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掉馬甲
滴答、滴答……
牆上老式掛鐘發出吱呀的殘喘聲, 夕陽灑進房內,這時節已是暮冬, 容成玉卻忽然感到一股難心言喻的冷。
祁顏只見他眼神黯了黯, 最後低低地反問一句:「那你是誰?」
他果然知道了……
一直以來的猜想成了現實, 祁顏心中的重石越壓越緊。容成玉應該很早就懷疑過他的身份,不然在聽到他那句話時,第一反應不是驚訝, 而是這種帶著悲痛的沉重感。
事已至此,祁顏反倒生出把真相全部吐露出來的勇氣。
「我是……」話到嘴邊, 他怕自己的答案太過荒誕, 容成玉不會相信, 於是問他:「在你的猜測中, 你覺得我是什麼人?」
「你?」容成玉低沉地笑了幾聲, 這笑夾雜著太多無奈與痛苦, 「我不知道, 真的, 祁顏你……不, 我也不知你是不是叫這個名字。你身上有太多謎,複雜到我根本猜不透。」
他雙手放在雙膝上, 頭低在兩臂之間,祁顏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懂詩詞歌賦,也懂騎馬彈琴, 處理起事情來手段更是成熟老道……你一點都不像當時和我結婚的那個『祁顏』。可當初是我親手把你從海裡救上來的, 我想不出有任何理由, 你會是另外一個人……」
「你從莊園彈琴那次,就開始懷疑我了,對嗎?」
細想起來,確實從那次過後,容成玉在很多細節處的態度就有些不同。好比人事部骨幹集體辭職那件事上,他完全信任自己能夠幫容熙解決問題。
「其實早在你從醫院醒來那時,我就該發現你的行為舉止有異樣。可當時醫生跟我說你是跳海之後留下後遺症,我才相信的。」
可當初他卻被祁顏各種奇怪的舉動吸引了,甚至為他的聰明睿智深深著迷。是煥然一新的祁顏,讓容成玉重新對這個「妻子」燃起興趣,進而陷入他的魅力當中。
祁顏抿了抿唇,所有的異樣其實都有跡可尋。他來到這個世界最初遇到的就是容成玉,他本以為,當初容成玉若是同意離婚,那麼他們橋歸橋、路歸路,也沒什麼瓜葛了。可容成玉偏偏愛上他……
突然,他整個人被男人抱在懷裡,對方把頭埋在他肩窩處,悶聲道:「可無論你是什麼人,我都會一直愛你!」
難怪容成玉最近經常對他說「我愛你」,其實這聲愛語下掩蓋的,是他的不安吧。
這一瞬間,祁顏又突然心生不忍,何必告訴他真相呢,兩人就這樣一直過下去,不也是挺好的嗎?
他雙眼垂落,而此刻,一陣風從窗外吹進來,將桌上幾張照片吹落在地。進入他視線的,恰好正是那張陪葬墓畫。
腦裡一陣清靈。不,他不能這樣!
祁顏猛地抵住他胸前,眼裡閃現一種從未有過的決絕。
「成玉,我知道你愛我,可越是這樣,我就更加不能瞞著你。」
祁顏停了數秒,最後才一字一句地道:「我,的確不是當初和你結婚的祁顏。」
「我……是從另一個時空穿越過來的人。」
又一陣風輕輕吹過,帶來傍晚的涼意。
容成玉定定地看著祁顏好久,他想說「你這個笑話不好笑」,可觸及對方那一臉肅穆,那話就說不出來了。
他知道祁顏不會騙他,可這樣一個真相……要他怎麼相信?
容成玉的震驚清清楚楚地寫在臉上,祁顏不怪他,任何一個人都不會相信這種荒誕的事實,可它確實發生了。
「成玉,我知道你覺得這是天方夜譚,可我真不是你們這個時代的人。」
「那……你是什麼人?」
容成玉想過千百種祁顏的真實身份,甚至就像解秋說的,他有可能是整容來接近他,或者是通過其他各種離奇的辦法,唯獨靈魂穿越,這個最荒誕不經的可能性,被他最先排除了。
「朕乃大綏第三任皇帝,靖寧帝祁顏。」
這一刻,祁顏恢復了昔日高高在上的尊榮。
容成玉覺得這世界瘋了,「你……你是皇帝?」
「沒錯。」祁顏站起身,他負手而立,完全是一副上位者姿態。
「聽起來不可思議,可朕……我的確是大綏王朝的第三任繼位者,當日我前去陵墓祭拜謝容,誰料天降一道驚雷,等我清醒過來,發現已附身在這具身體裡。」
容成玉敏感地抓住關鍵點,「你的意思是,從醫院醒來後,祁顏就變成了你?」
「嗯。」祁顏側過臉看他,神情複雜,「之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的靈魂在這具身體上,沒辦法回去大綏,唯有頂著『祁顏』這個身份在這個世界生存。」
這聽起來……祁顏各種奇怪的舉動,包括那種與生俱生的貴氣,還有撫琴、騎馬、吟詩這些高雅的技能都有了完美的解釋。
「可大綏是哪個朝代?我根本沒聽說過!」
「我也不知道,當初來到這世界後翻遍群書,我也找不到有關大綏的史書記載。」
容成玉脫口而出,「這一切會不會只是你幻想出來的,是臆症……」
「不是!」祁顏斬釘截鐵地道:「這不是我憑空捏造的,謝容的墓就是最好的證據!」
謝容?
寧山將軍墓的墓主!
容成玉立刻追問:「謝容是誰?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剎那間,他能感受到祁顏身上瀰漫著一股憂傷。
「謝容……他是我親封的驃騎大將軍。」
絕對不會這麼簡單!
容成玉站起身走到祁顏面前,緊緊握住他雙肩,「告訴我,將軍墓裡藏著什麼秘密?」
「秘密……?」
祁顏望進他雙眸,然後輕輕推開他,走到桌邊。他拿起桌上一張照片,「你不是懷疑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嗎?我可以證明給你看,這是真的。」
「你手機借我。」
祁顏拿過容成玉的手機,打了電話出去,「方明,待會回來麻煩在樓下那文具店幫我買點毛筆宣紙,還有墨水,嗯,隨便買就行。」
「你這是……」
祁顏把手機塞回他手裡,「等會,我會向你證明,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方明手腳很快,他打包三個盒飯上來,順道還帶了一大袋筆墨宣紙。
知道現場氛圍不對,他三下五除二扒完盒飯後,就藉口要出去散步,趕緊溜出房間。
屋裡又只剩容成玉和祁顏。
兩人都悶不作聲,祁顏逕自在桌上鋪好宣紙,開始拿起毛筆沾了墨水,在紙上作畫。
容成玉默默地看他在紙上勾勒出一個身影,隨著祁顏不斷落筆,那身影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那是個長髮垂肩的古人,從衣著上看,應該是個男人,而且應該是個俊美的男人。那人正坐在樹下撫琴,左邊題了句詩:「子之清揚,揚且之顏也。」
容成玉頓時瞪大雙眼,「這句詩……」這不是他們在江南菜館看到的那首嗎?
最後一筆勾畫完,祁顏才緩緩放下手中毛筆。他抬起眼看著容成玉,嘴裡輕輕說道:「子之清揚,揚且之顏也。這句詩,正是當初謝容寫在這幅畫上的。」
容成玉一開始還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等到他視線落在旁邊那張照片上,立刻就明白了!
「這張隨葬品的原型?」
桌上那照片中的殘畫,已經被歲月侵蝕得只剩幾道輪廓,旁邊那句詩更是殘留幾個不完整的「子之揚顏」。可只要將這張照片放在祁顏的畫旁邊比對,任何人都會相信他們畫的都是同樣的內容。
「博物館那邊已經傳來消息,從墓裡出土的這幅畫大概明天就會有復原圖,你可以看看,究竟是不是我手上所畫的。」
其實不用等明天,光從祁顏身上透露出的這股自信鎮定,容成玉已經相信祁顏說的不會有假。
愣愣地看著桌上那副畫,古人作畫雖然不像畫方油畫那般寫實,可那種人的風韻卻是更加生動。畫上那人撫琴的身姿瀟灑風流,容成玉腦裡突然閃過一個猜想,「這畫上的……是你?」
祁顏似乎也有些錯愕,他沒料到容成玉一猜就猜中了,「……對,這畫上的是我。」
一個男人,將另一個男人畫在紙上,同時還題了那麼一句讚美容顏的詩,這其中的意味自然就引人遐思。
電光火石間,容成玉突然想起,當初兩人初次在酒店親熱時,在高潮的瞬間,祁顏嘴裡脫口而出的那個名字……
謝容!
容成玉整個人如掉冰窖,他猛地扳過祁顏身子,眼神裡充滿前所未有的狠戾。
「那個謝容和你究竟是什麼關係?」
「他……」祁顏輕咬下唇,容成玉太敏銳了,他不想,也不願意再瞞他。
「謝容他愛我。」
這個答案跟他預想的完全一樣,容成玉忍住心中鈍痛,再次追問:「那你呢,你愛他嗎?」
如果祁顏愛的是謝容,那他容成玉算什麼?
心裡那根弦拉得將近極致,容成玉雙目緊鎖著祁顏那薄唇,靜靜地等待著他下一秒的審判。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在他即將承受不住之時,祁顏終於緩緩說道:
「我……」
「我……不知道。」
不知道?這算什麼答案。容成玉不信,「你可以直說,我受得了。」
與其自己這麼猜來猜去,他寧願祁顏將真相全部說出來。
祁顏定定地看了他數秒,最後別開眼,「我是真的不知道。」
……
「那你和那個謝容……算怎麼回事?」容成玉抱著自虐的心態問出這句話。
「我和謝容?」
祁顏沉默許久,他轉過頭望向窗外,目光變得漂浮起來。
「那是個很長的故事了……」
祁顏是大綏第二任皇帝的第五子,生母入宮時不過是一介才人。自從誕下皇子後,他的母親就由才人晉陞為妃。
錦妃,祁顏的生母是一個非常有野心的女人。她出生卑微,卻懂得忍而不發,韜光養晦。
當年皇后一直無所出,太子未定,所有皇子都有爭儲的機會。從祁顏懂事開始,錦妃每日都督促他習文學武。每天太陽初升,小祁顏就要開始做功課,一直到月上中天才能休息,十幾年如一日!
而對外,錦妃卻要求祁顏要學會斂其鋒芒,尋求可以幫助他們的力量。
謝容,大綏第一世家謝家公子,就這麼進入了祁顏的視線。
謝氏一門輩出名將,謝容的父親更是皇帝欽點的兵馬大元帥。他娶的還是皇帝的長姐,換而言之,謝容還得叫當今皇上一聲「舅舅」。
謝容自小聰穎,當今皇帝十分喜歡這個侄子,便讓他也一起進宮和皇子讀書。
皇宮中長大的孩子都是七竅玲瓏心,謝容這等身份自然成了上書房最耀眼的存在。
每個皇子都知道要和謝容搞好關係,可祁顏卻沒有。不是他不知道謝容的價值,而是他對局勢看的非常清楚。
當時他生母錦妃勢弱,像他這種不受寵的皇子,謝家根本不會把他放在眼裡。與其白費力氣,倒不如靜觀其變,再伺機而動。
日子一天天過去,祁顏漸漸發現,這謝家少年的性情倒有些獨特。他既與喜好風花雪月的二皇子談不來,三皇子的吟詩大會他也不參加,四皇子要他狩獵他也全都推了……
不僅如此,這謝容總是隔三差五就拿著書來問他功課。祁顏起以為是他錯覺,後來發現謝容確實總是找藉口來跟自己搭話。
比如那天老師剛講完《詩經》,謝容就指著一句詩問他是何意。
在上書房學習,祁顏總是時刻牢記錦妃的叮囑,要懂得藏而不露。
他佯裝一知半解,「子之清揚,揚且之顏也……這應該是說宣姜夫人長得很美的意思吧?」
他故意曲解原詩的意思,「這美人與國君般配,倒也貼切了詩名。」
謝容喃喃道:「與君偕老……」
謝容有意拉近兩人關係,祁顏經歷過最初的驚訝後,心中倒也是欣喜,錦妃更是樂見其成。
能與謝家交好,自然對祁顏日後爭儲必有裨益。
跟謝容漸趨熟稔後,祁顏也慢慢發現這謝家少年的獨特心性。雖是生於世家,可謝容生性內斂,平日裡也沒幾個知心好友。
一開始,確實是抱著目的放任謝容接近,但祁顏自幼在深宮中長大,錦妃管教相當嚴厲,從小到大他也沒有朋友。
兩顆年輕而寂寞的心,慢慢靠近,就像冬夜裡的兩隻小獸,緊緊依偎在一起取暖。
跟謝容呆久了,連皇帝也對他這個小兒子另眼相看。與此同時,錦妃的後宮之路也越來越順。
這時候,皇子們之間的暗潮洶湧也越來越激烈。
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祁顏意外地發現了謝容對他的心意。
謝容喜歡他,是男女之情的那種喜歡!
原來,謝容之所以會處處對他好,並不是把他當成兄弟,而是……
在發現真相的瞬間,祁顏震驚過後,立刻想到的卻是如果他拒絕了謝容,那謝家還會在爭儲這件事上支持他嗎?
如今二皇子失德,三皇子又過於懦弱,四皇子娘家強勢,謝家已隱隱有扶持他之意。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他與謝容失和……
多年來的苦心經營或許會毀於一旦,祁顏不甘心,更別說他的母妃。
經過一夜冷靜的分析思考,祁顏最終決定假裝不知道謝容的心意,繼續與他維持好友同盟的原狀。
也許正是他不經意的放任,謝容對他的愛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先皇病逝,皇子奪嫡,祁顏在謝家的扶持下,歷經多方險阻,終於清除其他皇子的黨羽,成功登上了九五至尊之位。
祁顏登基後,立刻就給謝容賜封爵位。天子與重臣,此時的兩人,已經走到這世上最高的地方。
謝容開始不再約束自己的情思,他變得霸道、專橫。
他不准祁顏立後,干涉祁顏納妃,他要祁顏的世界,只有他謝容一人。
祁顏不是沒想過要回應他的愛,可是他初登大寶,如果在此時傳出與重臣有斷袖之事,那絕對會讓之前未翦除乾淨的反動勢力重新捲土而來。
謝容與皇位,孰輕孰重?自然一目瞭然。
祁顏開始有意無意地遠離謝容。
要疏遠一個人,其實也不難。他總是能找到很多藉口不見謝容,接見大臣、給太后請安、批閱奏摺……
冷落了謝容一段時間引發的直接後果就是,謝容怒氣衝衝地闖進御書房,兩人爭吵之中,謝容向她傾吐了所有心意,可祁顏只能拒絕他。
恰逢北境狄戎來犯,謝容負氣之下,請命帶兵出征禦敵。
這種尷尬的節骨眼上,祁顏當然准了。
可誰也沒想到,朝堂上的最後一面,竟成了永別。
謝容親率大軍三戰三勝,可卻在最後的一戰中,中了流矢。這箭瘡並不在要害,可偏偏那年是連年不遇的寒冬,北境大雪壓山,護送謝容回京治傷的隊伍被困在了雪山之內。
祁顏一接到急報,立刻派羽林軍帶上宮內最好的御醫,日夜兼程趕到北境。
豈料,最終還是晚了一步……
「謝容墓裡的東西都是我欽點陪葬,那幅畫,便是他送給我的。」祁顏幽幽地看著照片上那已經過歲月侵蝕的殘畫。
當年他佯裝不知,曲解了這詩的含義。誰想謝容後來以他入畫,居然還把這詩題在畫上。
容成玉不知道的是,這詩名為《君子偕老》。謝容當時題詩之心境,應該就是因他當日戲言,意喻他倆白頭偕老。
當初,是他有負於謝容。是謝容填補了他年少對友情的渴望,是謝容輔助他登上帝位。
可最終,他在謝容與皇位之間,卻毅然選擇了後者。
謝容對他的情,他還是辜負了。所以,在謝容下葬之時,他特地將這幅畫也一起葬入墓中。
當年謝家少年的滿腔情意,他不配擁有。
「我原以為,這輩子虧欠謝容的,應是永遠都還不清了。沒想到……」
祁顏這句「沒想到」,卻讓容成玉心中警鈴大作。
「沒想到什麼?」
不知怎麼的,光看著祁顏此刻的表情,容成玉身子裡突然湧現一股莫名的恐慌。
祁顏定定地看著他,神情複雜地說:「沒想到我會遇到你,成玉、不,你就是謝容!」
耳邊還依稀縈繞著窗外街上小販的吆喝聲,可容成玉卻覺得這些都離自己很遙遠,他整個意識彷彿抽離開來。
祁顏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懂,可他卻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你……你在開什麼玩笑?我怎麼會是你所說的謝容?」
謝容?一個不知道死了幾百年的古人!
他一個活生生在二十一世紀生活了將近三十年的現代人,怎麼可能會是那個躺在古墓裡的將軍!
容成玉覺得他倆之間肯定有一個人瘋了。他像落水者抓住最後一根浮木,帶著卑微的期許懇求祁顏:
「阿顏,你是不是跳海後記憶出現問題,這一切肯定都是你的幻想!要不我帶你去國外看醫生!我們可以去美國,花再多錢也無所謂!只要能治好你,我……」
「成玉!」
祁顏抓住他的雙手,「我沒病!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你跟謝容長得一模一樣。而且,謝容……容成玉……這難道不是冥冥中注定了,當年的謝容,就是現在的容成玉嗎?」
容成玉難以置信地搖搖頭,「不,實在太荒謬了。你不能單憑一個名字就這麼下定論!」
「不是名字!」祁顏情真意切地看著他,「你們倆真的長得完全一樣,無論是身高、長相、體型、聲音……這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容成玉從他眼裡看到了從未有過的希冀。祁顏希望他怎麼回答,回答一句「是」嗎?
原來,他曾經以為的錯覺,並不是錯覺。祁顏真的是透過他容成玉,再看那名為謝容的男子。
容成玉活了將近三十年,從未體驗過如此絕望的一刻。祁顏此刻的眼神,就像一把鈍刀,在他的心尖上來回切割,把他那顆盛滿愛意的心割得血肉模糊。
疼,無法抑制的疼痛讓他差點喘不過氣。可他還是堅持,堅持著要嚥下泣血般椎心之痛,把最殘酷的那句話問出口:
「你的意思是……一直以來,你都把我當成了謝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