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來地球的第十二天

　　沒出三天，真相水落石出。

　　溫蒂果然沒辜負了她「八卦小能手」的稱謂。

　　一身萬年不變一步裙職業裝的溫蒂：「……我什麼時候有了這麼一個倒霉稱謂？」

　　威廉仰望藍天。

　　斯塔滕島的冬季，冷清沉寂，天空卻像是洗過一般，乾淨透明。在拍攝現場，好像還能遙望到紐約海拔最高的地方，也就是島上的托德山。一月初是紐約最冷的季節，動植物處於封印狀態，一切都顯得那麼安靜。

　　至於溫蒂剛剛問了什麼，正努力把自己裹成熊的威廉表示，我沒聽見啊沒聽見。

　　溫蒂：==BOSS，別裝死，你以為你還是小孩子嗎？！

　　擁有日耳曼血統的威廉，有著最標準的日耳曼外貌，金發碧眼白皮膚，膚色淺淡到彷彿都能看到毛細血管，於是，便顯得格外的白裡透紅。寬大暖和的外衣，把威廉襯的又纖細，又羸弱。他從毛茸茸的領口，探出了一雙水潤潤的大眼睛，那藍的就像是海琴海，讓人恨不能溺斃其中。

　　溫蒂事後回想起來，覺得唯有一句話可以形容她看到他的感覺——當時就懵逼了。

　　威廉藏在羊毛圍脖裡的嘴角，勾起了勝利的笑容。這招果然百試百靈，他從小不知道看他爸對他媽用了多少次。

　　對，沒錯，他家就是這麼一個奇葩家庭，別人家都是男財女貌，只有他家是爸爸比媽媽秀色可餐。每次當他爸想再多買輛跑車，好搭衣服的時候，就會犧牲色相，然後他媽就……特別沒有堅持的妥協了。

　　等了一會兒，威廉才抬手，用修長白皙的手，在溫蒂眼前打了個響指，把她召喚回了現實。

　　溫蒂打了個激靈，搖搖頭，整整衣服，努力想讓自己顯得專業點：「抱歉，我剛剛有點走神，我們說到哪兒了？」

　　「沒關係，冬天就要多注意休息，」威廉很「體貼」，「我們剛剛說到，你找到攝像師水準失常的原因了。」

　　「哦，對，」溫蒂意簡言賅的表達了中心主旨，「因為他吸毒。」

　　……What the matter？（你說什麼？）

　　這一切說到底，其實還是劇組缺錢缺人脈鬧的。

　　在攝像師和機器設備等方面，導演阿曼德很清楚，這肯定不能省，他也確實沒省著。但米高梅的塞繆爾那邊，說好的經費卻又遲遲不到賬，開不出週薪誰給劇組幹活？

　　順便一說，導演的車就是在那個時候賣的，為了給攝像師開工資。

　　但哪怕賣了車，也還是於事無補。

　　在前後還是走了三個專業的攝像師之後，製片人喬治終於出手，聯繫上了他一個在A.S.C.（美國電影攝影師協會）的朋友，由該朋友給劇組推薦了一位稍有些「小問題」，但攝像手法絕對一流，又不計較拖欠工資的攝像師。

　　也就是如今的這位，約翰‧席勒，37歲，年少出道，一夜成名，最後……快速的墮落。如今他已經徹底被酒精和毒品麻痺了大腦，為了湊錢買毒品，什麼活兒他都接。

　　毒癮發作時，人會出現什麼狀態，根本不需要多說。

　　聖誕假期之後，剛開機的時候，因為有威廉這個身份不明，但不覺明歷的製片助理壓陣，席勒僅剩的理智還算能勸得住自己不去碰毒品。但後來見威廉實在是太安靜了，他就再一次固態萌生，在有錢過癮和沒錢斷頓之間來回掙扎。

　　也就形成了如今這種一會兒技術好，一會兒技術渣的狀態。有時候，席勒甚至會在工作的時候哈欠連天，神情恍惚到根本無法進行拍攝。於是，便只能由攝像師助理代勞，那畫面真是「絕「了。

　　威廉冷笑的看了一眼導演：「怪不得你會這麼大方的請個攝像師助理。」

　　阿曼德導演自知理虧，縮著脖子坐在一邊，始終不敢吱聲。攝像師身上的毒癮問題，他其實是知道的，只不過他沒想到會這麼嚴重。席勒的技術是真不錯，又有價廉這個優點，他就……貪小便宜總是要吃大虧的，席勒浪費的膠片更貴，簡直是要了阿曼德的命。所以那天在暗室，阿曼德的反應才會那麼大。

　　「現在怎麼辦？」溫蒂適時出聲解圍。

　　再不轉移話題，威廉身後自帶的那些一字排開的保鏢掛件，表情凶狠的就快要把阿曼德生吞活剝了。她們在被派來保護威廉時，Don（教父尊稱）就只給了一個命令，一切讓威廉不開心的，以後就也都別開心了！

　　「先給他毒品，讓他保持狀態拍完電影，然後再送他去……」出主意的是保鏢團的隊長，妹子叫雪莉，是個外形妖嬈的紅發美女，人送外號美杜莎。

　　「去康復中心。」溫蒂一臉天真的接話道。

　　雪莉上下打量了一下臉上有些小雀斑的溫蒂，她感覺她好像看到了自己曾經想像裡的鄰家小妹，不能說有多漂亮，但卻絕對有一顆漂亮的心，熱情又溫暖。她的神色不自覺的就柔軟了下來，露出了笑意：「你這個主意也不錯。」

　　「誒？那你本來是想送他去哪裡？」溫蒂一愣。

　　「見上帝。」雪莉回答的特別誠實。

　　「……」

　　旁聽的阿曼德導演已經觳觫的，如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果凍，只剩下了抖動。

　　「雪莉開玩笑的。」威廉安撫阿曼德道。雖然穿來地球也有十八年了，但他其實從來都沒有很好的理解過他外公的職業性質，只覺得是恐嚇大於事實，「你膽子也太小了。」

　　雪莉站在威廉背後，用滲人的目光盯著導演，對他幾不可察的搖了搖頭，意思很明確，伯恩斯坦從不開玩笑。

　　雪莉從小就沒有家，也沒有姓，伯恩斯坦就是她的一切。老伯恩斯坦讓她做什麼，她就會眼睛也不眨的去做。Don說，絕不能讓威廉少爺感到不開心，那她就會想盡辦法消滅一切讓少爺感到不開心的源頭。

　　阿曼德滿含熱淚的看著威廉，被威脅的一句話也不敢說。但他已經在心裡發過誓了，哪怕威廉人再好，他以後也是能有多遠，有躲他多遠！

　　「哪些鏡頭是攝像助理拍的，哪些是席勒拍的？」威廉決定先看過片段，再下結論。

　　阿曼德在這方面的記性很好，很快就在成堆的膠片盤裡，翻找出了三個最具有代表性的片段，慇勤的親自給威廉準備好了一切，讓他可以直接開看。一個是席勒不犯癮的情況下拍的，一個是犯了的時候拍的，還有一個攝像助理的穩定成績。

　　不得不說，席勒在正常狀態下，拍攝的畫面是十分細膩的，那種男女主角之間隱含的脈脈溫情，他把握的很好，即讓人感覺到了男主對女主的愛，又依稀感覺的到在平靜之下的張力，偏執又病態。如果席勒能一直保持這種水準，早晚有天他會成功的。2B250當初在威廉第一次見到席勒時，給出的評價是，有提升空間，未來可能拿奧斯卡最佳攝影提名。

　　奧斯卡的歷界獲獎信息，威廉已經全部輸入到了2B250裡，依據這個不完全的數據樣本為參照，2B250增添了個獲得奧斯卡的幾率的檢測功能。

　　威廉在等著驗證成果，如果2B250的判斷在百分之七十以上，接下來他就會陸續把其他所有獎項的歷史都輸入其中。

　　簡單來說就是，席勒如果肯戒掉毒癮，就還是有救的。

　　但……在有毒癮的當下，他就是一團糟，癮上來的時候拍的片段，根本不能看。

　　攝像師助理，倒是給了威廉不小的驚喜。

　　威廉之前一直以為，那些業餘到還不如家庭錄影帶的片段，是攝像師助理拍的，但結果卻是，技巧穩定的攝像師助理，要比席勒這個過山車好太多了。雖然攝像師助理的拍攝技巧還稍顯青澀，但瑕不掩瑜，處處透著閃光點。在他的鏡頭前，男女主角好像都顯得更加漂亮了一些，那是一雙能夠在光與影中，追求極致之美的神奇之手。

　　「攝像師助理叫什麼？」

　　「他叫米格，米格‧貝克特，黑頭髮，黃皮膚，好像是個亞裔，大學還沒畢業就到好萊塢來闖蕩了，是席勒帶過來的人，年紀特別小。」

　　「小到什麼程度？」

　　「剛剛能合法進酒吧。」美國能合法飲酒的法定年齡是21歲。

　　威廉點點頭，然後道：「也不算小了，最起碼比我大。」

　　「……」那一刻，溫蒂和阿曼德覺得他們一起出現了幻聽。剛剛威廉輕描淡寫的扔了個什麼炸彈？他還沒滿21歲？！

　　溫蒂想起了第一天見威廉時，辦公室裡的那杯紅酒，她！犯！法！了！

　　「怎麼？你們這是什麼表情？」威廉皺眉，他有點不太高興，這就是他為什麼一直在盡力迴避年齡問題的原因，「18歲在法律上已經是成年人了。」

　　18歲！！！

　　保鏢團們很淡定，因為從一開始，她們就知道威廉的年齡。有一二衝動的，已經開始在瞪著阿曼德導演了，我們家少爺長的很老嗎？為什麼你一副見鬼了的不敢置信的樣子？

　　「你難道不是顯得嫩和小，而是真的嫩和小？！」

　　威廉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年齡小又不是他想的，他也希望自己能有薩巴蒂諾那樣不怒自威的成熟，但父母的遺傳不給力，他能怎麼辦？

　　「我已經碩士畢業了。」

　　「年齡與學歷沒關係！」

　　那一刻，溫蒂覺得她好像聽到了心碎的聲音。二十幾年來，第一次鼓起勇氣，嘗試著去喜歡什麼人，結果在還沒真正開始的時候，就被上帝緊急叫停了，因為對方才18歲！18歲！18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