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來地球的第三天

　　威廉‧塞偌斯到底是誰？

　　——在會議之後，這個問題就充斥在了每一個米高梅高層的內心。

　　這個傲慢的英國人，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任他們打遍了人脈電話，翻遍了報紙雜誌，始終也還是沒能找到威廉存在過的丁點痕跡，沒人知道威廉是誰，又或者他的父母是誰。

　　「我們只能知道他想讓我們知道的。」秘書格麗塔，對她服務的高管塞繆爾道。

　　老繆塞爾是製片部門的高官，在米高梅工作了四十餘年。過去，他是個一窮二白的只有130磅的鄉下小子，今天，他是個手握大權的有220磅重的胖子。是米高梅給了他這一切，成就，體重，以及……越來越壞的高管脾氣。

　　「他讓我們知道了什麼？一個被寵壞了的trust fund baby（信託基金寶貝）？」

　　「他讓我們知道了，他表哥是微軟的創始人，他外公是紐約的教父，還有在來洛杉磯之前，他一直生活在英國，我甚至懷疑他將來會繼承個爵位什麼的。只他露出的這冰山一角，就足夠我們得出一個結論……」

　　「哪怕他的態度是個夠拖出去打死八百遍的混蛋，我們也惹不起，是嗎？」

　　「是的，雖然我也很不想承認這一點。」

　　「fuck！fuck！fuck！」塞繆爾來回在辦公室裡踱步，暴躁的飆著髒話，「那些華爾街佬都在想什麼？給孩子送生日禮物，就不能像一般人一樣，送匹馬，或者蘭博堅尼嗎？」

　　「一般人既送不起馬，也送不起蘭博堅尼。」格麗塔女士——滿頭銀髮卻依舊精神抖擻——對自家上司毫不猶豫的潑涼水道。她當老繆塞爾秘書的時間，已經近乎有一輩子那麼漫長了，所以在很多時候，她一點都不怕他。

　　相似的對話，在好幾個高管的辦公室裡都出現了。

　　而這，正是威廉想要的。

　　他需要別人怕他，與他保持距離，因為……

　　……他其實沒什麼背景，他甚至都不是地球人。

　　威廉來自β星，十八年前秘密降落地球。

　　根據《問自己五個問題——教你輕鬆融入其他文明》所述，到達一個陌生星球時，要先問自己：1，這個星球的智慧種族能傷害到你嗎？

　　不能。

　　問題2，你自認為很簡單的舉動，會傷害到它們嗎？

　　不會。

　　問題3，只用精神觸角，可以和該種族良好溝通嗎？

　　威廉卡在了第三個問題上。

　　哪怕在宇宙中，β星人也是很特殊的種族，他們只有精神體，沒有軀體。在它們自己看來，它們的外表就像是布丁或者果凍，忽悠忽悠的那種。但在其他種族看來……好吧，一般種族根本看不到它們，只能通過精神觸角進行交流。

　　威廉在考場抽到地球時，就被考官告知，地球是一個偏僻、閉塞、還未進入宇宙文明的藍色星球，但他沒想到，地球可以如此的偏僻與閉塞。

　　他根本沒辦法用精神觸角與地球人交流！那些人不是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就是遇到了上帝。

　　幸好，《問自己五個問題——教你輕鬆融入其他文明》給出了解決辦法。

　　問題4：會【附身】嗎？

　　【附身】是β星人與其他種族交流的第二種方式，顧名思義，他們能【附身】到失去精神體只剩下軀體——俗稱死了——的外星人身上，解決一切溝通障礙。

　　那麼，問題來了，要是不會【附身】，該怎麼辦？

　　威廉【附身】這門功課學的很糟糕，因為他不喜歡那種成為別人的感覺，哪怕β星人這個種族的大部分娛樂生活，都是藉此而來。

　　他是說，那些軀體又重又麻煩，還不會飛！想想看吧，不！會！飛！威廉一直覺得，那些不會飛的種族，肯定是有什麼基因上的缺陷，就像是那些只能活一百年的短壽種族一樣，都是急需治癒的疾病。

　　地球人更糟糕一些，他們湊齊了兩種疾病。

　　問題5，如果不會【附身】……

　　……回學校問你們老師去！重修！

　　簡短實用、居家旅行必備的宇宙遊小冊子，這十七個字裡，這個該死的冊子只做到了前兩個字，這大概也是一種天賦吧。

　　回去，還是，硬上，這是一個問題。

　　威廉選擇了硬上，但大概是【附身】的姿勢不對，他【附身】的目標本來是個即將死於難產的孕婦，最後卻成為了孕婦肚子裡從一開始就毫無生命氣息的嬰兒。

　　從後面的發展來看，威廉應該是誤打誤撞的做了一件好事，他救活了孕婦，也就是他的母親瑪麗，並給了瑪麗夫婦一個兒子，也就是他自己。

　　唯一的瑕疵就是，他失去了全部的記憶。

　　直至今年年初，瑪麗一家三口出遊時出了意外，車禍奪走了父母的生命，刺激了威廉的記憶，讓他終於想起了一切。

　　瑪麗夫婦是對很普通——最起碼就他們自己所說——的英國夫婦，除了悲傷的記憶和陳年的恩怨糾葛以外，他們走後，就什麼都沒有給威廉留下了。

　　事實上，威廉連今晚住在哪兒，心裡都是沒譜的

　　【為什麼不住你表哥家？】辦公室的笨重台式電腦裡，skype的對話框蹦了出來，來自威廉的網友，一個名叫「S」的神秘傢伙。

　　威廉在很小的時候就和S認識了，那時候他還沒有恢復記憶，卻天生親近一切高科技。他學習和上手的速度奇快，好像生而知之，反正絕對超過了孩子應有的速度，也就只有他那對整天傻樂的父母，才會覺得這沒什麼問題。

　　除了外星記憶以外的部分，威廉和S幾乎無話不談。

　　威廉：【在一年前，我甚至都不知道，地球上還有「表哥」這種東西存在。】

　　S：【媽媽的姐妹叫姨媽，姨媽的兒子叫表哥，就是這麼簡單。】

　　威廉：【呵。】

　　聊天止於呵呵。

　　但S卻完全不懼冷遇：【你不知道你表哥的存在，但不代表他也不知道你的。而很顯然，你表哥想對你好，否則去年你出車禍時，他不會千里迢迢的去英國接你，又特意依照你的興趣，給你在米高梅安排工作。】

　　威廉從小就很喜歡電影，β星人因其特殊的生理結構，總會很享受徜徉在一個又一個故事裡的感覺，電影正好滿足了這一切，威廉覺得那絕對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之一。

　　威廉：【薩巴之所以做這些，很顯然不是出自他本人的意願，而是我的外公。】

　　S：【是什麼給了你這麼糟糕的認知？】

　　威廉：【因為薩巴不喜歡我。】

　　S：【再一次的，是什麼給了你這麼糟糕的認知？】

　　威廉：【anything（一切）！】

　　威廉車禍醒來後，最先見到的就是薩巴蒂諾。

　　黑西裝，羊毛大衣，表情嚴肅，不苟言笑。目測身高最少有6英呎2英吋，高於一般人的身高，加深了薩巴蒂諾上位者的凌厲氣勢。黑髮藍眸，就像一般人所知的意大利裔會有的外貌；但性格卻一點都不意大利，他對誰都冷冰冰的，更是對「誇獎」十分的吝嗇用詞。

　　威廉在療養院住了小半年，他調理身體時，薩巴蒂諾就陪在那裡，但薩巴蒂諾卻始終皺著眉，把「我只是在勉強忍耐你」這個意思表現的淋漓盡致。

　　對方那雙深邃的眉目間，夾雜著太多讓人看不懂的東西。

　　S：【……有可能他只是不太懂得該如何表達感情。】

　　威廉：【別鬧。】

　　光是想像，就已經很嚇人了。

　　……

　　薩巴蒂諾的視線離開了電腦，他用內線把特助叫了進來。

　　「BOSS？」特助先生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自進門後就一直在盯著他——薩巴蒂諾，在心裡把最近的工作想了一圈，也還是沒能找到有可能出現了紕漏的地方。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連自己錯在哪裡都不知道，會死的很慘。

　　薩巴蒂諾想了一會兒，才終於開門見山的詢問：「我們認識大概有十年了吧？」

　　「是的，從我大學畢業之後，我就被Don（對教父的尊稱）派到您身邊了。」時間過的總是特別快，不經意間，十年的光陰就從指縫間悉數溜走。

　　「你覺得我是個很難相處的人嗎？」

　　特助先生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好像很難消化薩巴蒂諾的意思，他剛剛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你沒聽錯。」薩巴蒂諾再次詢問，「我看上去很可怕嗎？」

　　……您今天吃錯藥了？

　　雖然在心裡這麼腹誹，但特助先生還是一本正經的回答道：「您只是遇事嚴肅了一點，但並不難相處。」

　　「說實話。」

　　「不難相處！」特助先生不為所動，堅持己見。情商高的表現之一就是，永遠不說BOSS的壞話，哪怕是他要求你說的。

　　「那好，換個問題，你覺得我怎樣才能表現的更親切一些？」

　　「您現在就已經很完美了。」特助先生特別的諂媚，不過，在意識到這種諂媚並不能讓薩巴蒂諾滿意後，他立刻轉移了話鋒，「當然，如果再多加點笑容，也不是一件壞事。」

　　「……」

　　「BOSS？我說錯什麼了嗎？」QAQ為什麼您的表情這麼嚇人！

　　「……我在笑。」

　　很尷尬的三秒之後，特助先生誠懇建議：「您已經很完美了，完全不用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