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心力交瘁
半個時辰後,魏嬤嬤才重新回到屋子裡。
大夫人倚在迎枕上閉目養神,聽她進來,眼也沒睜道,“喝過藥了?”
“是。”魏嬤嬤上前兩步,低聲回道,“奴婢是親眼見她服下後才回來的。”
大夫人嗯了一聲,“那丫頭心大得很,你叫她們盯緊了些,一旦發現她動了什麼不該動的念頭——”她說著,眼睛冷冷地眯了眯,“就不用留了。”
魏嬤嬤心下一凜,想了想,遲疑道,“夫人既覺得她不妥,剛為何不跟四少爺說呢?要是四少爺知道鈴鐺還曾對大少爺——”
“我倒是想說呢,可也得他願意聽才行。”大夫人冷笑著打斷,“剛才的情形你也都看見了,為了杜氏,那孩子心裡頭怪我呢!鈴鐺的事我若是再不答應,他心裡還指不定以為我這個做母親的多不近人情!”
“不會的。”魏嬤嬤忙安慰道,“四少爺最是孝順,定能明白您的一番苦心。”
大夫人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我要是早知道他對杜氏有那樣的心思,當初也不會……”她擺擺手,“罷了,現在說這些也都遲了。”
魏嬤嬤見大夫人滿臉倦色,上前邊替她捏著肩膀,邊寬解道,“要奴婢說,誰還沒個青春年少,知慕少艾的時候?等再過兩年,四少爺成了家,自己也見識得多了,這些根本就不算什麼……您說呢?”
大夫人無奈嘆了口氣,“但願如此吧。”
…………………………
午後,宋子循匆匆回了楓清院。
屋裡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藥味,丫頭婆子們站了一地。
眾人見他來了紛紛上前請安,宋子循不耐地揮揮手,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床前。
杜容芷正抱著孩子坐在床邊不住安撫,莞兒紅通通的小臉上淚痕交錯,窩在她懷裡輕輕抽泣。
杜容芷見他來了不由怔了一下,剛要起身宋子循已經在她身旁坐下。
“怎麼也不派人知會我?”他從她懷裡接過女兒,“要不是長興碰見周太醫,我都不知莞兒又燒起來了。”
杜容芷揉了揉有些酸澀的手臂,疲憊地彎了彎唇,“怕您還在忙著。”
宋子循眸色一暗,卻沒說什麼,只低頭用嘴唇試了試莞兒的額頭,皺緊眉道,“怎麼還這麼燙?太醫如何說的?”
杜容芷無奈道,“周太醫施了針,也換了方子……已經叫人下去熬了。”
正說著就見青荷從外面端了湯藥進來。
杜容芷從托盤裡接過,小心地攪動了會湯匙,又放到唇邊吹了吹,待覺著溫度差不多了,才道,“爺把莞兒給嬤嬤抱著吧。”
安嬤嬤便要上前。
宋子循有心想在杜容芷面前表現,哪裡肯假手於人,當即道,“你喂,我抱著便是。”
安嬤嬤為難地看向杜容芷。
杜容芷深知宋子循脾氣,只得道,“那您待會抱緊一些,莞兒每回吃藥都鬧得厲害,要幾個人才哄得住……”
宋子循很痛快就答應了。
於是接下來的一盞茶時間,宋子循完全是在手忙腳亂中度過。
莞兒哭得太激烈,雖有青荷安嬤嬤等人上前幫忙,他還是折騰了半天,等杜容芷好容易把一碗藥全喂進去,他的衣裳早已經被汗水浸濕,緊緊地貼在後背上,連額頭都佈滿了細密的汗珠。
小傢伙卻還不依不饒,揪著他的衣襟哭得聲嘶力竭。
宋子循手足無措地抱著她,“乖,不哭,爹爹抱。莞兒不哭……”卻沒有任何效果。
杜容芷嘆了口氣,把碗交給青荷,“還是妾身來吧。”
宋子循面上一熱,只好訕訕地把女兒送回去。
莞兒在母親懷裡又哭了一會,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噼裡啪啦往下掉,杜容芷便抱著她輕輕搖晃,一邊柔聲哄著一邊在屋子裡來回踱步,這般又過了一炷香功夫,小東西才終於安靜下來。
忽聽宋子循問,“你剛說……她每回吃藥都這樣麼?”
她才恍然想起宋子循還留在屋子裡。
“嗯。”杜容芷輕輕應了一聲,拿帕子擦了擦女兒臉上的淚,淡淡道,“昨夜裡燒得厲害,藥喂了幾次都吐了出來,最後嗓子也哭啞了……今天這樣,已經是很好了。”杜容芷說著目光雲淡風輕地朝他瞥了一眼,“爺若是有事就先去忙吧,這裡妾身一個人也應付得了。”
明明是再尋常不過的話,宋子循聽在耳朵裡卻覺得說不出的刺耳。
他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我今天沒事……你要是累了,就去睡一會兒。”
“妾身不累。”杜容芷搖搖頭,再不多話。
屋子裡很快歸於寂靜,兩個人彷彿商量好了一般,誰都沒有再開口。
夕陽的餘暉灑落在屋子裡,懷裡很快傳來莞兒均勻的呼吸聲。
…………………………
莞兒的這場病幾乎耗盡了楓清院所有人的心力。
等三天後莞兒的燒終於退下去,眾人還來得及鬆口氣,她卻有添了新症——咳嗽。每到入夜就咳得歇斯底里,根本不能入睡。
許是身體上的不適,小東西變得格外敏感暴躁,只要稍一咳嗽就啼哭不止,再到後來竟是連乳母都不肯跟了,每天沒日沒夜地哭,只有杜容芷抱著才能勉強睡上幾個時辰,如此杜容芷連闔眼都不敢,幾乎寸步不離地抱著她。
與此同時,另一件事亦如一滴水滾入燒沸了的油鍋裡,頓時炸開了鍋——有人竟親眼看見邱氏在莞兒滿月那日偷偷溜回了自己家裡!
她的長子前幾日剛生了重病,她這時候不想著躲避,居然還敢利用府裡辦酒席人多事雜之際偷偷回家,莞兒當天晚上高燒不退,誰敢說不是她傳了病氣的緣故!
宋子循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當即把邱氏連同幾個知情不報的丫頭婆子打了板子在柴房裡關了一天一夜。最後還是杜容芷可憐邱氏一片慈母之心,又念她素日照顧莞兒還算用心,幫著說了幾句,這才落得個全家都被攆出府的下場。
……等莞兒的身體終於康復,也幾乎不再咳嗽,已是十餘天后的事。
杜容芷強撐了半個月,卻在傍年根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