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79.容生易主？

　　帶著點沙啞的女聲緩緩吟唱著動人旋律， 藍調音樂向來自帶了慵懶與愜意。暈黃的燈光更是讓人心情放鬆不少，容熙走進這酒吧時， 入眼就是三三兩兩的年輕人正在喝酒聊天。

　　「容熙， 這裡！」

　　他一轉過頭， 就發現角落卡座上，李星瀾正在揮手。

　　「容總，李助理。」

　　「坐吧。」

　　容熙在容成玉和李星瀾之間， 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跟後者坐在一起。

　　「先生，喝點什麼？」

　　「長島冰茶， 謝謝。」

　　容成玉和李星瀾顯然已經來了好一會兒， 容熙注意到他們面前的酒都已經喝了一半。

　　「容總， 今天怎麼有興致找我喝酒？」他剛在公司加完班， 還沒走到停車場就接到容成玉的電話。

　　容成玉看了他一眼， 「容熙， 你對明天的董事會有什麼看法？」

　　李星瀾微愣， 沒想到容成玉就這麼單刀直入。

　　「董事會？」容熙錯愕數秒， 隨後一臉不解地問：「不是那位解先生對管理層人員有意見嗎？」

　　說著說著， 他很快就領悟容成玉這句話的意思，「容總， 該不會他想要撤了我的職？」

　　容成玉搖頭，「撤職只是小事，我怕他的目的不止於此。」

　　「那……」

　　李星瀾在旁邊補充道：「董事會是可以更換董事會成員的， 解秋很有可能會提議更換董事會成員。」

　　「這……不可能啊！」容熙微瞪著雙眼， 「我跟那個解先生毫無恩怨， 他沒必要針對我。」

　　容熙拿了他爸的股份後，現在也成了容生董事會的一員。

　　「解秋很可能和容穆禮聯手了。」

　　容成玉這話一說完，容熙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幾十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所以，明天就是容副總要拿我開刀了？」

　　「你放心。」容成玉定定地看著他，「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保你！」

　　李星瀾也在一旁給他打氣，「是啊，今晚容總特地約你出來，就是想提前讓你做好心理準備，明天估計會是場硬戰。」

　　「我……謝謝你們。」容熙苦笑一聲，「我會做好最壞的打算。」

　　直到他剛拿到他爸的股份，要是真的因為自己和容穆禮還有解秋的恩怨，導致容熙被趕出董事會，容成玉心裡也不好過。

　　「你不用太擔心，容熙。畢竟董事會還有其他股東，他們未必會同意解秋他們的意見，再加上我是容生的總裁，要保你也不是不可能。」

　　容熙愣愣地看著他，眼裡閃爍著不知名的情緒，「謝謝……」

　　他這話還沒說完，旁邊立刻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怎麼，我們的容總居然跑到酒吧來和下屬商量公事？」

　　「是你？」

　　容成玉微瞇著雙眼，眼前解秋穿著一身休閒西裝，頗有些雅痞的味道，可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卻充滿不善。

　　解秋可是現在他們三人中游移，最後定格在容熙身上。

　　「容熙，你怎麼在這兒？走，我和你們容副總在包廂裡，過來陪我們喝一杯。」

　　他這熟稔的態度立刻讓容成玉和李星瀾臉色大變，容熙更是不自在地別開臉，「解先生，這……恐怕不太方便。」

　　「喲，這有什麼不方便的？」解秋想了想，隨後勾起一抹惡意的微笑，「哦，我懂了。容總恐怕還不知道，我跟你現在可是非常好的『合作夥伴』呢？」

　　「容總，我——」

　　「解秋，你有話就直說，不用拐彎抹角。」

　　容成玉面無表情地盯著他，解秋卻是聳聳肩，「我只是好奇，明天你的總裁之位都要不保了，你今晚居然還有心情在這裡喝酒，而且……還是和他？」

　　這個「他」，自然指的就是容熙。

　　話說到這份上，就連李星瀾也聽懂瞭解秋的意思。他難以置信地望著容熙，後者一直低著頭，誰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原來如此……」容成玉瞳孔微縮，強烈的怒意充斥著他四肢百骸，可他還是忍住了。這幾年商場上的磨練，但他還是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看向容熙，一字一句地問道：「你背叛我？」

　　容熙低著頭，不敢說話。倒是旁邊的解秋涼涼地開口，「商場上的事，哪來的背叛一說？不過就是誰給的利益更豐厚點罷了。」

　　他一隻手搭在容熙肩上，「容熙能這麼順利就拿到他爸的股份，你以為背後是誰在出的力？是你那位好堂哥容穆禮。」

　　「容熙，如果是三叔的那些股份，遲早也會幫你拿到手的。」容成玉不敢相信，容熙背叛他的理由竟然如此簡單。

　　「不，容總，容熙看中的，可不光是那些股份。」

　　解秋笑得別具深意，電光火石間，容成玉頓時明白了。

　　他看向容熙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怒，解秋優哉游哉地說了下去，「人家想要的，可是你那個寶貝心上人！」

　　「夠了，不要再說了！」一直沉默的容熙猛地站起身。

　　解秋自然不會讓這齣好戲這麼快落幕，「哪裡夠了，我們還沒跟容總說，明天我們會提議撤換容生董事會主席，你、我，再加上容穆禮，足以讓我們的容總byebye了！」

　　「不可能！」李星瀾在一旁冷靜道：「容總手上的股份已經過50%……」

　　他話說到一半，卻突然停住。

　　「沒錯，你也發現了吧。」解秋說：「翔飛融資入股後，你們所有股東的股份可是攤薄了。」

　　李星瀾懂了，他原以為他們不可能動得了容成玉分毫，就是因為他手上已經掌握容生過半的股份。可是解秋入股後，原本所有股東的股份攤薄，等於說現在容成玉手上的股份根本不足百分之五十！

　　「所以，從容穆禮提議融資，你們就設了個套在等我。」

　　前後一想，容成玉就明白了。容穆禮提出融資方案，並且攬下這活。為的就是能讓解秋入局，還有容熙，他在背後拉攏他。有瞭解秋和容熙，再加上他自己的股份被攤薄，容穆禮完全能夠在董事會上撤掉他這個董事會主席。

　　「我早就跟你說了，成玉。你之前羞辱我是要付出代價的，乖乖，享受你這最後一晚的總裁之位吧。」

　　解秋視線雖然是在容成玉身上，可他輕拍了拍容熙的肩。

　　事已至此，容熙也只能跟著他走，臨走前，他低聲地說了句：「容總，對不起。」

　　李星瀾見他們倆一前一後的離開，容穆禮不知道何時出現在門口處，他等著解秋和容熙，三人一起離開了酒吧。

　　「容總……」

　　李星瀾怎麼也沒想到，今晚他們的本意是想幫容熙，可容熙那條白眼狼，竟然和容穆禮解秋他們沆瀣一氣！

　　「容熙他太過分了，是你一手提拔他當上人事部經理，他現在竟然……」

　　「別說了，星瀾。」容成玉一口吞下面前剩下的半杯酒，「是我大意了，早在翔飛地產出現在出資人的名單上時，我就該有所察覺。」

　　當時，他怎麼也沒料到解秋竟然會和容穆禮串通起來對付他。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解秋真的那麼恨他？恨到寧願又要回家族企業，也要和容穆禮聯手？

　　還有容熙，他一心一意提拔他，結果他也背叛了自己。不僅如此，他還對祁顏……

　　一想到那天在醫院裡，容熙打的那通電話，容成玉更是怒不可遏。容熙原來一直喜歡祁顏！

　　李星瀾看容成玉神色陰晴不定，他心裡也著急，「容總，現在該怎麼辦？」

　　如果真按解秋所說，明天董事會上他們三人聯手，提議撤換董事會主席，那容成玉……

　　容成玉沒有回答他，他站起身，把披在沙發上的外套重新穿上。「走吧，時間不早了。」

　　「可是，容總……」

　　現在距離明天董事會還剩不到十個小時。

　　容成玉背對著他，「回家吧，星瀾。無論明天結果如何，你都無需擔憂。」

　　李星瀾聽出了他話裡的落寞與惆悵。

　　下一秒，容成玉又說：「就算容生總裁換了容穆禮，我相信他也不會虧待你。你在容生工作了這麼多年，能力又突出，這麼好的一個總裁助理，容穆禮他肯定會珍惜的。」

　　「容總！」

　　李星瀾愣愣地目送他離開，卻沒辦法說什麼。

　　成遠哥，對不起，我幫不了你弟弟……

　　從酒吧出來後，容成玉開著車在路上漫無目的亂逛。

　　他以為，此刻他應該感到緊張、難過、或者是傷心。可奇妙的是，他的心情很平靜。

　　就好像你潛意識裡知道某件事會發生，當這一刻真的來臨，原本的恐懼與擔憂，反而化成了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

　　容成玉知道自己不是當總裁的料。他跟他死去的大哥不同，容成遠是天生的企業管理者。同樣是剛畢業不久就執掌容生，容成遠雷厲風行，不到一年就把董事會那些老狐狸收拾得服服帖帖。

　　而他呢？這一年多來，他在管理容生這條路上走得磕磕碰碰。他已經很努力了，但還是出現了這樣的結局。

　　毫無目的性地開著，等他回過神來，卻發現車子又停在了熟悉的居民樓前。

　　祁顏……

　　一想到他，他心裡又是一陣鈍痛。

　　短短的兩個月內，他失去了妹妹，失去了愛人，現在連總裁這個位子也保不住了。

　　容成玉啊容成玉，做人做到你這樣，也真夠失敗的……

　　他熄了火，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車內。

　　過了好久好久，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敲窗的聲音。

　　他轉過頭，玻璃窗外是一張熟悉的容顏。

　　「成玉，真的是你？」

　　容成玉從容地開了車門，祁顏站在車邊，他穿著一身簡單可外出的家居服，手上正拎著個快餐盒。

　　此時此刻，容成玉也不知道該和祁顏說些什麼。

　　兩人靜靜對望了一分多鐘。

　　最後，又是祁顏打破了沉默。

　　「餓不餓，我買了冬菇餃子。」

　　祁顏住的這片是明城老區，外面就是一條小吃街。以前容成玉經常過來時，他們也會在深夜去小吃街吃夜宵。

　　冬菇餃子，是容成玉的最愛。

　　積壓了許久的負面情緒像是有了發洩的出口，容成玉雙眼緊鎖著祁顏，心裡有一個聲音不斷說服自己：既然你這麼捨不得他，為什麼要推開他呢？

　　鬼使神差的，容成玉應了聲：「好」。

　　在這一瞬間，祁顏的雙眼亮了起來。

　　「那走吧。」

　　等到又進了熟悉的屋子，容成玉心裡又有些後悔。

　　他在幹什麼，他和祁顏已經離婚了。此刻還出現在這裡，只會給祁顏造成困擾。

　　容成玉自問不想做個拖泥帶水的人。是他自己要和祁顏離婚的，那就不應該再和他繼續糾纏。這樣對祁顏也好！

　　上次祁顏住院那段時間，是他存著私心放任自己，現在他不能這麼任性了。

　　可面前出現了一副碗筷，祁顏若無其事地招呼他，「餓了就快點吃吧。」

　　這一切彷彿都很熟悉，數月前，拆著快餐盒，擺放著碗筷的人是自己。

　　這就像把鑰匙，打開了兩人塵封的溫馨回憶。容成玉再也忍受不住，他沒辦法，只能放任自己再次沉淪。

　　熱騰騰的湯餃在深夜是最好的慰藉，容成玉嚼著這熟悉的鮮甜，眼前閃過的儘是他和祁顏這一年多來的點點滴滴。

　　祁顏看著他，心裡也是萬分慶幸。幸好，幸好他剛才決定出門，不然怎麼能遇到這個男人。

　　兩人非常有默契地吃著，卻始終沒說一句話。

　　等到兩人的碗裡都空了，祁顏才站起身，準備收拾碗筷，可一隻手卻擋在了他面前。

　　「我來吧。」他和祁顏在一起這麼久，從來就沒讓他幹過家務活。

　　現在想想，自己居然能在這個時代伺候一個皇帝，這也算是天下奇事了。

　　祁顏沒再堅持，他看著容成玉利落地收拾碗筷走到廚房，沒一會兒工夫就把碗洗乾淨了。

　　餃子吃完，容成玉也沒有留下的理由。

　　「你休息，我先走了。」他手剛碰到門把，祁顏卻叫住了他。

　　「成玉，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畢竟曾經是親密無間的戀人，祁顏當然能看出今晚的容成玉很不對勁。他剛才一直沒問，是希望男人能自己告訴他。

　　本來已決定要離開，可祁顏這句話又讓容成玉轉動門把的手停了下來。

　　他背對著祁顏，沉默了好久，才忍不住反問了一句：「阿顏，你實話告訴我，我是不是很沒用？」

　　明明拚命地告訴自己，他應該像個成熟的男人就這麼乾脆利落地離開。但此時此刻，他真的很想放下那些堅持。

　　他已經快一無所有了，為什麼不能讓他脆弱點，就算祁顏真的把他當成替身，起碼在這裡，站在祁顏眼前的，依然是他容成玉。

　　背後傳來一個溫暖的擁抱，一雙纖細的手從腰後纏上自己。他能感覺到，對方的臉緊緊貼著他的後背。

　　「傻瓜，你怎麼會這麼想？」祁顏的話裡帶著心疼。

　　「不是嗎？」容成玉自嘲地笑了一聲，「我曾經以為，我能和你相守一生，但是最後卻是我忍受不了當謝容的替身。我也以為，只要我足夠努力，總有一天我會趕上我大哥的腳步，把容生管得好好的。」

　　現在他兩樣都沒了，失去了祁顏，也即將失去容生。

　　他控制不住自己，覆上了腰間的手，「你知不知道，我有很多次都差點說服自己，就算是替身又如何？謝容是個死人，而我是個活生生的人。只要時間足夠久，總有一天你會被我打動，會真正的愛上我！可是不行，我做不到！沒辦法做謝容的替身！」

　　他的聲音開始顫抖，「我沒辦法想像，你看著我時，腦裡想的他；我跟你接吻時，你腦裡想的還是他；甚至我和你親熱時，你從我身上找到了謝容的感覺！阿顏，我只要一想到這些，我的心就很痛，你知道嗎……」

　　祁顏一字一句地聽著，心裡卻像有把刀在來回地切割，把他的心割成了一片一片，血流不止。

　　他從來未曾想過，這段時間容成玉竟然這麼痛苦。他是皇帝，在他有限的生命中，從來都是無數美人在翹首以盼，等待著他的臨幸。

　　感情一事，這種求而不得的痛，是容成玉帶給他的。可是，容成玉卻比他痛上千倍百倍。

　　在這一刻，他無比清楚地意識到：容成玉不是謝容。

　　他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是他不仁，辜負了謝容。可穿越到這個時空，他用這一種對謝容的補償，重重地傷害了容成玉。

　　「成玉，對不起、對不起……」

　　眼下除了這三個字，祁顏已經找不到任何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現在已是春天，容成玉的外套留在車上，此刻他只穿著一件薄薄的長袖T恤。

　　很快，背後就傳來一陣濕熱感。

　　容成玉轉過身，輕輕地捧起祁顏的臉，果不其然，這張向來高傲的容顏上竟然劃過兩道淚痕。

　　「你哭了？」

　　祁顏是那麼高高在上，他竟然會為他哭了？

　　祁顏輕輕地搖了搖頭，「成玉，不管你信是不信，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傷害你。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是我這輩子過得最輕鬆的一段時間。」

　　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他的每一天都是在爾虞我詐，步步驚心中度過。當初在大綏，就算謝容確實傾心於他，可謝容的身份，他背後的家族勢力，這些迫使祁顏始終都不敢對他完全敞開心扉。

　　只有和容成玉在一起的這段時光，他可以完完全全不考慮其他事情，一心一意享受著男人對他的關懷與寵愛。

　　這些天容成玉離開後，他才發現，他的生活已經處處被他佔滿。

　　每次換季時，男人總會在第一時間給他添加衣服鞋襪。每天的晚餐，是男人進廚房親手做的。兩人在一起的全部家務，更是由男人一手包辦。

　　在這短短的一年多內，祁顏發現自己已經被他寵得養尊處優，過的日子和昔日皇宮生活並無太大區別。

　　多少次午夜夢迴，謝容的身影早已消失無蹤，取而待之的，是容成玉離去時決絕的背影。

　　「我愛你，成玉！」

　　可惜，容成玉卻是搖了搖頭。

　　「太晚了，阿顏，成琳死了。」

　　祁顏的身子頓時一僵。

　　「阿顏，我知道成琳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甚至她有今天的下場，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可是，她是我親妹妹啊！」

　　容成琳的死，容成玉知道不能算在祁顏頭上。可是，如果沒有祁顏去刺激容穆安，不一定會有後面的事情發生。

　　他不會怪祁顏，但是卻無法和祁顏繼續在一起了。

　　「阿顏，是我對不起你。我曾經跟你說，這輩子我們都要永永遠遠在一起，但是我食言了……」

　　他把頭埋在祁顏肩窩，「不過，我的報應很快就來了。阿顏，容生總裁這位子我守不住了！」

　　這是他今晚第一次將這可預見的結局說出口，他已經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傾訴。

　　容少鴻剛出院，他怕把這消息告訴他爸，容少鴻會受不了這個刺激。

　　他更加無面目去見他爸爸。容少鴻奮鬥了一輩子，他哥容成遠也為了容生鞠躬盡瘁。可容生到了他手上，這總裁的位子卻要易主。

　　他對不起他哥，更加對不起他爸爸！

　　祁顏雙手緊緊摟住他，身前的這個男人就像個孩子一樣無助，他心疼地說：「不會的，成玉，一切都會好的……」

　　夜深人靜，兩個寂寞的靈魂就這麼緊緊依偎著，彷彿對方就是彼此唯一的溫度。

　　太陽照常升起，新的一天還是來臨了。

　　容成玉走進會議室時，發現所有人都到齊了。

　　「既然容總到了，那我們今天的董事會可以開始了。」容穆禮看向解秋，「解先生。」

　　解秋環視在場所有人，緩緩地說道：「其實我看了容生近年來的報表，總體來說業績相當不錯，資產評估也優良。只不過，鑑於這兩年管理層似乎頻繁出現狀況，我對部分董事會成員的能力存在質疑……」

　　他的視線最終停留在容成玉身上，似笑非笑地說：「所以，我提議，要更換部分董事會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