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七章 意外相見

　　御紫炎聽出宇文菲聲音中的異常，也已注意到愛人眼眸中金光流露，不由得暗道一聲“糟糕”，而後向宇文菲抱歉一笑，“家主，此事說來話長。如今還是先請客人進來吧。”

　　“紫炎公子——”

　　御紫炎溫柔聲音似是稍稍安撫了宇文菲不安心情，然而她還是謹慎的再次以目光相詢。

　　“嗯。”

　　黑眸中的金光已經緩緩散去，然而御天行疏冷的聲音卻依然未變。但是，面對著愛人一再示意的目光，御天行還是竭力壓下自己體內因為門外人到來而躁動起來的龍氣，淡淡的對宇文菲的無聲詢問應了一聲。

　　得到了御天行首肯，宇文菲才打心底鬆了口氣。雖是訝異于對方為何突然之間散發出如此強大氣勢，但到底是支撐著宇文家族數百年的家主。

　　再次定了定心神，宇文菲正要對門外之人說話，卻見門扉已被人推開。一抹活潑身影不加遲疑奔入，身後影影綽掉還有一道身影。

　　第一次對於自己的“愛女”如此莽撞行為感到有些懊惱，不過好在身旁二位似乎並不介意，宇文菲緩緩站起身，迎向門口。

　　“解語，房內有客人，莫要如此喧嘩。”

　　宇文菲雖是告誡著宇文解語，但不難聽出語氣依然滿是慈愛。

　　宇文解語聽到宇文菲之言，不由得吐了吐粉色小舌，聲音雖是低了幾分，卻還是難掩興奮之意。

　　妙齡的女孩兒拉扯著清麗女子衣袖，略帶嬌嗔地說道，“主母，不是解語故意喧嘩，只因今日實在是高興之極，才會一時忘形了嘛。”

　　“你啊——”

　　宇文菲聽到愛女辯解，有些無奈歎息一聲，而後看向宇文解語身後之人，“解語頑皮，讓娘娘見笑了。”

　　門外之人聽到宇文菲之言連忙說道，“主母言重了。還請直呼蓮華姓名。此番是蓮華冒昧前來，又恰逢主母待客之時，失禮之處還望主母莫要見怪。”

　　宇文蓮華溫柔婉約的聲音剛剛落下，宇文解語活潑靈動聲音再次不甘寂寞的響起，“不過主母，你在這裡還有什麼相識之人麼？為何從未聽你提起過？”

　　宇文菲淡淡看了一眼自己愛女，而後卻是看向宇文蓮華緩緩說道，“房內之人，正是御寰的睿思帝陛下，以及三殿下。”

　　“！！”

　　宇文菲之言聽在宇文蓮華耳中有如五雷轟頂一般。纖弱的身子晃了兩晃，險些載倒一旁。幸得一股力量恰到好處托住宇文蓮華身子，這才使她穩住了身形。

　　“娘娘請小心。”

　　溫柔如水的聲音響起，難瓣雌雄的少年嗓音卻偏偏透著幾分本該屬於老者的通透與豁達。

　　如此奇妙的組合，令人不禁想像聲音的主人是何等不凡之人。

　　然而此刻，宇文蓮華卻全無好奇之心。本就缺乏血色的容顏愈發蒼白。微微顫抖的唇瓣顯得如此脆弱。

　　看著如此模樣的宇文蓮華，御紫炎在心中默歎一聲。

　　想當年蓮妃娘娘是如何的風華絕代，那個抱著雪兔指桑駡槐的高傲女子，如今卻是抖若篩糠、弱不禁風。

　　正所謂桃花依舊、物是人非。當年的蓮妃娘娘若是能夠預見今日境況，當初不知是否還會選擇鋌而走險、在酒中投下醉仙魂，以圖奪回或許根本也不曾屬於她的寵愛。

　　然而，這也只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假設。

　　前世夜禹橋曾聽養父說過一句話——“歷史沒有假設”。

　　或許這句話並非出自養父本人，然而，短短的幾個字卻是深深印刻在夜禹橋年輕的心上。

　　在之後漫長的歲月中，夜禹橋雖然無數次的回顧過去，甚至可能時間已經停止在了夜禹溪與林健結婚的那一年夏天，但是，他卻從未想過若是能夠重來一次，他會如何。

　　他可能會執著於過去，可能會死守著心傷，但是，他絕不會無聊到想著回到過去。

　　然而，誰又料到，正是這樣的一個他，在死後卻離奇的帶著前世記憶轉世重生了。

　　收回飄遠的思緒，御紫炎側首看向已經跟上來將手霸在自己腰間的男人，不由得輕輕一笑——不過，重活一次似乎也沒什麼不好，不是麼？當然，這也得要重新活過之後有所改變才好。

　　“陛下——”

　　顫巍巍的女聲將御紫炎視線拉回。

　　方才還蒼白著的臉龐如今卻是因為激動染上一抹淡淡雲霞，使得宇文蓮華帶著幾分病態之美，令人一見生憐，不禁想要去好好呵護珍惜。

　　只可惜，被她飽含無限深情與愛慕呼喚著的男人，卻對此無動於衷，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屑給他。

　　在宇文蓮華記憶中，永遠那麼疏離冷漠、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卻帶著幾分不悅、但更多的是強烈佔有欲與專注地看著他身旁的紫衣少年。

　　而那個少年，則是帶著幾分無奈、幾分促狹、幾分安撫的回望著那個男人。

　　“……”

　　心中，原本激蕩的情緒漸漸冷卻沉澱了下來。

　　被冷落在深宮之內的怨尤、絕望、孤獨、掙扎……各種情緒交替湧上心頭，苦澀之感梗在喉間，宇文蓮華的雙眸瞬間蘊滿晶瑩。

　　目光微移之間注意到宇文蓮華潸然欲泣模樣，御紫炎有些無奈——就像宇文蓮華一見到天便徹底無視了他的存在一般，天的眼中也同樣沒有留下半分面前這位柔弱女子的身影。

　　“陛下！”

　　幾乎傾盡全力的喊出一聲，宇文蓮華的話音之中帶著近乎控訴一般的尖銳，“在陛下眼中，臣妾還比不過他嗎？！他是個男子，並且身上還留著您的血液啊！他是您的兒子、您的兒子啊！”

　　“炎兒，此處風大，我們進屋去。”

　　溫柔似水的聲音，仿佛是故意與宇文蓮華過不去一般。然而她卻清清楚楚知道，那個高不可攀的男人，根本沒有將她的存在放在眼中。那個男人——根本連回應她的問題都不屑！

　　“……”

　　看著宇文蓮華難以置信的震驚目光，御紫炎很想上前提醒一句對方不要太過激動，以免剛剛好轉一些的身子再度垮掉。然而，此刻微妙的氣氛，又讓他無法開口。

　　然而，事實證明，即便他選擇三箴其口，對方還是會記起他的存在。

　　得不到御天行回應的宇文蓮華，幾乎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就將矛頭指向了他身邊的少年。

　　然而，就當宇文蓮華用滿是仇恨與怒火的目光看向御紫炎，甚至還未及出聲說話之時，宇文菲縹緲聲音卻是悠悠響起，“愛恨情愁盡雲煙，何苦韶華虛空度？蓮華，經歷了這許多，你卻還是看不清、想不明、放不下麼？”

　　“！”

　　仿佛夢中人被驚醒一般，宇文蓮華身子一顫，緩緩抬起頭看向宇文菲，委屈至極地說道，“可是主母——”

　　“不要給我殺你的理由。”

　　而此時，御天行也終於將視線落在宇文蓮華身上。只是那冰冷無情的目光，絕非宇文蓮華所期盼。

　　“陛下？！”

　　冷不防聽到御天行的話語，宇文蓮華險些驚得跳起，不可置信的意味再次出現在一雙美目之中。

　　御紫炎則在此時輕輕說道，“天，不要這樣說。蓮妃娘娘到底是大皇兄的親娘。而且當年之事，她也已經得到了足夠的懲罰。如今，她心中有些怨氣也是理所當然。”

　　“炎兒——”

　　聽到愛人的話，御天行有些不贊同的蹙起眉頭。顯然當年宇文蓮華用藥的事他依然耿耿於懷。

　　凡是有可能傷及心愛人兒的人或事，他都不會姑息。當年已是差一步便對宇文兄妹趕盡殺絕。而今，此女若再有半點冒犯心愛之人的言行，他更加不會留半點情面。

　　然而御紫炎顯然已經明晰愛人心理，因而才會主動開口說話，為的便是避免宇文蓮華與當年的啟仙公主祈憐逐月同一下場。

　　一則，他確是考慮到宇文蓮華乃是御雍嵐之母：二則，他當真認為因為當年之事使得宇文蓮華十餘年青春年華虛度在冰冷宮殿中已是足夠——或者，對於一個女人而言，那才是生不如死、最殘酷的懲罰。

　　“……”

　　御天行望著愛人堅持的目光，半晌，方才蹙著眉看向一直注視著自己的宇文蓮華，“為了炎兒的請求，我暫且饒你一命。但不再有下一次。”

　　冰冷的聲音，不給人一絲一毫可以靠近的可能。淡漠的男人，甚至連此刻都不屑正視她一眼，而只是以眼角餘光斜睨著她。

　　而這一瞬間，宇文蓮華切切實實感受到了那如有實質的殺氣盤桓在她周圍。

　　她的陛下——是當真想要殺了她的。不，或許在十幾年前她使用醉仙魂時，陛下就已經想要殺了她了！

　　“——”

　　想到這一可能，宇文蓮華忽然覺得自己全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掏空。

　　衣著華美的女子頹然滑坐在地，原本還存著光亮的雙眸此時卻是一片灰暗，沒有一絲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