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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清》第349章
第09章 暖閣奏對(二)

  過了片刻,一個太監掀開簾子,李邦華在前,王家彥在後,進入裡問暖閣,在崇禎的面前叩頭。崇禎問道:

  “王家彥,城上守禦如何?逆賊有何動靜?”

  王家彥奏道:“陛下,城上兵力單薄,眾心已散。前日在沙河和土城關外防守的三大營兵遇敵即潰,一部分降了敵人,如今在西直門和阜成門外攻城的多是三大營的降兵,真正賊兵反而在後邊休息。三大營降兵同守城的軍民不斷說話,稱說逆賊兵力如何強大,包圍北京的有二十萬精兵,隨時可以破城,勸城上人識時務,早一點開門投降,免遭屠戮。城上人聽了他們的說話,眾心更加瓦解。”

  “為何不嚴令禁止城上城下說話?”

  王家彥痛心地說:“陛下!自從逆賊來到城下,城上人心瓦解,還說什麼令行禁止!微臣身為兵部侍郎兼協理戎政大臣,分守安定門,從十六日到昨日上午,竟不能登城巡視,幾次登城,都被守城內臣擋回;張縉彥是兵部尚書,為朝廷樞密重臣,值大敵圍城之日,竟然亦不能登城視察。自古以來,無此怪事!”

  王家彥說不下去,伏地泣不成聲。李邦華也默默流淚,悔恨自己一生空有剛正敢言之名,卻對南遷之議不敢有堅決主張,遂有今日之禍。崇禎見兩位大臣哭,也不禁流淚,恨恨地說:

  “內臣本是皇家的家奴,不料竟然對守城事如此兒戲!”

  王家彥接著說:“臣幾次不能登城,只好回至戎政府抱頭痛哭。戎政府的官員們認為這是亡國之象,看見臣哭,大家也哭。前日下午,臣去兵部衙門找張縉彥商議,張縉彥也正在束手無計。我們商量之後,當時由張縉彥將此情況具疏,緊急陳奏。幸蒙陛下立即下一手敕:“張縉彥登城視察,內臣不得阻撓”。

  “從十六日下午申時以後,本兵始獲登城,微臣亦隨同縉彥登城。局勢如此,臣為社稷憂!蒙陛下恩眷,命臣協理戎政。臣奉命於危難之際,縱然決心以一死報陛下,但恨死不蔽辜!”說畢又哭。

  崇禎看了李邦華一眼,想著還有重要話要同他密談,揮淚向家彥問道:

  “卿自入仕以來,已是三朝老臣,如今是第二次為北京守城事鞠躬盡瘁,君臣患難與共。”

  王家彥聽到皇上的這一句話,禁不住痛哭失聲。崇禎也哭了。李邦華流著淚插言說:“國家到此地步,文武百官都不能辭其咎。老臣當言不言,深負陛下,死有餘辜!”

  崇禎對李邦華的這兩句話的真正含義不很清楚,顧不得去想,又接著對王家彥說道:

  “朕清楚記得,十五年冬天,你由太僕寺卿剛升任戶部侍郎,忽然邊事告急,特授你為兵部右侍郎,協理京營戎政。你拜命之日,即從正陽門開始,沿城頭騎馬巡視了內城九門;第二天又從西便門開始,巡視了外城七門,你察看內外城一萬九千多個垛口,整頓了一切守禦器具,使京師的防務壁壘一新。你曾經在雪夜中不帶一人,步上城頭,自己提一燈籠,巡視一些要緊地方。城上官兵和百姓丁壯,誰也不知道你是兵部侍郎。第二天,你該獎勵的獎勵,該處罰的處罰,將士們無不驚服。家彥,朕雖深居九重,日理萬機,可是你如何治事勤謹,朕全知道!”

  崇禎又接著說:“不久,東虜進犯京畿,京師戒嚴。卿受命分守阜成門,又移守安定門。自前年閏十一月至去年五月,前後七個月,卿躬冒寒暑,鼓勵將士各用所長。狂虜退出長城之後,朕賜宴午門外,晉封你為太子太保,世襲錦衣指揮。卿一再謙退,上表力辭。朕不得已答應卿的請求,只加卿一級,襲正千戶三世。今年開春以後,廷推卿為戶部尚書,朕向內閣批示說:‘王家彥勤勞王事,且清慎不愛錢,理財最好,宜任戶部尚書。但目前逆賊已渡河入晉,軍情吃緊。王家彥在戎政上已有經驗,臨敵不便更易,應繼續留在京營!'”

  “家彥,卿是朕的股肱之臣。事到如今,難道你就沒有一點辦法麼?”

  王家彥哽咽說:“皇上,人心已散,臣力已竭,臣惟有以一死報陛下知遇之恩!”

  崇禎又一次陷於絕望,嗚咽出聲。王家彥也嗚咽不止。李邦華雖然不哭,卻是不斷流淚,在心中又暗暗悔恨自己沒有對南遷事作有力主張。君臣們相對哭了一陣,崇禎對王家彥說道:

  “卿速去城上巡視,盡力防守,以待吳三桂的救兵趕來!”

  王家彥叩頭,站起身來,揮淚退出暖閣。

  王家彥退出以後,崇禎望著李邦華說道:

  “先生平身。賜坐!”

  一個站在窗外侍候的太監,立即進來,在崇禎的斜對面擺好一把椅子。李邦華躬身謝恩,然後側身落座,等待皇上問話。

  崇禎對待李邦華這樣有學問、有操守的老臣一向尊重,照例稱先生而不呼名。但是他明白,如今京師被圍,戎馬倥傯,不是從容論道時候,李邦華年事已高,縱有四朝老臣威望,對挽救大局也無濟於事。崇禎心中難過,歎一口氣,隨便問道:

  “先生,今日朕因心中已亂,臨時上朝,文武百官事前都不知道。先生已是古稀之年,如何趕來上朝?不知有何重要陳奏?”

  李邦華在椅子上欠身說道:“啟奏陛下,自十六日賊越過昌平以後,老臣知大事已不可為,即移住文丞相祠,不再回家,決意到逆賊破城之日,臣即自縊于文丞相之側。兩天來。”

  崇禎的心頭猛一震動,揮手使邦華不要說下去。他忽然想起昨夜的一個凶夢,想到自己也要自縊,不禁掩面嗚咽。李邦華見皇上哭,自己也哭,同時悔恨自己身為大臣對來到眼前的“天崩地拆”之禍負有罪責。崇禎不知道李邦華的悔恨心清,嗚咽片刻之後,揩淚問道:

  “先生剛才說到‘兩天來’,兩天來怎麼了?”

  “老臣兩天來每至五更,命僕人牽馬,到東華門外,再從紫禁城外來到闕左門外下馬,進闕左門來到午門之外,瞭望一陣,然後回去。臣以為再無見君之日了,在死前多望望午門也是為臣的一片愚忠。不料今日來到午門前邊,聽見鐘聲,恰逢陛下禦門上朝,使老臣有幸再睹天顏。”

  崇禎又感動又深有感慨地說:“倘若大臣每都似先生居官清正,忠心耿耿,國事何能壞到今日地步!”

  李邦華突然離開椅子,跪下叩頭,顫聲說道:“陛下!國家到此地步,老臣死不蔽辜!”

  崇禎猛然一驚,愣了片刻,問道:

  “先生何出此言?”

  “臣有誤君誤國之罪。”

  “先生何事誤國?”

  “此事陛下不知,但臣心中明白,如今後悔已無及矣!”

  崇禎聽出來李邦華的話中含有很深的痛悔意思,但是他一時尚不明白,一邊胡亂猜想,一邊叫邦華坐下說話。等都華重新叩頭起身,坐下以後,崇禎問道:

  “先生所指何事?”

  李邦華欠身說:“正月初,賊方渡河入晉,太原尚未失陷,然全晉空虛,京師守禦亦弱,識者已知京師將不能堅守。李明睿建議陛下乘敵兵尚遠,迅速駕車南京,然後憑藉江南財賦與兵源,整軍經武,對逆喊大張撻伐,先定楚、豫,次第掃蕩陝、晉,此是謀國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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