

　　“李祁，你所言大事，並非啟仙帝決定拿人獻祭以保自己平安，而是陵王衝冠一怒，為了上官洛青舉旗造反了。”

　　御天行不動聲色環住愛人腰身，冷潤的聲音肯定的說道。

　　“爺英明。”

　　“——”

　　見李祁一直保持著躬身行禮的姿勢，御天行衣袖輕揚，“起來吧。”

　　話音畢，李祁便覺被一股無形力道托起了身形。

　　目光狀似不經意掃過，李祁看到御紫炎神情如常，方才站直了腰身，最後說了一句，“獻祭大禮，決定在四月十四那一日，日子已近。”

　　“……”

　　一時之間，眾人沉浸在詭異的寂靜之中，沒有一人開口說話。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御紫炎身上。

　　上官洛青的名字，宇文焰柳以及宇文菲母女不甚清楚，但長年呆在宮中的御雋兗、宇文淩禾以及君嶽山卻並不陌生。

　　但是他們想不通的是，為何聽過李祁敘述之後，御紫炎竟會準確無誤說出上官洛青正是被選中祭神龍、渡劫難的人選。

　　但是，便是心中有再多的疑惑好奇，此刻莫名緊張的氣氛卻令眾人沒有一個將心中疑問說出口。

　　過了半晌，紫衣的人兒驀地抬起眼眸，面上帶著淡淡笑容說道，“祭天麼？這日子選得倒是討巧。朝元一詞，倒真被人解得徹底。倒叫我有些好奇那位參破偈語的高人是何方神聖。”

　　御天行注視著懷中人兒，沉默不語，但他心中十分清楚，愛人此刻露出的淺淡笑容正是不快的表現。

　　而且，若是他沒記錯，上官洛青正是四月十四生人，而這一日，也正是啟仙的“朝元”，亦即新年。炎兒先前應該就是以這一條，猜測出獻祭之人乃是上官洛青的。

　　【注：四月十四為呂洞賓生辰，亦即純陽真人。新白娘子傳奇中呂洞賓被稱為醫者祖師爺，此處借用，啟仙因以藥材出名，所以將呂祖生辰定為新年之始。】

　　御天行正如此想著，便聽李祁坦言回答御紫炎先前問話道，“解開偈語的，正是啟仙。”

　　“——”

　　知情幾人聞言皆是一愣，然而旋即，御紫炎卻是愈發笑出了聲響，“呵呵。好一個‘忠孝兩難，梁棟拳心’！只因么子外向，與陵王雙宿雙棲，於是左相便將他當做棄子，將他供出，作了啟仙帝的代罪羔羊麼？好好好！好一個啟仙左相，此等忠臣良相，怎能不被帝王看重？”

　　“……”

　　聽著御紫炎的話，御天行眉頭深鎖，沉聲喚道，“炎兒，莫要這樣。”

　　御紫炎聞聲身子微僵，愣怔片刻，終是悠悠歎息一聲，仿佛耗盡了全身力氣一般倚靠在身後男人懷中，緩緩闔上雙目，沉默無聲，平靜自己心情。

　　見了御紫炎如此模樣，李祁垂首靜立，宇文氏幾人不明所以，君嶽山亦是雲裡霧裡，唯有御雋兗微眯了雙眼，若有所思。

　　先前御漣軒于自己寢宮被害，莫名出現在御寰皇宮之內的上官洛青成了最大嫌疑的殺人兇手。就在那時，上官洛青言稱事實只對御寰三殿下言說。而後父皇與三皇兄便帶著那上官洛青離開了福鸞宮、返回御華殿。

　　再見上官洛青，已是幾日之後的朝堂之上。

　　那一日三皇兄站在父皇身邊，與御漣軒、御雪寒的外祖父針鋒相對、據理力爭的模樣令他印象頗深。而最終，上官洛青脫罪，御雪寒當朝掀起宮變，卻不知為何自爆而亡。自那場騷動之後，便再沒有了上官洛青的消息。

　　而今再次聽到上官洛青其人，卻沒想到竟成了祭品。更加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由那幾句含糊不清、模棱兩可的偈語中推敲出獻祭人選的，正是上官洛青的親生父親，啟仙位高權重的左丞相。

　　若不是他靈力極強，感到此處黑霧卻有些不尋常，他甚至會懷疑那左丞相有什麼陰謀，而那什麼身上生出鱗片的漁民、什麼金字偈語之類不過是有人故弄玄虛、借題發揮罷了。

　　不過……現在聽三皇兄之言，似乎內裡當真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內情啊。

　　“忠孝兩難，梁棟拳心”……為什麼三皇兄提起這兩句話時明明笑著卻好像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莫非這其中當真還有什麼隱情？

　　等等——

　　父皇剛才說了什麼？上官洛青成了祭品，提出這一主意的是其父上官丞相，衝冠一怒舉旗造反的卻是他的死對頭陵王？

　　於是……

　　一抹狡黠之意劃過，御雋兗心中已有了幾分猜測，並且看多了陰謀詭計的他，對於自己的猜測也有九成把握。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麼？當真是曲折離奇、內情深切啊。

　　御雋兗正自得出結論，便聽御紫炎輕聲說道，“天，我……想去瞧瞧——”

　　“嗯。炎兒想要去，我定會相隨。”

　　御天行毫不猶豫答應了愛人要求，全不理會其他眾人意見。

　　感受到愛人無條件的支持，御紫炎臉上表情稍稍放鬆了幾分，綿軟的身子似也尋回了幾分氣力。由御天行懷中站起身，御紫炎對眾人報以歉意一笑，“紫炎失態，令各位見笑了。只是此番前往仙葉，是為紫炎私事。諸位——”

　　不待御紫炎說完，御雋兗已是接過話頭說道，“三皇兄這麼說就太見外了。莫說我們本是同行至此，我好歹也算是御寰皇室中人、父皇與三皇兄的血脈至親；便是蝶谷中這團黑霧，亦與龍族有著密切關聯。因而此時有了活人祭龍的事發生，我們這些人又有哪一個脫得開關係？因而三皇兄要去仙葉一探究竟，我們這些人自然是要一道前往的。”

　　言及此，御雋兗眯著眼看向宇文淩禾問道，“小禾苗，你說是也不是啊？”

　　宇文淩禾被問起，眉峰微蹙，似是有些猶豫，卻還是點點頭，“你若是想去，我會一起。”

　　得了宇文淩禾回答，御雋兗笑彎了眉眼。

　　宇文焰柳聽弟弟已有了定論，與君嶽山交換了一個眼神也點頭道，“我與君也一起。”

　　宇文菲開口，“奴家與解語自是追隨宗主左右。”

　　傲雲淡淡說了一句，“既與龍族有關，去看看也無妨。”

　　沒想到眾人竟是如此一致表示同行，御紫炎先是一愣，隨即終是露出一個真摯笑容。

　　並未贅言，只是道了一句，“多謝。”

　　微涼的手掌覆上自己的，御紫炎聽到耳邊傳來愛人冷潤聲音，“既是如此，我們即刻啟程。”

　　御紫炎也擔心在此處駐留太久，御天行體內龍嬰會被那團黑霧影響太深，因而也贊成早些離去。

　　其餘眾人自也沒有什麼理由反對。因而一行人再次紛紛騰空而起，朝啟仙國都仙葉城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