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九章 天罰由來（二）

　　“……”

　　深吸一口氣，祈憐銘靖努力壓下胸中翻湧的血氣，雙眼看向前方，在無人看到的地方，含著複雜莫名的笑意逐漸加深，繼續說道，“然而，到了父皇這一代，他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決定。那就是呵呵，違反了啟仙皇族的這一傳說，強行將皇位傳給了一個本沒有資格繼承王位的人。”

　　“！”

　　一句話出口，驚得上官敬身子晃了兩晃，餘下幾人亦是露出訝異顏色。

　　祈憐銘靖的講述繼續著，唇角的鮮血也愈淌愈多，“‘蒼龍印’，父皇的眾皇子之中，繼承了這青龍刺青的，正是陵王祈憐銘宣。所以這皇位，本就是屬於他的。”

　　“這，這怎麼可能？！”

　　聽到這裡上官敬再也無法保持冷靜，難以置信的驚呼出口。

　　然而此時的祈憐銘靖為了壓制喉中將要湧出的鮮血耗盡了全部精力，已是無法開口再回答上官敬的質問。

　　眼前景物漸漸變得模糊起來，祈憐銘靖只覺自己身體的溫度正在一點一點流逝著。

　　唇角越揚越高，雖然背對著上官敬，但是祈憐銘靖也能想像出自己心愛的舅舅，此時正如何驚訝的瞪著他。

　　舅舅，這回你可是明白了一切？我這可是拼著性命不要，也不願你誤會我、恨我啊。

　　不過呵呵，這條命、這個皇位，本就是我偷來、賺來的。如今全都還回去了，我也就清淨了。

　　舅舅啊，這樣一來，我是否會留著了你的心裡呢？你是否會將我的身影印在眼中、心裡了呢？

　　若是真能如此……呵呵，我也就無，憾，了

　　想到這裡，祈憐銘靖再也無法支撐搖搖欲墜的身體、闔上了沉重的眼皮。

　　舅舅，真想再看你一眼啊……

　　祈憐銘靖心中惦念著最後一個願望，卻已無力再去實現。

　　而這時，不等上官敬察覺到不對，御天行卻看著祈憐銘靖的背影幽幽開口，“所以啟仙先帝強行將自己的蒼龍印賦予你，也因此付出了性命為代價。”

　　“不可能！”

　　上官敬聽到御天行的話，反駁的話脫口而出，同時一個箭步沖到祈憐銘靖身後，對著那一動不動的背影低吼道，“靖兒！這種事情開不得玩笑的！實情到底如何？！靖兒，你說話啊！”

　　祈憐銘靖的沉默使得上官敬心中不祥預感愈發強烈。一雙手不由自主伸向那個總也不肯回頭的人。

　　然而當上官敬用力想要將祈憐銘靖的身子扳轉過來時，“噗”的一聲突兀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片猩紅血霧。

　　“靖兒！！”

　　優勢一聲驚呼，上官敬顫抖著雙手，眼看著那依然背對著他的身影，一點一點癱軟下去。

　　“靖兒！靖兒！”

　　疾步轉到祈憐銘靖面前，上官敬只覺自己的心狠狠抽痛著。為什麼？為什麼眼前的人臉上已經全無血色，卻依然用那般無怨無悔的眼神注視著他？那帶著無限苦意與頹喪的笑意優勢為何？為什麼？為什麼前一刻還好端端的人如今卻猶如被抽去了全部生命力一般？！

　　身體先理智一步接住那依舊在不斷下滑的身子，上官敬幾近瘋狂的不停呼喊著祈憐銘靖的名字，然而卻無法阻止那唇邊依然帶著笑意的人，目光漸漸渙散開去。

　　“嘖，剛剛救回來的命，不要這麼隨便揮霍呀！”

　　看著祈憐銘靖命垂一線的模樣，御雋兗有些不悅的嘖聲說道。

　　御紫炎也在此時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執起祈憐銘靖手腕，探指診視祈憐銘靖情況，卻在下一刻，面容一僵。

　　御紫炎醫術雖算不上天下第一，卻也有些功底，如今探視祈憐銘靖脈象，分明已是內息打亂，經脈重創，便是離莫言那般的神醫在場，此刻怕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不僅如此，方才為祈憐銘靖診脈的同時，御紫炎也以靈識談看過對方識海，發現祈憐銘靖的識海之中竟是一片混亂。如此一來，便是祈憐銘靖真能撿回一條命，恐怕十有八九會是瘋癲癡呆，又或者就此一睡不醒，成了一個活死人。

　　“……”

　　得出這一連串結論，御紫炎呆愣片刻無法言語。

　　知道御天行來到他身旁將他緩緩扶起，方才有些吃力的抬起頭看向愛人，臉上滿是懊惱與自責。

　　明瞭愛人情緒由來，御天行對御紫炎說道，“炎兒無需自責。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況且在他當初知曉了一切、並且決定接受自己父皇的蒼龍印時，也該已經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到來。”

　　“但若非我一再追問，他也不致……”

　　御天行的安慰之詞並未奏效，御紫炎依然認為是自己將祈憐銘靖逼至這一地步。

　　“不，不是……是我，是我逼得靖兒至此。我不該懷疑他。我不該，我不該追問他”

　　顛三倒四、支離破碎的言語由上官敬口中說出。由齒縫間擠出的聲音，昭示著聲音的主人似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是我……是我”

　　“”

　　御紫炎看著話音之中帶著幾分顫抖的上官敬，雙唇翕張幾回，終是沒有忍心將祈憐銘靖的真實情況說出。

　　然而他知道，便是他不說，上官敬大概也猜出了幾分看著祈憐銘靖面如死灰、口角還如同泉湧一般不停冒出鮮血的模樣，便是對醫術一竅不通，也該知道情況不容樂觀了。

　　眉峰深鎖，御紫炎卻不想就此放棄，因而絞盡腦汁尋找著哪怕一線轉機。忽的，他腦中靈光一閃，幾乎是歡呼出聲，“傲雲！他見多識廣，或有辦法也未可知！”

　　說罷，也不等眾人反應，御紫炎心念一轉傲雲已是站在眾人面前。

　　傲雲被突然代入浮世輪幻境，倒也未曾露出驚慌模樣，看到眼前混亂場面，只是微微蹙眉道，“魂契？”

　　聽傲雲說出這麼一個名詞，御紫炎雙眼一亮，忙不迭問道，“先生可是知道啟仙皇帝發生了何事？可還有救？”

　　看了一眼御紫炎，又聯繫祈憐銘靖模樣，傲雲心中愈發對事情因果有了幾分猜測，卻仍進一步確認到，“他方才可是道出了什麼極為隱秘之事？”

　　“不錯。”

　　御紫炎見傲雲再次說中，心中希望愈發大了幾分，便不再耽擱將先前事情經過大略說了一番。

　　傲雲聽罷，了然點頭，“看來應是魂契無疑。”

　　御紫炎此時也顧不上深究那所謂“魂契”到底具體為何，只一心想著如何能夠救助祈憐銘靖，因而問向傲雲，“先生既是知曉啟仙陛下此狀由來，那麼可有破解救治之法？”

　　然而下一刻，傲雲搖頭的動作卻是令御紫炎原本騰起一絲希望的心再次沉下。而傲雲說出的話，更加令他目光黯淡下去，“正所謂‘天機不可洩露’，這一魂契內容既是只在啟仙歷代皇帝之家暗中流轉便是說明契約不得外露。更加之他們父子二人所做之事本就是背契而行，因而才會這般慘狀。”

　　“那……”

　　聽到這裡，御紫炎看了一眼已是奄奄一息的祈憐銘靖，還有懷抱著祈憐銘靖、目光呆滯的上官敬，心中不禁惻然。

　　方才傲雲的一番話，上官敬也一字不落聽了進去。到了這一步，真不知這位曾經叱吒啟仙朝堂的左相大人，是否還能從打擊之中恢復過來。

　　思及此，御紫炎心中愈發悶悶不樂。先前聽說了上官敬對啟仙先帝的癡纏情懷，已是令他心有戚戚，卻好在還有祈憐銘靖對他的一片深情。雖然看上官敬的反應，似是對祈憐銘靖的情意不甚明瞭，但即便是出於愧疚或是血脈親情，至少有了祈憐銘靖的牽絆，上官敬尚對人世存著一絲留戀。

　　而如今，上官敬認定是自己害的祈憐銘靖如此，怕是再也生無可戀，再不肯獨活於世了。

　　祈憐銘靖啊祈憐銘靖，你拼著性命說出這樣一個秘密，是不希望上官敬誤會於你？亦或是因為上官敬的誤會感到灰心？

　　無論是哪一種，你將自己的性命置於不顧說出實情，卻累得上官敬一同捨棄性命。

　　你可是知道會是如此結果？若是知曉，又是抱著何種念頭早就此刻局面？

　　就在御紫炎心中唏噓不已之時，傲雲則繼續說著，“這也就是當初與龍族定下魂契的乃是啟仙皇族先祖，而非他本人，魂契約束力量已是消減了不少，加之他是在這浮世輪幻境之中道出的秘密，背契的報應再被不同的時空阻隔了些。否則，當他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怕已經丟了性命，哪裡還有機會將全部來龍去脈和盤托出？

　　不過饒是如此，此刻除非所有聽過秘密的人全部失去記憶、將此事忘懷，他或還有一線生機。但哪裡會有這樣的奇跡出現？因而想要救活他，也已是沒可能了。”

　　誰知傲雲一句無心之言，卻使得御紫炎眼前一亮，揚聲問道，“先生此話當真？”

　　“嗯？”

　　御紫炎突兀的問話使得傲雲莫名看去。

　　“……”

　　傲雲聽著御紫炎的問話，定定瞧著面前兩眼放光的少年。

　　見傲雲依然默不作聲，御紫炎突然想到，傲雲隨時八劫散妖、閱歷豐富修為高深，但到底是散妖，因而對人世間的事或許並不十分清楚。況且五國皇族身負異能之事也並非人盡皆知之事。何況便是傲雲知曉此事，也並不知道他的異能乃是抹去人的記憶。

　　想到這一層，御紫炎急急對傲雲解釋道，“先生不必懷疑，我可以令所有人忘記剛才聽到之事！”

　　聽御紫炎這麼一說，傲雲先是微微一愣，而後釋然，進一步說道，“若要忘懷，便要將涉事之人以及整件事情原委忘個徹底乾淨。否則，我無法保證能夠順利救得了他。”

　　“這”

　　聽到這裡，御紫炎不由得看向上官敬要他們所有倒是沒有什麼所謂。反正啟仙先帝以及祈憐銘靖與他們也並無深交。問題在於上官敬……讓他徹底忘記啟仙先帝，他是否願意？還有，若是將祈憐銘靖救回後，發現他一心牽掛著的人與他從此成為陌路，不知又會作何感想？

　　“上官大人”

　　思及此，御紫炎開口喚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