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問情 第八十三章 又見月天
“不錯。蠱。”離莫言再次確認。
“——莫非是嗜心蠱?”白塵沉吟片刻,問道。
“逸是如此說的。”離莫言點點頭。
“怪不得仁兒會來向我討赤朱果做藥引。”
“逸仁不是說太子是中了‘離夢’之毒麼?”御紫炎不解。他不認為蕭逸仁有必要對他們講假話。
“不錯。‘離夢’之毒不假,只是是由嗜心蠱引發。”
“嗯——我本覺奇怪,‘離夢’之毒雖是兇險,也不致用到赤朱果如此靈藥作為藥引。此時提到嗜心蠱,才說得通了。”白塵若有所思的說道,“嗜心蠱與其他蠱毒不大相同,蠱蟲本身又由毒藥餵養長大,中蠱之人,不僅要承受蠱蟲嗜心之苦,更加要承受餵食蠱蟲的毒藥發作之毒性。”
“到底是何人如此心狠手辣,雙管齊下,非要將太子殿下置於死地?”御紫炎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如此處心積慮,莫非是有何深仇大恨不成?
“或許,是炎兒口中的‘神秘人’。”白塵表情嚴肅的說道。
“師傅的意思?”御紫炎忽而想到,“莫非這嗜心蠱本是修真者才懂得的蠱毒?”
“至少我從未聽過。”離莫言說道。
“‘神秘人’——”御紫炎默念,“此人目的到底為何?他覬覦寰午湖底密室尚可理解,如今加害太子殿下又是為何?莫非——莫非他正是當初偷襲師傅與泫夜前輩之人?”
御紫炎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做事不夠光明磊落之人,他最是不喜,若非對方做些宵小之偷襲行徑,白塵與泫夜也不至天各一方,生死別離。
“或許是。但目前線索太過稀少,難以定論。”白塵點點頭,又搖搖頭。
“既然如此,不如塵與紫幽在太子府住上一段時日,或許也可查到些什麼也未可知。”風白陽說道。
“也好。”白塵點頭應允。
“既是如此,紫幽晚膳過後便將留在客棧裡的包袱取來。”見白塵不曾推辭,御紫炎自是沒有理由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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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落腳的客棧,住進太子府已有半月。
深夜,太子府內一片本該寂靜,書房內卻隱約傳來“當當”的落棋聲,正是身子已然大好的風白陽與白塵秉燭對弈。
不遠處的廂房內,蕭逸仁與離莫言相擁而眠,平日一副冰山臉的離莫言睡夢中卻微微揚起嘴角。
而御紫炎夜半醒來,隨意披了件外衣,輕竄上房,仰望新月如勾的夜空,月輝暗淡,星辰濯耀,此情此景,令御紫炎不禁想起御華殿的琉璃頂。
不明白,為何風白陽只憑泫夜的記憶便可以與師傅安然相處呢?千年的等待又如何?再深刻的愛戀不過是過眼雲煙。便是師傅心中依舊有情,眼前人也不再是心裡的人,泫夜轉世為人,過的便是風白陽的人生。或者——風白陽只是因為相戀的記憶才以為他對師傅亦是有情?
“人總容易愛上愛自己的人……麼?”
御紫炎低聲呢喃自語著,滿是諷刺的勾起嘴角——並非對旁人,而是對他自己。
此刻心裡隱隱作亂的暴戾之氣是因為風白陽手下的那名少年麼?這一世,本該是個無情無愛的殺手,卻陰差陽錯,莫名成了御天行的皇子。
愛人之心到底交給了曼珠花妖,明明無力還給那人一份情愛,卻又無奈依舊如此輕易便為一些無謂瑣事被攪亂思緒——雖是再世為人,卻總是不曾長進,反而愈發將自己逼至泥沼,真真可恨。
正自嘲,覺得不遠處兩股極微弱的氣息。御紫炎隱去氣息,循著氣息而去。熟悉的聲音正是那名少年,壓低聲音講的卻不是臨風的語言,而是啟仙國語。
“御寰那邊有何動靜?”
“並未異動。路上的刺殺雖未成功,卻並未留下任何痕跡,儘管放心。”
“嗯。你一路服侍那凝湘公主,她可曾起疑?”
“無事。我跟了她許多年,她斷不會懷疑到我。”
“一切小心,不可壞了爺的大事。”
“知道。”
“最近太子有客,皆不是尋常人。暫且不要輕舉妄動。”
“好。”
簡短的對話之後二人分手。御紫炎緊了緊衣袍,眼中閃過一抹淩厲之色,衣袂翻飛回房繼續睡覺,心中只道,“果然是個方便的能力——”
第二日,御紫炎抽空去去了趟笑雲酒樓。
“盯好小龍身邊的青蟲。還有,金絲雀籠內生著釘子,險些傷了雀兒,將它挖出來。南邊來的人水土不服,瞧好症狀再下藥。”
御紫炎一個人獨坐在一樓大堂一個角落裡面自斟自飲,似乎在衣袖下自言自語著。
感覺到離的氣息在他身後消失,御紫炎亦起身結帳離去。
“紫幽——”
剛剛踏出笑雲酒樓的大門,便聽到有人喚自己的“名”。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口吻,使得御紫炎微愣。
緩緩抬起頭,才看到遮蔽了頭頂天日的,正是除下墨黑流金面具的月天。
“天——”御紫炎輕喚一聲。
軟軟一聲輕喚,似乎一股清泉沁入御天行心底。
“你怎會在此?”御紫炎輕笑著歪頭問道。
是啊,他怎會在此?半年多前,是因探訪神秘人之事才離開大央,趕到御寰邊境的千月宮。而半年多後,他又是為何拋下朝中之事,不惜千里迢迢潛入臨風國都,循著眼前人兒的蹤跡,來到此處?
“有事。”斂下心中思緒,御天行淡淡說道。
“有事?”御紫炎反問一句,何事能令千月宮主親自出動?
“你又為何在此?”
岔開話題,御天行自然不能讓眼前人兒知道自己正是為他而來。
自那日發現“慕紫幽”,竟然正是他手下一名影衛——“幽”,御天行心中驚濤駭浪,還不及弄清為何,幽便已隨著白塵匆匆離去。
事後御天行亦曾想過向靈問清幽的來歷,卻又終究未能問出口——於他,幽當不過是眾多影衛之一,僅限於此——
只是,無論他如此告誡自己幾百上千次,心中對少年莫名的掛念卻未曾減少半分,反而與日俱增。終於,坐於御書房中,對著奏摺,眼前浮現的卻全是少年的一顰一笑。
接到臨風暗樁回報,幽在臨風國都風瑤出現,再也不能無視自己心中的悸動,御天行怕是生平第一次做出如此莽撞之舉,草草交待一下國事,便已“入關修煉”這一牽強至極的理由,遁出皇宮,易容喬裝,直奔風瑤。
“隨師傅雲遊四方,恰巧來到此處。”
御紫炎的回話打斷了御天行百轉千回的心緒。事隔大半年,再次聽到這恍如天籟的聲音,一直躁動不已的心,終於沉靜了下來。
“住在何處?”月天問道。
“呃——”
御紫炎有些犯難,心中盤算不知是否應當說出實情,不過轉念一想,以千月宮勢力,想要查出他的住處豈非小事一樁,索性坦白直言,“太子府。”
“——”
月天挑眉。相對月天千月宮宮主之位顯得有些平凡的臉上辨不出是喜是怒。
“借個朋友的光。”御紫炎不欲多做解釋,只一語帶過。
御天行也不去追問。旁人如何,他根本不在意。
“隨我住在此處可好?”
月天指著笑雲酒樓對面的月瑤客棧,問道。
“這——”
御紫炎沉吟片刻,不過比起住在太子府謹言慎行,他倒是更願與月天相處。畢竟與臨風太子關係匪淺的是離莫言、前緣再續的是師傅,他與風白陽,到底只是初次見面的無關之人。
不親近、不熟悉,御紫炎便不喜叨擾他處,是以點點頭答道,“也好。我先行回去與師傅交代一聲。”
“快去快回。”
月天淡淡應了一聲,不見半點喜悅之色,心中卻是萬分期待。
“對了——”
御紫炎突然想起些什麼猛轉回身,眯著雙眼危險的問道,“天不會如此吝嗇要紫幽與你同擠一間房吧?”
看少年那戒備威脅的神情,大有“你敢說是我立刻翻臉不認人”的架勢。
御天行強忍笑意,艱難吐出一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