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心之所向
兩個人瘋了似的,理智被慾念的火燒得灰飛煙滅,只剩下本能和渴望。周自珩已經不記得做了多少次,天都快亮了,夏習清才終於被掏空得徹底,昏睡過去。周自珩就這麼緊緊地摟著他,他害怕下一秒,這個人就會消失在眼前。
原來他已經這麼愛他,愛到滿心愧疚。愛到失去了自己。
他睡得極不安穩,儘管這些天一直忙於趕著進組前的工作,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昨天又折騰了整整一夜,可周自珩怎麼都沒辦法進入深眠之中。就好像一個浮於海面的木筏,搖晃起伏,無法靠岸。
夢裡都是夏習清的臉孔,挑釁的,狡黠的,脆弱的,動情的,每一個神情都那麼的確切,又變得模糊。
最終都消失了。
原來這個木筏並不是漂向遠洋,而是一個瀑布懸崖,湍急的流水讓他無法呼吸,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在激流中墜入深淵,冰冷的潭水覆沒了他的身體。
周自珩睜開雙眼,遲緩地伸手摸了摸眼角。涼涼的,像夢中的潭水。
夏習清就躺在他的身邊,側著身子面向他沉沉睡著。周自珩伸手,將他散在臉頰的頭髮撥到一邊,動作輕柔地碰了碰他的側臉,一顆心漸漸地恢復正常的頻率。
周自珩就這麼靜靜地凝視他的側臉,不碰他,也不說話,視線緩緩地移動,精緻的眉骨,高挺的鼻樑,即使是閉上眼也能看見的重瞼線條,還有鼻尖上那枚小小的痣。
他瞥見夏習清下頜骨上的淤青,心裡一驚,那是他昨天掐著他留下的痕跡。周自珩忍不住動作輕緩地掀開被子,那具白皙的身體上佈滿了歡愛過後的痕跡,側頸,鎖骨,胸口,甚至後背,到處都是他留下的吻痕。
夏習清的腰側還有幾個小小的淤青,是他昨晚掐著他的腰留下的印記。一整晚的失控讓兩個人都拋棄了理智和禁忌,周自珩回想起那時候的場景,他到最後幾乎已經沒了輕重,完完全全被慾望操控。
伸手替夏習清把被子拉上來蓋好,愧疚感快要將他吞沒。他不應該這麼做的,這是不對的。可他一回想起夏習清說過的話,試圖聯繫那些他甚至不知道姓名的人來代替自己做這些事,心臟就悶痛不已。他也不想生氣,也曾經試圖控制自己。但一遇到夏習清,他就瘋了。
在兩個人都快要失去氣力的那個瞬間,他竟然希望世界就在這一刻毀滅,起碼這樣夏習清就不會離開了,他最後是和自己一起死掉的。
太可怕了。
試探性地伸出手,指尖握住了夏習清的手指,拇指的指腹輕輕地磨蹭著他修長的手。
他醒來之後,應該會生氣吧,他是多麼驕傲的人。
或許他們之間就到此為止了。
[周自珩,我們有關係嗎?]
[我們一開始不就是玩玩。]
[我現在受夠你了。]
他無法揣測出夏習清說出這些話是用的怎麼樣的心情,但他想像得到過去夏習清是如何唾棄那些將真心獻給他的人。他們一定也聽過這些話吧,或許是更難聽更直白的。
周自珩伸出手指,輕輕地觸碰著夏習清鼻尖的小痣,緩緩地靠近,在他的額頭印上一吻。
他為什麼會迷戀這麼殘酷的人。
夏習清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頭痛得要命,視野裡並不是想像中那麼明亮。意識還沒有完全恢復到這具身體上,可他的第一反應是伸開手臂試探。
沒有別人,只有他自己。
夏習清覺得可笑,他極力地嘲諷著那個期待過剩的自己,妄想什麼呢,不就是被他周自珩睡了,他們之間除了肉體關係,還有什麼別的可能嗎。
身上換了乾淨的睡衣,這張床這間臥室也不是他想像中那麼混亂,可夏習清卻覺得更難過了,他是不是應該慶幸昨晚上了他的人是周自珩,至少他那顆善良透頂的心會讓他足夠溫柔,足夠體貼,不至於令自己太過狼狽。
嗓子乾渴到快要著火,他試圖撐著身子起來,卻發現自己渾身酸痛,骨頭都要散架。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青紫的吻痕連成一大片。夏習清幾乎不敢回想那天晚上發生的荒唐事,周自珩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一直重複著那句話。
[你只有我一個人。]
怎麼可能,他只要願意,他可以有好多好多人。
好多好多,多到數不過來。
頭疼得更厲害了,想回家,這張床充滿了周自珩的氣味,讓他暈眩不已。費力地忍痛坐起來,夏習清的兩條腿都打顫。
不敢相信,他夏習清竟然真的讓一個男人上了,而且是求著被上。自尊心磨成了粉碎,他不敢去回想那天晚上的細節,簡直就是一個予取予求的廢物。
坐了好一會兒,等到緩過勁兒來,夏習清才扶著牆壁下了樓,每一步都走得艱難,兩條腿抖得厲害,心裡忍不住罵他。
媽的周自珩也太猛了,二十歲的小年輕做起來真是不要命。
他已經完全忘記,那天晚上不要命的實際上是他自己,纏著做個不停的也是他。
說是不期待,可夏習清下樓的時候還是想著,萬一周自珩就在樓下怎麼辦,萬一他就坐在沙發上呢,他得打起精神別跟個被強奸的小雛兒似的,硬氣點,就當是換換口味。
可周自珩並不在樓下,夏習清只看到沙發上疊好的他穿過來的衣服,還有涼掉的牛奶。
人家可是大明星,這種程度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也只有周自珩那種老好人才會做到這種地步,知足吧。
簡單洗漱過後他把洗漱用品扔進了垃圾桶裡,扶著牆走出浴室坐到了沙發上,這次連個字條都沒有了。夏習清也能理解,畢竟周自珩以前也不喜歡男人,沒準兒試過一次覺得還是接受不了呢。
他動作遲緩地換上自己的衣服,那些衣服似乎都被洗過,只剩下一股西柚味洗衣液的香氣。
嗓子乾啞得厲害,夏習清把睡衣掛在沙發扶手,拿起牛奶喝了一口,然後起身準備回家。
怎麼心裡就這麼委屈呢。
夏習清自己都沒發現,如果是以往,他醒過來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弄死那個不要命的狗東西,可他現在滿腦子只有周自珩,一面想知道他究竟去哪兒了,一面又不願意去想他。
腰疼得根本彎不下來,他也只能坐在玄關的台階上換鞋。看著那雙合腳的棉拖,夏習清心裡就更不舒服,只想快點離開這個滿是周自珩生活痕蹟的地方,他要去喝酒喝個痛快,再去找,去找別人……
腦子裡忽然又冒出周自珩發怒的面孔。
夏習清心有餘悸地把手放在門把手上,還沒轉,門就從外面開了。他驚住了,門口站著的人不就是周自珩嗎。
他穿了一身黑,黑色T卹黑牛仔褲,黑色棒球帽黑色口罩,右手手臂上還套著一個黑色的長護袖,像是打籃球的時候戴的。或許是色調的原因,他今天的氣質冷冷的,帶著一股子很重的戾氣。
周自珩拎著兩個滿滿的購物袋,明顯是沒有料到正好能跟他碰上,看見穿戴整齊的夏習清眼神亮了一秒,又瞬間暗下去。
沒有取口罩,周自珩悶著聲音低頭道,「吃個飯再走吧,很快就做好。」
雖然這麼說了,可周自珩也沒有順手帶上門,就讓門這麼敞著,如果夏習清要走,他也不會攔。
見他就這麼自顧自地拎著東西進去了,夏習清在原地愣了一會兒。
原來是去超市了?
站著這兒也不是,進去也不是,直接回家似乎更過不去。夏習清站在門口,聽見周自珩整理東西的聲音,不知道怎麼的走了神,一下子就把門關上了。
砰地一聲,夏習清自己都嚇了一跳,後悔也來不及了。他強裝出一副完全沒有受到影響的樣子,步伐緩慢地走回客廳,正要坐下,周自珩忽然走過來,手裡拿著一個什麼東西。
「幹嘛?」不開口還好,猛地一開口夏習清才發現自己嗓子全他媽廢了。
周自珩繞到他背後,自顧自地把夏習清扎進西服褲子裡的白襯衣拽出來。
「喂!你幹什麼……」
腰上被貼上了兩塊膏藥,夏習清扭過頭去看,周自珩放下他的衣服。
「你喝牛奶了。」周自珩的眉頭皺了一下,他出去這麼久,牛奶都冷了吧,照夏習清那麼懶散的個性,一定也就這麼冷著喝了。
夏習清卻會錯了意,後悔不該喝他留下來的牛奶,於是嘴硬道,「沒有。」
「是嗎。」周自珩伸出手指擦了一下夏習清嘴唇上邊一圈牛奶印兒,也沒有多說話就走到廚房。謊言一下子被拆穿,夏習清伸出手背反覆擦了擦嘴唇,心跳也快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周自珩哪裡不對勁。
貼片起了作用,腰間熱熱的,夏習清正要去廚房,手機忽然震了一下,打開微信一看,是一個人發過來的好友請求,頭像是用火柴棍子拼出來的一個柯字。夏習清印象中並不認識什麼名字裡有柯字的人。
在他不在的時候,手機有好幾個未接來電,其中有夏修澤的,還有許其琛的,不過都只有一兩通而已,還有一個未知號碼,打了四五通。
他查看了一下號碼,又轉到微信去查看那個好友請求。
果然是同一個號碼。這個人是誰啊,為什麼一直找他。
夏習清懶得多想,將手機放回口袋裡,走進餐廳,坐在那個小小的餐桌前,他的視線又一次落到了那束紙玫瑰上。
它們不是真正的玫瑰,沒有生命,也就永遠不會消失和枯萎。
永遠在他的心裡,開得很漂亮。
他忽然站了起來,沖著廚房裡的周自珩說了句,「我現在沒胃口,走了。」
周自珩走了出來,站在門口,奇怪的是他還一直帶著口罩,聲音比剛才還冷了幾分。
「你昏迷了兩天,必須得吃點東西。」
關你什麼事呢?夏習清眉頭擰起來,張了張嘴卻沒說出口。這些話太難聽,清醒時候再說這樣的話就太傻了。周自珩一副不會讓他走的樣子,搞得夏習清也沒辦法。
他坐回餐桌上,拿出手機,卻發現收到了阮曉的消息。
[阮曉:習清你醒了嗎?有沒有事?]
[阮曉:你身體沒有大問題吧。我們都很擔心你。]
[阮曉:那個,那天晚上和我一起救你的那個男生,他是周自珩的發小,他找你有點事,你加一下他微信吧。]
原來就是那天那個一直偷偷盯著他的人。夏習清添加了好友,對方很快就發來一條消息。
[趙柯:夏習清你醒了?你沒事吧。]
[夏習清:算沒事吧,謝謝你那天幫忙。]
[趙柯:沒事兒,珩珩呢?你看到他了嗎?他有沒有聯繫你?]
珩珩?叫得還真是親呢。前有初戀小姐姐,後有竹馬小基友,周自珩的童年還真是充實得很。
夏習清拿著手機悠哉地走到廚房,靠在門框上拍了一張周自珩的背影發給他。
過了沒多久,在家裡焦急等消息的趙柯收到了夏習清發來的照片。
[夏習清:你們家珩珩正在給我做晚飯。]
這是什麼狗糧攻擊。趙柯皺著一張臉,我是友軍啊!儘管如此,他還是把和夏習清的聊天記錄截圖發給了阮曉,CP狗有糖必須一起嗑。
夏習清覺得無語,既然要找周自珩幹嘛不自己找他,非得通過他才行,明明都是叫珩珩的關係了。這樣一想,他忽然有些不高興,從聊天界面退出來,正好看見下面周自珩的聊天框。
忍不住點開他的頭像,就是那朵紙巾疊成的小玫瑰。
不悅的情緒簡直就是一個惡性循環,夏習清索性關了微信,眼不見心不煩。他坐回到餐桌上,從一套餐具底下抽出墊著的深藍色餐布,將它蓋在那束紙玫瑰上。
周自珩端著青醬意麵出來,一眼就看見被蒙起來的花。他將夏習清的那份擱在他面前,自己坐到他的對面,將花上的餐布揭開。
夏習清正要發作,就看見周自珩將那束花取出來,一言不發地扔進了餐桌旁的垃圾桶裡。他愣愣地看著周自珩,完全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做。
「喂……你在幹什麼啊……」
周自珩回到廚房,把剩下的沙拉和果汁都端出來,然後才坐下。
「你不喜歡就丟掉。」
可是你不是特別喜歡嗎?夏習清徹底猜不透周自珩的心思了,這些花難道不是有特殊含義的嗎。
「這些玫瑰是你找人疊的吧,還有你的頭像,這麼上心,你幹嘛扔了啊。」夏習清準備起來把那束花拿出來,被周自珩制止了。
「那是我自己一朵一朵疊的。但是現在我覺得沒什麼意義了。」
為什麼啊。夏習清不明所以,尷尬地坐回去。他所不知道的是,周自珩記得他那天晚上說過的所有話,包括那一句[你要記得我是誰。]
他一瞬間就明白,夏習清誤以為自己把他當做那個女孩子的替身。說起來令他不齒,但他的的確確已經變心了,他現在的心裡只有夏習清一個,儘管他現在沒有勇氣將這句話說出來,但也不能讓夏習清這麼誤會下去。
「吃飯吧,你肯定很餓了。」
夏習清看著他一直低著頭,「你怎麼還帶著口罩和帽子,你不捂得慌嗎?」為了緩解這種尷尬的氛圍,夏習清甚至自己先開起玩笑來,「你該不會是覺得不好意思吧,哎,到底是你上我還是我上你啊,我都沒有不好意思你在這兒尷尬個什麼勁兒。」
周自珩摘下口罩,還是低著頭。
「還是你覺得對不起我?」夏習清的語氣有些猶疑,沒什麼好對不起的,雖然和他一直以來的預期背道而馳,但無論怎麼說都是他親口同意了周自珩才做的。
他乾笑了幾聲,做出一副豁達的樣子,「別搞得我跟個被你那什麼了的小姑娘似的,雖然是被人下了藥,但也是你情我願的事,而且你也是想幫我,我再怎麼渣也是講道理的。」
「再說了都是男的,我也不會拿槍指著你讓你對我負責。」
他用叉子捲起一團意麵,「要是真覺著對不住我,以後讓我上回來就行,反正咱們不就是這種關係嗎。」
對啊。本來就是這種關係。說出來好像輕鬆多了。
被人上一次就變得這麼扭扭捏捏的,真的不是他夏習清的作風。
周自珩終於抬起頭,帽簷下的眼神複雜極了。他似乎想說點什麼,最終還是沒說。
夏習清這才發現他的嘴角破了,明顯是跟人鬥狠打架留下來的傷,「喂,你臉上這是怎麼回事?」
周自珩沒有回答,他看了一眼手錶,低下頭自顧自地開口,「你先吃飯,多吃一點。」
說著他站起來,將那個裝得滿滿的購物袋拿到旁邊的椅子上放好,從裡面拿出一個又一個東西,「這個是消淤青的藥,一天塗兩次。這一個藥膏是消炎去腫的,塗下面,我已經給你用過了,這兩天你自己用一下。」
「那個王八蛋給你下的藥有副作用,你整整睡了兩天,這兩天什麼都沒吃,底子肯定很虛,這裡是維生素和營養劑,你拿回去吃。我知道我說了你可能不會聽,但是我還是得說,這兩天你不要吃辛辣,更不要喝酒抽煙,我不確定藥性有沒有完全消退,可能還有潛在的副作用,你別把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
他劈裡啪啦說了一大堆,樁樁件件囑咐到位,像是要 出遠門一樣。夏習清有些搞不明白狀況,「我睡了兩天……我記得離真正進組開機還有幾天啊,你現在是要去什麼地方嗎?」他的視線掃過周自珩的手,發現他指節也是傷,「還有你到底去做什麼了?」
「沒什麼要緊事。」周自珩把南瓜濃湯推到夏習清的面前,生硬地轉換了話題,「對了,我聽昆導說你決定進組了,如果你現在的想法還沒有變的話,我們就劇組見了。」
「劇組見?」夏習清皺起眉,「你這兩天去哪兒?」
「我這兩天工作會很忙,飛來飛去的,估計不著家了。」周自珩胡亂吃了幾口面,夏習清發現他右手握著叉子的姿勢明顯不對勁。
「是嗎?那你這幾天都不會回來了?」
周自珩抬眼看他,以為他不相信自己說的話,他從身上拿出鑰匙卡推過去,「你如果有什麼需要就拿去。」
「我能有什麼需要啊,說得跟我沒有自己的家似的。」夏習清笑著低下頭去吃麵。周自珩嗯了一聲,自己那份也沒吃幾口就端去廚房。
夏習清的手機響起來,又是那個陌生號碼,他接通後問了一聲,「趙柯?」
「對,我是趙柯,你為什麼不回我消息啊,自珩現在還在你那兒?」
夏習清吃完最後一口面,「準確得說,是我在他這兒。」
「行行行,他現在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你這麼關心他,幹嘛不自己打給他呢?」夏習清不耐煩地靠在椅子上,聲音沙啞。
趙柯那邊倒是先急了眼,「我要是聯繫得上他我至於找你嗎?媽的嚇我一跳我上著課呢群裡都炸了,說他自己一個人跑到魏旻那兒把他狠狠揍了一頓,直接打進了醫院,臥槽要不是周自珩他哥扛下了這件事,幫他擺平了那些說閒話的,今天周自珩就他媽上微博熱搜了?」
什麼……
「只有他一個人嗎?」夏習清遲鈍地發問。
「對啊,他都沒叫我,我居然是最後知道的。媽的氣死我了。」趙柯罵了兩句又替周自珩難受起來,「最近比較敏感,他肯定是怕連累我們家所以才沒找我,一個人單槍匹馬過去的,司機保安都被他撂倒了,就指著魏旻一個人往死裡揍。我聽跟魏旻住聯排的哥們儿說,周自珩瘋了似的,眼睛都紅了,魏旻怎麼求饒他都不收手。他怕出人命跑去攔住了。」
夏習清愣在餐桌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些事他應該也跟你說了吧,我算是佩服這小子了,把人打進醫院自己也受了傷,轉頭就回去給你做飯了。」趙柯嘆了口氣,「這件事兒圈裡傳瘋了,他爸氣得要命,周自珩從小到大從來沒惹過一件事兒,別說打架鬥毆了,都沒罵過人,現在發這麼大瘋他爸真的,讓他去給人道歉他也死都不去,死不認錯……你不知道他家教多嚴……」
「所以他現在怎麼應付……」
「我剛給他哥打電話,說他爸要把他關家裡禁閉幾天,手機都收了,一直到他進組都不許出門。不過他跟他哥說回去取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到時候會自己回家領罰。我這不趁他還沒關禁閉想看他一眼,也不知道他身上有沒有大傷……」
沒聽完趙柯最後的話,夏習清將電話掛掉,撥通了周自珩的手機,果然是關機。
他離開餐桌上,沉著氣走到了廚房,周自珩站在流理台上,正把蜂蜜倒進一個裝滿了檸檬片的玻璃罐子裡,聽見夏習清的腳步聲,他將玻璃罐子合上,微側過頭向他說明,「你嗓子太啞了,得好好養幾天,這個喝了對嗓子好,要放進冰箱不然會壞。」他總歸不放心,「要不然這樣吧,我幫你把這些東西都拿到你家去,我怕我這邊說了這麼一大堆你最後……」
「周自珩,你犯得著嗎?」夏習清聲線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嗯?」周自珩沒明白他意思,「哦,你是說這些嗎?這些都是小事,不算什麼。」他說完垂下頭,深吸了一口氣,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對不起。」
「你……」
「我挺後悔的,那天我也收到了那個藝術沙龍的請柬,我應該去的,這樣後面的事都不會發生。不過我真正要道歉的是我後來對你做的事,雖然你說不用負責,但我知道,你是個很要強的人,不管是誰對你做了這種事你一定都很難接受,我也不知道怎麼彌補你,等到進組之後你可以……」
「周自珩。」夏習清走到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脫掉了那個黑色護腕,上面纏著紗布,血都浸透了,「你道歉之前,能跟我解釋解釋這些傷嗎?」
這些傷實際上是他用棒球棍砸碎擋風玻璃時被濺起的碎片刺傷的,沒來得及好好處理,打架的時候又撕裂了。
他悶著聲音,「其實不是很嚴重,看著嚇人,兩天就好了。」他任由夏習清抓著自己的手,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點開心的,至少夏習清在意他。
「對不起,」他的語氣誠懇得要命,「我當時在氣頭上,沖你發了火,還說了很過分的話,我其實不是那樣想的……也不是……反正我現在想起來覺得自己特別不是個東西。」
夏習清回想起他當時氣急敗壞對他說的那些話,下意識皺起眉。
[你只有我一個人,你只有我。]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那時候說出的話,其實都不是你真正的想法?」
周自珩眼睛微微睜大,他張了張嘴,「我……」他怎麼能說自己當時真的就是那樣想的,真的想要殺了所有對他有非分之想的人,甚至想殺了要去找其他人的夏習清。
「我……」
一個陌生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打斷了周自珩差一點說出口的話,夏習清深吸一口氣,「接吧。」
周自珩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一個手機,夏習清一眼就認出那不是他常用的那個,上面的來電人寫著周自璟三個字。
對方的聲音冷硬低沉,「地下車庫,兩分鐘,下樓。」
周自珩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他臉上的神情難過極了,想跟夏習清解釋這幾天的事,可又沒辦法解釋,他想說他瘋了一樣跑回來,就是怕夏習清已經走了,即便這樣他也惦記著給他買藥做飯,就算他知道很大機率夏習清已經逃了。
可他到底還是趕上了,趁夏習清離開之前趕回來。太多話梗在喉嚨裡,都不知道從何說起,比起提他跟魏旻的事,夏習清的身體重要得多。
「我要去工作了。」周自珩垂著的手握著拳,語氣低落,「你要照顧好自己。還有……」他遲疑了一下,「我可以抱一下……」
剩下的請求被夏習清封存在親密無間的吻中,甜蜜中摻雜著一絲血腥味,他的手臂緊緊地抱住周自珩的後背,結束這淺嚐輒止的一個吻。夏習清手插進西裝褲口袋裡,額頭抵上他的,鼻尖輕輕蹭了一下周自珩的鼻尖,「時間不多的時候……」
從那雙漂亮的瞳孔裡,周自珩看到的只有自己。
「廢話少說,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