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心中計算
“陛下,殿下,晚膳已經備下。”殿外緣楓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今日有些悶熱,不如父皇陪紫炎到後山竹寮內用膳吧?山上較殿裡涼爽一些。”
“炎兒覺得熱麼?父皇命人準備寒冰來納涼。”御天行依然記得,這人兒總是不喜燥熱。
“不必了。時候尚早,等夜間歇息的時候再準備寒冰也不遲。整日悶在房裡,父皇不覺得偶爾外出走動走動,心情也跟著開朗許多麼?”
御紫炎展顏笑道,仿佛方才一段沉悶的對話從未進行過。
“炎兒說得有理。既是如此,便吩咐緣楓去準備吧。”
緣楓領命下去,到御膳房準備。霜潔見緣楓若有所思的模樣,笑著伸出玉指敲打他的額頭,“想什麼呢?邊走邊發呆。仔細摔倒。”
“潔姐姐——”緣楓晃過神來,有些疑惑的說,“今日陛下喚我名字來著。”
方才見緣楓逕自出神,還道出了何事,誰知竟是為此,不禁嗤笑出聲,“你這小子,陛下喚你名字有何稀奇。”
“當然稀奇,自從緣楓與墨雨到了御華殿,陛下極少正眼瞧著我們,更莫說喚我們的名字。尤其墨雨與殿下言行親近之時,緣楓甚至覺得陛下看向墨雨的眼神有著一絲怒意。原本緣楓還以為陛下因娘親之事而討厭我們二人呢。”
“莫要胡說!”霜潔正色說道,隨後語氣又微微放柔說道,“陛下隨平日裡待人極冷淡,卻不會隨意無端遷怒於人。陳年往事,陛下不會因此而討厭你們的。”
“那到底為何——”緣楓還欲再問。
“好了,不要多想了。快些準備將晚膳裝入食盒送去竹寮,莫讓陛下與殿下久等了。”
緣楓聽霜潔如此說,只好放下心中疑惑,準備晚膳。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緣楓將裝了晚膳的食盒送到竹寮內、擺好,正欲退下。
“你與墨雨一道留下用膳吧。”御天行叫住正欲轉身帶著自午後便在竹寮內練琴的墨雨離開的緣楓。
緣楓與墨雨均是一愣。緣楓心中的疑惑又一次出現。今日陛下不僅喚了他們二人的名字,竟然還要他們一同留下用膳。
“這——”緣楓有些猶豫,雖然平日裡殿下對他兄弟二人總是和顏悅色,但是陛下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再如何說,同席用膳實在有點……
“無妨。”
御紫炎聽御天行今日竟然主動提出如此要求,心中自是歡喜。雖說平日裡父皇對自己總是極好,對其他人卻依舊總是冷冷的,便是連母妃亦是如此,只有自己在一旁之時,父皇對與自己親近之人才會稍稍友善一些。可是不知為何,父皇對緣楓、墨雨二人卻一直冷淡的緊,對墨雨甚至好像有著一絲隱隱的排斥。
御紫炎雖然一直說服自己只是多想,但到底心中有些可惜——自己親近之人,御紫炎自然也希望同樣為父皇所喜。是以對於眼前御天行態度的轉變,御紫炎自然是樂見的。
見緣楓遲遲不肯動作,御紫炎催促道,“父皇如此說,你們便不必顧及了,快坐啊。”生怕御天行改變主意似的,御紫炎有些心急的拉著緣楓坐下。
見緣楓坐下了,墨雨也隨著坐了下來。
“用膳。”御天行淡淡的說了兩個字,便自行拿起湯匙,先為御紫炎舀了一小碗雪梨銀耳湯,“炎兒既是覺得今日悶熱,便先用些甜湯,解暑開胃。”
“多謝父皇。”御紫炎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接過御天行手中的碗,又轉頭再次關照兄弟二人道,“緣楓、墨雨不必拘謹,安心用膳便好。”
“是。多謝陛下、殿下。”
“謝,陛,下。”
二人道過謝,便也自行用膳。
看著御紫炎璀璨笑靨,御天行心中騰起一陣安慰——雖然依然不喜這二人與他的炎兒過分親近。
但若是他二人可以幫忙牽絆住炎兒的心,若是他二人可以使得炎兒久居宮中疲於心計應對之時重拾笑顏,若是他二人可以令遺失愛人之心的炎兒逐漸尋回情感,那麼,他不介意利用這二人達到自己的目的,將炎兒永遠留在身邊。
只是,他心中如此一番計算,絕不會讓任何人知曉,特別是炎兒。若是炎兒知道自己用如此手段收買人心,只為達到他自己的目的留住炎兒,生性不喜被人拘束,更不喜逢場作戲、攻心算計的炎兒,恐怕反會急於逃開吧,並且是不惜一切代價的,那時,他將再也追不回這人兒的遠離的心。
如今他只有等待,等待自己的一切計算得到回報,等待炎兒全心投入到這一世的人生,等待炎兒不再從心底排斥情愛,等待炎兒對他的寵愛習慣成自然並且再也離不開,那時,他便可以將這個如水一般柔順的人兒永遠捧在掌心裡不再放手。
只是,面對朝權陰謀能夠慧眼如炬、審時度勢並應對自如的御天行卻對情愛的理解有些偏差。所謂“愛”,並非簡單的佔有與索取,更非單憑計算手段便能有所收穫的。
若是御天行早早明白個中深意,是否便不會在不遠的將來險些徹底失去眼前這個他深深迷戀著的人兒?抑或無論御天行明白與否,結果總是一樣。緣分是否果真為天註定,須得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二人無名指上的紅線才能順利連接纏繞成為一體?
又或者該說,二人之間日後經歷的種種磨難與擦身而過,正是上天賦予他們的考驗,唯有解開重重誤解與阻礙,二人才能于真正意義上實現靈魂的契合與交融。
也唯有到那時,無論是御天行此刻心中這份片面的迷戀與獨佔欲,抑或日後使得御紫炎迷惑了很久的那種被動的感動與習慣接受,方可真正得到昇華成為真正刻骨銘心的愛情。
種種迷題,皆為後話。緣分或許早已註定,相遇、離別、重逢也均只是一瞬間;情愛,卻需於天長日久間細水長流、耐心積累,方可如陳年佳釀一般,愈醇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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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午膳,緣楓與墨雨收了食盒先行退下。
空氣中一絲細微的波動,靈現出身形,單膝跪倒道,“主子。”
“免禮。”御天行暗自平復起伏的心情,恢復疏冷的聲音說道,“結果?”
“回主子,屬下得到消息,日前燕昭暗中遣人來到大央,曾與秦殤秘密有過接觸。隨後韻薰身邊的小侍出門時恰好撞到兵部尚書聞崇禮的親信家丁。二人雖未表現出相識,但十有八九二人相撞之時已伺機交換了資訊。只是屬下無能,未能查出這兩番接觸下,幾方勢力到底締交了何種交易。”
“無妨。”御天行揮了揮衣袖,示意不打緊。
御紫炎在一旁說道,“他國奸細潛入,無論有何圖謀,無外乎兩種動作,一是刺探軍情,二是刺殺人命。”
靈點頭表示同意,“屬下亦是如此想法。無論先後,對方近日內必有所行動。聞崇禮身為兵部尚書,軍機要事他自是不難得知,問題只在於他將如何將情報交托於啟仙手中。事關重大,想必他理應不會如上次街頭碰面般輕率。屬下已安插暗哨密切監視聞府上下一舉一動。若有任何異動,屬下定會及時報與主子。”
“好。”御天行頷首表示讚賞。靈跟隨他多年,心思縝密,判斷果決,巾幗不讓鬚眉,不愧為他的左膀右臂。
“不過若是對方想要刺殺人命,便有些防不勝防。”御紫炎接過晏靈的話微微蹙眉繼續分析道,“對方目的不明,是想扶植與己國相親的新勢力掌權,抑或只為在御寰宮中製造混亂,使得己國好有可乘之機。
為防前者,只須在父皇身邊加派人手增強防範,紫炎也當加倍小心,與默一明一暗,定保父皇周全;最為棘手的便是後者,若只為製造混亂,則無需特定目標。
如此一來,皇宮之中可能成為目標的便太多,實在防不勝防。若要全部保護起來,又難免分散人力,父皇身邊的防御也會因此被削弱,這個險,犯不得。”
“正是如此。”晏靈見御紫炎分析的如此透徹到位,心中自是歡喜。不僅為自己親兒如此出色,也為御紫炎能夠如此冷靜、考慮周詳,留在御天行身邊,御天行的安全則更多了一重保障。
“如此,便只有多加關注韻薰與秦殤的動作了。畢竟欲在宮內興事,他二人親自動手的可能性極高。”
“不可!”御天行反對道,“炎兒不要再與韻薰有所牽扯了。”
御天行心知,若再與韻薰深入接觸,到時若不得不處置他,御紫炎難免為難。
“紫炎無事,父皇不必擔心。雖說紫炎對韻薰確實有些欣賞,但若是他當真做出傻事,紫炎絕不會手下留情。”
御紫炎遞給御天行一個安撫的微笑,悠悠說道。
“正是如此,父皇才不准你繼續與他牽扯下去。”
眼見了御紫炎剛才明明露出那般心痛的表情,御天行如何還能任這人兒面對兩難的境地。
“父皇不是說過紫炎還有父皇麼?”御紫炎淡淡笑著說道。
“話雖如此——”御天行還欲阻攔,卻被御紫炎的目光攔下。
“父皇,紫炎心意已決。況且韻薰平日裡極少與人親近。此時另外派人暗中監視他們,不如紫炎在明處與他相處來得方便。此外那秦殤也非易與之輩,有了韻薰這個藉口,紫炎也可借機對他的目的、或者說燕昭的目的稍作試探。”
“——”御天行被御紫炎天衣無縫的分析駁的啞口無言,只得歎息一聲應承下來,“如此,炎兒一切小心。還有,莫要再投入太多心思在他二人身上了。畢竟立場不同,他們走至今日既是形勢所逼,卻也已是騎虎難下,莫說炎兒,便是朕也無法救得了他們。”
“紫炎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