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八章 散靈咒（二）

　　“我們確實也曾試過用蓮香丸之類藥性溫和的丹藥幫組長凝聚靈力。”

　　清寒應了一聲，緩緩抬起頭來，御紫炎此時才看清，清寒眼裡泛著淡淡的苦意，然而，就是那隱藏在眼底深處的苦澀與無奈，令人覺得愈發深刻，“但，那些丹藥的藥效都遠遠趕不及族長流失靈力的速度。別無他法，為了保住族長性命，我們最終只能選擇用天香雪凝丸抵制族長不斷流失的靈力。”

　　一時之間，御紫炎甚至有種錯覺，仿佛身重咒術，且為了保命選擇了一個無異於飲鴆止渴的法子的，並非床上臥著的雪狐，而是，清寒自己。

　　看到原本出世脫俗的雪一長老，變成如今這般心如刀絞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御紫炎心中不禁一陣惻然。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修真界的丹術更是博大精深。你們除了天香雪凝丸，就當真沒有別的選擇了麼？”

　　御天行疏冷的聲音響起，問出了御紫炎猶豫不決未曾問出口的話——其他選擇，這般虛無縹緲，似遠似近的可能，既是一種希望，卻又，可能是更深切的失望。那種殘酷，御紫炎懂得，因此，不願輕易點破。

　　雖然知道天所言不錯，但，此刻如此直截了當的說出這一番話，卻有些傷人啊……

　　“天——”

　　御紫炎低低喚了一聲，又轉過頭看向清寒，投去歉意目光。

　　不過，對於御天行毫不留情面直接問出口的話，清寒並未計較，又或許根本沒有餘心力精神去計較，只是苦笑著搖搖頭，“天行有所不知，若論丹術，修真界中還屬人修一脈更為擅長。我妖修一脈，若非植物花草啟靈，尋常的靈獸，對丹術是在是知之甚少。可這凝吟峰上，偏偏沒有花草樹精，唯有一些徒有蠻力的妖獸。”

　　“若是雪狐族中，凝吟峰上無人懂得，便走出這一方天地去尋找。若是妖修知之甚少，便去尋找世間尚存的人修。此世之中雖然修真者已少之又少，但若是有心，總能尋到的，大長老，在下說得難道不對麼？”

　　“天——”

　　御紫炎聽到御天行如此不留情面一再說出冷硬話語，不由得微微揚高了聲調喚道。卻發覺此刻御天行周身散發的氣息，與其說是一貫的疏冷，倒莫若說是一片冰寒。

　　察覺到這一不同，御紫炎表情凝重起來，一雙眼緊緊盯著眼前男人，不肯離開分毫——若說之前他只是覺得有些違和感，此刻，他可是真真切切覺出御天行的不尋常了。

　　是啊，仔細想來，若是平常，天對他人絕不會如此多話，更不會對並不算熟悉的人如此針鋒相對，咄咄逼人。

　　“天，你怎麼了？”

　　御紫炎顯示仔細端詳御天行的眼眸，生怕他又不知受到什麼意想不到的影響，導致龍血發作才會變得如此冷酷暴戾。但，他很快發現，御天行黑眸依舊只是流動著點點金光，並不似上回一般現出狹長金色瞳仁。

　　然而，御紫炎也同時瞧出，那眼眸之中掩飾不住，也未曾有半分掩飾之意的冷漠無情，卻是真真切切的。那沒有一絲溫度的雙眼之中，好像連他的身影都已印不出了。

　　御紫炎心中一痛，不為那眼中沒有自己，而是為心愛之人那般沒有半點活力，對任何人事物都仿佛漠不關心，麻木不仁的氣息。

　　伸手撫上御天行雙眼，御紫炎放柔了聲音說道，“天，可是覺得那裡不妥？為何露出這般目光？”

　　許是御紫炎的言語起了作用，他感到自己掌心的睫羽微微一顫，而後，溫涼的手掌覆於他的手背之上，一如往常柔情款款的聲音響起，“炎兒莫要擔心，我無事。”

　　聽到了滿含安撫之意的言語，御紫炎懸著的一顆心才算稍稍落下，卻依舊有些不放心的追問道，“天方才可是在生氣？為何生氣？”

　　即便天如今已不是冷漠至極之人，他也並不認為清寒選擇天香雪凝丸為淩霜族長凝聚靈力續命的法子會令天動怒之此。

　　“不，我並非生氣。而是——”

　　而是方才一瞬，他的情緒似乎被另一個人佔據控制了——御天行將未說完的話通過心靈感應傳達給御紫炎，是的御紫炎蹙緊了眉頭。

　　“天是說——”

　　“恩，似乎，是將暝。”

　　御天行點頭，心念之中肯定了御紫炎的猜想。

　　“？！天確定是將暝？”

　　這麼說，將暝還說著？——抑或——天當真是將暝轉世？

　　“夢中所見將暝，便是那般冷硬感覺。”

　　御天行明瞭御紫炎的意外與驚訝——其實他又何嘗不覺得一切匪夷所思——他極可能是將暝轉世，而炎兒極可能是幻瑛轉世。這世上當真有如此巧合之事？還是當真冥冥之中早已註定？

　　“不過，方才的情緒，冷硬之中卻又似乎夾雜著幾分實質的怒意……”

　　御天行仔細回想方才一瞬之間佔據了他意識的情緒。

　　“怒意——”

　　御紫炎仔細咂摸御天行所言，又在心中說道，“方才天說，那是星陣羅盤，或許‘並非九天幻狐將其遺棄，而是被人由上界丟了在此’莫非也是受到那莫名情緒的影響？”

　　否則天怎會無緣無故說起這種可能？但若是將暝意識表達出的見解，似乎，便沒有什麼奇怪了——莫若說，那才是事實才未可知。

　　“恩？”

　　御天行聞言挑眉，又仔細回想了片刻，這才點頭說道，“方才似是有一瞬精神恍惚著，好像說過這樣一句話。”

　　難得由御天行口中說出如此模棱兩可的答案，御紫炎彎了眉眼在心中說道，“呵呵，過去只有我一人動不動昏倒，沉睡，誰料到，來到這凝吟峰，多了一個與我一起渾渾噩噩，迷迷糊糊的人。”

　　“頑皮。”

　　御天行看著一雙紫瞳中滿是俏皮光彩的人兒，眼中閃爍著點點寵溺柔情，在心中說道，“有我陪著炎兒一起情癡癲狂，不好麼？”

　　深沉的話語，毫不掩飾的濃情蜜意，是的御紫炎再一次敗下陣來，目光閃躲著避開御天行的注視，卻後知後覺的想起，此處還有旁人。

　　“咳咳——”

　　御紫炎輕咳兩聲，有些抱歉的說道，“小子們失禮了。”

　　“無妨。天行無事吧？”

　　清寒搖搖頭，反而關切地問道。

　　其實方才他見天，炎兩人突然消了聲，相對無言，便猜想二人許是在以靈識交流。雖然以他與二人功力修為的差距，他完全可以強行介入到二人的對話之中。但是，他並未如此做。

　　無論是二人習慣性如此，抑或有意避開他的耳目交談，他都相信，這兩位人類的客人，是不會抱有任何惡意的——這是獸類與生俱來的直覺，對善意歹意自由明斷。

　　而對於清寒如此回應，御紫炎反而心中愧疚更盛——原本淩霜族長身受咒術之苦，此事便是個沉重話題。然而他的心思卻輕易被天的異常牽了去，並且還因為得知天沒有大礙，而一時放鬆心情以至於忘了形，實是不該。

　　御紫炎對於淩霜，清寒的歉意愈深，正想著要如何才能幫到淩霜族長，卻猛然記起，之前清寒一心期盼著他是九天幻狐轉世，莫非，那咒術乃是幻瑛所下？若是他恢復了記憶，是否便能幫淩霜接觸咒術，令他不在被其所苦呢？

　　思及此，御紫炎忙道，“既然那星陣羅盤是九天幻狐所有，莫非那咒術亦是他所下？而清寒先生之前那班期冀紫炎為幻狐轉世，莫非便是希望紫炎恢復了幻狐的記憶，為淩霜族長解開咒術？”

　　“雖不中，亦不遠矣。”

　　清寒搖搖頭，又點點頭，“據我所知，幻狐大人對咒術並無太多研究。反而是他的那位人類主子，似乎在咒術上造詣頗深。”

　　聽了清寒此言，御紫炎不由得看了一眼身旁之人。將暝？那咒術是將暝所下？星陣羅盤亦是將暝所贈？這——

　　清寒的話拉回御紫炎思緒，“不過，那人類如今是依舊身在上界，亦或是在神界與幻狐大人雙雙身隕，我們都無從得知。便是那人類轉世重生於此世，以我們對他寥寥無幾的一點瞭解，只怕便是當面也未必識得。相反，十六年前七月初七，凝吟峰頂異變，我們懷疑真是幻狐大人轉世重生引起。而那星陣羅盤，或許是感應到幻狐大人的降生才會發出共鳴，有了異動。”

　　“因此，與其寄希望與無跡可尋的人，先生寧願相信九天幻狐已轉世重生，再現此世。”

　　卻不知，將暝與幻瑛，極有可能雙雙轉世重生，還這麼巧成了一對父子情人……

　　“正是。”

　　自然不知御紫炎心中所想，清寒坦誠肯定道。

　　“那麼，先生又是憑何判斷紫炎便是那九天幻狐轉世呢？”

　　御紫炎問出一句，卻是另清寒雙眼圓睜，“咦？之前五弟不曾對紫炎言明麼？紫炎如今的模樣，與幻狐大人當日飛升之前化出的人形幾乎是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