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七章 散靈咒（一）

　　“——”

　　聽雪狐報上名來，卻不似雪一等人顯而易見是個假名。正疑惑間，卻聽雪狐補了一句，“紫炎不必懷疑，淩霜正是我的真名。”

　　御紫炎心中一動，同時又聽雪一說道，“此時才對二位坦承雖有些失禮，不過清寒在此道一聲抱歉了。”

　　“一，呃不，清寒先生言重了。”

　　御紫炎連忙擺擺手，“能得二位如此信任，已令紫炎受寵若驚，又何來失禮、抱歉之說？”

　　“呵呵，經過幻瞑閣異變，我們幾乎可以確定紫炎便是幻狐大人的轉世。如此一來，紫炎對於我族意義更是重大了。我們又怎麼會不信任你呢？”

　　清寒，也就是大長老雪一笑著說道。

　　“呵呵，既然清寒先生這麼說，紫炎也便斗膽喚一聲‘淩雪族長’與‘清寒先生’了。只是，若到時證實了紫炎並非九天幻狐轉世，二位可莫在轉回頭來責怪紫炎無禮冒犯才好啊。”

　　御紫炎輕輕笑著說道。

　　“不會，自然是不會的。”

　　清寒也因御紫炎一句玩笑話稍稍展顏，搖頭回了一句，只是，這“不會”，不知指的是御紫炎“不會”不是九天幻狐轉也，抑或即便御紫炎不是九天幻狐轉世，他們也“不會”責怪御紫炎失禮。

　　在心中糾結了一番文字遊戲過後，御紫炎才重新看向床邊與床上的清寒、淩雪。

　　“恕紫炎冒昧，方才聽清寒先生所說，應是清楚天香雪凝丸的害處。既是如此，淩霜族長又為何還要長期服用天香雪凝丸呢？”

　　重歸正題，御紫炎微微蹙眉問道。

　　御紫炎提起此事，清寒剛剛舒展一些的容顏重新現出苦澀之意。他並未急著回答，而是垂下頭，默默的幫臥在床上的雪狐掩好被角。

　　輕柔的動作，仿佛正對待世上最珍貴易碎的寶物。微微抿起的唇角，似乎隱忍著什麼。

　　“——”

　　御紫炎也不急著催問答案，只是靜靜的看著清寒的一舉一動。低垂的眼瞼，帶動睫羽微顫。御紫炎不知清寒斂下的眉眼間此刻到底是何種顏色，卻莫名的，為眼前所見一幕感到了陣心酸——清寒先生對淩霜族長，也許……

　　然而既是如此，又為何會眼著著淩霜族長以虛弱之體長期服用毒性巨大的天香雪凝丸而不加以勸阻？

　　片刻的靜默，室內的空氣好像都已凝固，悲涼的氣氛籠罩著整間佈置清雅的臥房。

　　就在御紫炎以為清寒不會回答他的問題時，卻聽到一個壓抑著什麼的聲音悠悠響起，“十六年前，族長他——中了咒術。”

　　“咒術？”

　　御紫炎下意識的重複了一句，心思卻有一半落在了那一句“十六年前”上。

　　十六年前——他轉世重生在此世的日子。

　　一閃而過的念頭，被清寒的聲音拉回。

　　“是的，咒術。散靈咒——使得族長靈力不斷流失，連帶著，族長的生命力也一併流逝著。”

　　清寒說著，依舊未曾抬起頭來。聽起來有些虛無縹緲的聲音，令御紫炎一時之間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牽著御天行的手緊了緊，御紫炎繼續問道，“那族長又是因何中了這咒術呢？”

　　被問及此事，清寒看了一眼臥在床上渾身無力的雪狐，聲音愈發縹緲，似是陷入了對過往的回憶之中，“十六年前七月初七，族長突然感到凝吟峰頂靈力有異，便前去查看。我當時也一起隨行。”

　　聽到清寒提及這個日子，御紫炎心中又是一緊——十六年前的七月初七，那不正是他降生的日子？

　　“其實，在那之前數月間，凝吟峰頂的靈氣流動便已經有些奇怪，只是並不十分明顯，我們也未曾多去留意。”

　　隨著清寒的繼續訴說，御紫炎的面色愈發複雜難辯。

　　然而清寒並沒有注意到御紫炎的表情變化，思緒繼續沉浸在往事之中，“但是七月初七那一日，早先數月中慢慢聚集的混沌靈氣似是受到了什麼觸動，突然之間隨著五色光芒形成五道靈柱沖天而去，旋即消散，不留半點痕跡。

　　族長與我看到空中出現那一異象，心中都十分奇怪。當時我們注意到五色光芒竟是由幻狐大人居所的位置發出，想著一探究竟，便又加緊了腳步趕往事發之處。然而，待我們趕到之時，那裡已經重歸平靜。只有庭院中央一個徑長三尺、深約五尺的大坑觸目驚心。族長與我一齊跳入坑中，發現有一星陣羅盤靜臥坑底。”

　　“星陣羅盤？”

　　御紫炎聽到此處，不由得出聲問道。

　　“不錯，星陣羅盤乃是道教中依照星辰宮位等道理占卜用的一種道具。在修真界中，星陣羅盤除了用於占卜，有時也被修士們作為佈陣用的輔助工具。”

　　“嗯。”

　　御紫炎了然。對於此種物品，他倒並不陌生，前世由各種管道聽說過不少，“莫非是那星陣羅盤有何不妥？”

　　清寒應著御紫炎的問話繼續說道，“那羅盤乍看上去十分普通，但仔細觀瞧，卻是由上等玄鐵煉製而成。式盤之上的依照十二宮二十八星宿分佈的星辰，皆是由極品的紫晶石鑲嵌而成。在羅盤底座上，還嵌著白、綠、藍、紅、黃五色靈玉。並且五塊靈玉依著金、木、水、火、土五行屬性，分別蘊含著各自屬性的靈力。”

　　“看來這星陣羅盤也算是件寶物了。”

　　御紫炎點頭說道。他如今已是知道，紫晶乃是靈石，與靈玉功用相近。此前得知此事時，他還著實驚訝了一陣——因為，關於那紫晶石的描述令他想到，千月宮中湖底數不勝數的紫色晶石，居然是修真者聚靈的寶貝。

　　若是當今世上仍舊有許多修真者，那千月宮湖底大量紫色晶石，怕也會成為眾人爭搶不休的物件吧——貪念，無論到了何時也不會窮盡。

　　只不過，如今那些紫晶石既是在千月宮湖底，便是為天所有。既是自家東西，自然是不必客氣了——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嘛——御紫炎理直氣壯的打定主意。

　　御天行接收到御紫炎心中所想，唇角微微彎起一道弧度——他的炎兒想要，他怎會吝嗇？如此看來，凝吟峰一行之後，下一站的目的地已經確定，便是千月宮了。

　　思及當日在湖心小築，以另外身份相處的他們，倒也別有一番情趣——

　　對御天行心中所想，御紫炎佯裝不知，只是耳根的微紅出賣了他。注意到愛人的反應，知道這人兒同樣也想起了二人在湖中小築共渡的那一夜，御天行唇邊笑意更濃。

　　“嗯。之前我們也曾經見過幻狐大人使用那星陣羅盤，且十分寶貝。似乎是他的主子，那個人類所制。卻不知為何幻狐大人未曾帶著那羅盤飛升上界。”

　　對於天、炎心中所想，清寒自然不知原委，只是一面說著一面依舊蹙著眉，似乎直至現在他也未曾想通為何幻狐大人會將如此寶貝的星陣羅盤遺棄在下界。

　　御紫炎也有些疑惑的看向御天行，卻由那雙眼中看到了閃而過的精光。

　　御紫炎心下不禁為了御天行的猜測微微一震，下一刻便聽到御天行沉聲說道，“或許，並非九天幻狐將其遺棄，而是被人由上界丟了在此。”

　　御天行話中的冷意，令御紫炎心裡莫名一緊，不由得仔細端詳御天行的表情，卻又好像沒發現什麼異常。

　　但……為什麼他總覺得一瞬間，天的氣息變得冷冽無比，甚至是他所不熟悉的淩厲？而且——天此言何意？若認真計較，也並非無此可能。但，平白提出此種假設，御紫炎又總覺有些說不出的突兀——

　　心中正自疑惑著，御紫炎卻聽清寒說道，“這一點，我們便不清楚了。但是，當族長伸手想要拾起那星陣羅盤仔細觀瞧時，羅盤之上便騰起一陣黢黑霧氣。霧氣瞬間騰起，不給我們任何反應躲閃的時間，直接沒入族長頭頂。”

　　“那，便是咒術？”

　　壓下心中疑惑，御紫炎說道。

　　“是的。”

　　清寒點頭，面上神色再次變得悲痛非常，“咒術很快便發作，我們也才知道，那是散靈咒。”

　　“那這散靈咒是否有解呢？”

　　終於弄清了咒術由來，御紫炎開口問道。

　　“我們太沒用，只知其為散靈咒，卻不通破解之法。”

　　御紫炎明白，咒術雖然也為道教一支，但卻只能算是一道旁門，修習鑽研之人並不多。因此，知道散靈咒，卻不明破解之法也並無稀奇。

　　思及此，御紫炎抬眼之際餘光掃到，清寒說出這句話時，原本搭在錦被之上的手微微顫抖著，卻堅持著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即便無法破解咒術，凝聚靈力的丹藥並不少，且多為藥性溫和。為何偏偏要選擇——天香雪凝丸？”

　　御紫炎的唇動了動，終究未能說出“欽鴆止渴”四個字。只因不忍再令清寒心中忍受更大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