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前緣
“沒什麼。只是凝湘公主遇刺一事,王爺命屬下來瞧瞧。”
“此事,他不是已交與我辦了?”
少年抿唇說道。
“可是公子並未成事,不是麼?”
男子挑眉問道。
“……”
被男子一句話問得無言以對,少年眼神有些飄忽。
“公子身份到底特殊,有些事,或許儘早抽身比較好罷——”
“我自有分寸,不必你多言。”
少年聽男子提及身份特殊一事,面色愈發不善,乾脆丟下一句話,轉身離去。
“……”
男子望著少年離去的身影,眼中劃過一絲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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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兒,怎麼了?”自蕭逸仁取了赤朱果已過了五日,這日上午,御紫炎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些什麼有些出神。
“啊,沒什麼。”
御紫炎搖搖頭,飲盡杯中的茶,思緒卻又是飄走——
怎麼總覺得那日的小廝似曾相識。可是這幾日他努力回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到底何時見過那人——
難道是前世夜禹橋認識的人?……
想到這種可能,御紫炎唇邊不禁勾起一道弧線——雖說如今他是轉世重生,卻到底也不是原先的那副皮囊。又怎會有本人出現在這裡的道理。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不過——(呵)若是當真有如此奇妙之事,他倒是樂於見識一下——看來前世夜禹橋喜歡這些光怪陸離的事情的壞習慣還是留了下來。
不過……天下之大,人有相似並無意外,或許也只是自己一時恍惚罷了。真是,自己何時變得疑神疑鬼起來?好好的心情平白被擾了,真是浪費。
御紫炎想及此隨即釋然一笑,此事便置於腦後,不再多想。
正想著,敲門聲響,“請問白塵先生與慕紫幽公子可在?”門外一個少年的聲音。
御紫炎看看白塵,“怕是蕭逸仁派來的人。”
在這裡會叫他慕紫幽又知道白塵的應該只有蕭逸仁。
白塵點頭,“正是,請進。”
門開,少年推門而入,御紫炎手一鬆,手中茶杯險些落地——來者正是當日與蕭逸仁相撞的少年。而那張臉——怎會如此相像……像誰?
御紫炎苦笑,呵,為何就是想不起這張臉在哪裡見過呢?每次努力想要回想,便頭痛欲裂,無奈,只得作罷。
“可是仁兒命你來的?”並未察覺御紫炎的反常,白塵溫文儒雅的問向來人。
“算是。前日離神醫解了我家主子身中的奇毒。聽說重要的藥引是二位所贈。我家主子感激不已,命小的定要請二位過府一聚。”
御紫炎明白眼前少年口中所指他家主子便是臨風太子風白陽。他看看白塵。
“既是如此,在下恭敬不如從命。”白塵說道。
能令妙手怪醫出手的,這位太子絕非泛泛之輩。既是白塵應邀前去,御紫炎也無異議,儘管眼前少年的容貌令他心中總是莫名感到悶悶不快。
“二位稍候,容小人進去通報一聲。”
進了太子府,左彎右轉到了一間房前,少年說道。
不愧是太子府,兩步便有一個暗哨,五步便有一處機關。御紫炎狀似無意以餘光四下打量,微微一笑。
“師傅,幽幽你們來了。”
少年正欲推門而入,不料蕭逸仁從房內開門迎了出來。
被蕭逸仁讓進房內,見明黃的紗帳束起在上等香樟雕花木床的柱上,床上半靠半躺一人,想必便是臨風太子風白陽。而離莫言正坐在床邊的圓凳上半眯著雙眼為風白陽診脈。
走進床前,御紫炎微微前身行禮,“草民慕紫幽見過太子殿下——”
話音未落卻發覺身邊的白塵氣息微微有些紊亂,御紫炎心下疑惑白塵的反常,側首看去,只見平日裡總是一片風輕雲淡的白塵此時雙唇微微顫抖,總令人如沐春風的溫和笑容僵在唇邊,平時一直帶著淡淡笑意的雙眼中也交替閃過各種複雜紛繁的情緒。
“師——”
御紫炎不禁有些擔心,只見白塵雙唇之間輕輕飄出兩個單音。
“泫,夜——”
循著白塵的視線望去,御紫炎看到靠在床邊的風白陽有些愣神,亦望向白塵。因中毒多日,風白陽的臉顯得有些蒼白,卻依然可以看出一國太子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眉宇之間透著些上位者的霸氣,雙眼中卻更多的是儒雅。
白塵吐出的兩個字令風白陽的眼神此刻顯得有些恍惚,並非體弱之兆,卻似是陷入了另外的世界,周圍的人都被此刻房內詭秘的寂靜搞得有些不解。
不知過了多久,只見風白陽的眼神重新恢復清明,只是儒雅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柔情,深深望進白塵同樣充滿柔情的雙眼,缺乏血色的嘴唇微啟,“塵——”
“……”
御紫炎沒有說話,不知為何,心裡肯定著一個明明之前他一直認為不可能的可能——師傅找到了他死去的愛人,而此人,正是眼前的臨風太子風白陽。
其他幾人仍是迷惑。御紫炎心底卻五味雜陳——泫夜,多年以前他曾在師傅留下的“伯宸手劄”中看過這個名字。正是御寰宗廟設計圖紙之下的書名。原來,這二人在師傅還是開國皇帝的時候便已經相識了麼?
而後二人一同入道修真,雙宿雙棲,直至一人遇害,另一人獨自輾轉紅塵,尋找著生離死別的愛人。然而——即便轉世,二人依然能夠相認麼?難道真如師傅當初所說,真心相愛之人,便是在茫茫人海之中,也絕不會錯認、錯過?御紫炎不知道,因為無論前世、抑或今生,他都沒有機會嘗試這般刻骨銘心的感情。於是,對於師傅口中所說真心相愛,他,無法體會、無法理解。
然而,這卻並不妨礙御紫炎為白塵終於尋得失散多年的愛人而感到欣慰。只是同時,另一番疑惑襲上心頭——即便相認又如何呢?二人如今,一個是世外高人,一個是臨風太子,即使相遇也早已是兩個沒有交集的人。師傅未曾忘情,風白陽卻早已入世輪回,心中的情,當真還在麼?
“退下吧。”
風白陽輕輕抬手揮退了房內侍候的下人。離莫言也診視完畢起身出去開藥,蕭逸仁自是隨他一同出去。此刻房內只剩白塵師徒二人。
“夜兒,許久不見了。”白塵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似道盡了千年的等待。
“……”
風白陽的眼神卻有些黯淡,“對不起,我……”
白塵淺淺一笑,並未移動半步,依舊站在離床一丈之外的地方,“無妨。”
御紫炎轉身,無聲的退出房間。
“……”白塵並不急著開口,依舊滿眼柔情的看著風白陽,前世的泫夜。
“抱抱我,塵。”許久,風白陽有些虛弱的聲音輕輕的響起。
“好。”
白塵雪白的長衫衣角翻飛,香樟木床上,一雙相擁的身影顯得格外唯美相契。
“你,好嗎?”風白陽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很好。收了些徒兒,不會很孤單。”
白塵輕輕擁著懷裡的一抹月白,仿佛懷抱著世上、獨一無二的珍寶。
“我很想和你一起離去,只是……”
風白陽蒼白的手指緊緊攥著背後人雪白的衣袖。
“多等些時日也無妨。”另一隻手抬起,愛憐的輕撫愛人如絲的墨發。
“對不起——”懷裡的人低低的垂著頭。
“那是你肩上的責任,也是你未盡的塵緣。”
“可是我……”
恢復了泫夜的記憶,他無法再以風白陽的身份去碰那政治聯姻的太子妃,更不要說日後登上大寶後將會擁有的後宮三千粉黛。更何況,他早已厭倦了勾心鬥角的生活。
“我不希望泫夜的記憶抹滅了風白陽的人生。夜兒是夜兒,卻也是臨風太子風白陽。”
白塵笑得輕鬆寫意,心裡卻暗波洶湧——其實並不確定,轉世成為風白陽的泫夜,是否依然對他有情。或許初見面時不該因為太過驚訝一時激動喊出了他的名,喚醒了他的記憶。
“塵你總是太過溫柔。”
風白陽帶著些嗔怨。其實他可以強硬一些的。還是說經過了千年的歲月,再深刻的愛戀都會沖淡。
“我時常來看看你可好?”
不想束縛住你,等你慢慢確認自己的感情。
“住些時日再走。”
給我時間再次愛上你,不只是泫夜,也是風白陽;也給你時間再次愛上我,不再是泫夜,而是風白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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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塵與“泫夜”久別重逢,敘說別情,不覺時光飛逝,轉眼只見夕陽西斜,白塵才扶著風白陽由房內走出。
“太子殿下已無事可以走動了麼?”御紫炎正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欣賞著落日余暉的美景,見二人由房內走出,忙迎上前。
“多謝公子關心,白陽無事。”風白陽對御紫炎淺笑道。
御紫炎不禁想到,如此風輕雲淡之人,實在不太適合被東宮太子的虛名縛了手腳,不得自由。只是人各有命,個中機緣,豈是他能參明?
“太子殿下稱我紫幽便好。紫幽乃是師傅的徒兒,仔細算來,也算是太子殿下的晚輩了。”
“過去是過去,如今,你我身份等同。不是麼?三殿下?”風白陽淡淡說道。
“原來師傅與太子殿下講了。”御紫炎並無惱怒之意。在這世上,需要隱瞞自己身份的,只有對御天行一人,於其他人,他不介意,亦無需介意。“不過還是請太子殿下稱我紫幽吧。在外,只用此名。”
“好,一切隨紫幽主意。”
“太子殿下,紫幽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請教。”
“請講。”
“不知太子殿下的傷是因何而來?”
“這——”風白陽遲疑了片刻,終於說道,“實不相瞞,其實我也不甚清楚。”
“太子不知?”御紫炎疑惑。這位臨風太子雖是風輕雲淡,卻絕非癡愚之輩,竟會連自己如何受傷都不知?
“是蠱。”離莫言端著一碗藥,不緊不慢的走來。
“蠱?”幾人異口同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