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髒
轉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紅彤彤的燈籠早早地懸在各房的屋簷下,院子裡到處掛滿了紅綢……國公府沉浸在一片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之中。
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下人們也都換上了嶄新的冬衣,大姑娘小媳婦們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水嫩鮮亮得猶如花房裡盛開的鮮花,光是看著都讓人賞心悅目。
大家腳步輕盈地忙進忙出,每個人都在為新年的到來快活地準備著。
除了杜容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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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的鞭炮聲依然不絕於耳。
杜容芷從祭祀後因為體力不支就一直昏睡著,這時乍醒過來腦袋一時還有些發蒙,她伸手擋住刺眼的燈光,迷迷糊糊問,“嬤嬤……剛才莞兒是不是又咳嗽了?”
“醒了?”耳邊卻傳來某人柔和的聲音。
杜容芷怔怔地抬起頭,還不待看清楚已經被宋子循扶起來,“可是又做夢了?”他往杜容芷身後墊了兩個枕頭讓她坐得更舒服些,“莞兒的身子已經全好了……剛我去瞧的時候還會衝著我笑,精神也十分的好,你無需擔心。”
杜容芷露出個淡淡的笑容,“是妾睡糊塗了……總好像聽見個聲音在耳邊咳嗽。”嗓音還帶著幾分初醒的沙啞。
宋子循起身倒了杯水,遞到她嘴邊,“太醫說你就是太過操勞所致,如今還在病中,切莫多思多慮。”
杜容芷輕輕應了一聲,伸手想接過茶碗卻被他握得很緊,最後只得就著他的手喝了。
宋子循的唇角愉悅地挑起,攬著她溫聲道,“覺著身上好些了?”
“好多了。”杜容芷笑了笑,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酒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前頭宴席已經散了麼?”
“還沒。”見杜容芷一臉好奇地看著自己,宋子循漫不經心地別開眼,拿起她垂在耳邊的一縷秀髮在掌心裡把玩,“祖母說你病了這麼些日子,又是頭一回在公府過年,怕你一時想家,便叫我早些回來陪你。”
杜容芷不由彎唇,柔聲道,“祖母她老人家待我一向很好。”
這樣輕鬆自在的笑容已經許久不曾出現在她臉上,宋子循一時看得有些出神,待反應過來這笑並不是為了自己,心裡又覺得好沒意思,遂淡淡道,“你睡這麼久,該餓了吧?今日家宴有幾道菜做得還不錯,待會你也嘗嘗。”說著吩咐丫頭下去傳膳。
杜容芷很快穿好了衣服。
她這些天消瘦得十分厲害,才做的冬衣穿在身上鬆鬆垮垮,單薄得好像一陣風就能刮跑。
宋子循蹙了蹙眉,也陪著她在炕上坐下。
今天的晚飯果然格外豐盛,好些都是她愛吃的。杜容芷看著不覺也有些餓了,正準備開動,就見在旁伺候的安嬤嬤朝自己遞來的眼神。
杜容芷抿了抿唇,抬頭笑道,“爺剛才可吃好了?要不要陪著妾身再用一些?”
他竟很痛快地點頭,“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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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循先前在家宴上已經吃了四五分飽,這時只象徵性地用了幾口,便專心地給杜容芷夾菜。
……面前的碟子很快堆滿,杜容芷看他好像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只得小聲提醒道,“爺,這些已經夠多了……”
“不多。”他提起筷子夾了只蝦,“不吃飯身體怎麼會好?”說著把蝦拿起來就要剝皮。
安嬤嬤見狀忙笑著上前,“這種小事怎敢勞煩您親自動手,還是奴婢們來吧。”
“不必。”宋子循道,說話間已經乾脆利落地掐掉蝦頭,修長的雙手靈活地剝掉蝦皮,並裡面的蝦線也一起挑了,這才把整隻蝦送進杜容芷碟子裡。
杜容芷對魚蝦向來沒什麼抵抗力,於是低低道了聲謝,就默默吃了來。
“好吃麼?”宋子循問。
杜容芷嘴裡正含著東西,聞言便點了點頭。
宋子循眼裡笑容更深,也不多說,又夾起了第二隻……
一頓飯吃完,杜容芷覺得肚子都鼓了起來,宋子循面前的蝦皮也堆成了小山。
“還要麼?”他溫聲道。
杜容芷下意識摸了摸小腹,搖搖頭,“吃不下了。”
他這才含笑把剝好的最後一隻蝦放進嘴裡。
……………………
晚飯後杜容芷吃過藥,見宋子循依舊沒有要走的意思,只得藉口要去看女兒,自己先溜了出來。
其實她的病還沒全好,這幾天也不敢靠孩子太近,只站在外頭遠遠瞧了一會兒,見小傢伙沒受鞭炮的影響,已經在床上呼呼大睡,這才輕聲吩咐守夜的下人好生注意,別讓女兒蹬了被子,又在外頭磨蹭了一會兒,這才回了屋子。
宋子循卻已經在沐浴了。
……淨房傳來細細的水聲,杜容芷把自己裹進被子裡。
她覺得心裡煩躁極了,更糟糕的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煩躁。
這些事她前世也不是沒經歷過——自打傅氏進門,她跟他吵過,鬧過,失望過也妥協過,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
淨房裡卻漸漸安靜了下來。
杜容芷轉過身,閉上眼睛。
耳邊響起他的腳步聲。
這聲音走到床邊停了下來。
先前那股似有似無的酒氣已經被沐浴後的清香取代……宋子循從身後貼上來,環住她的腰肢,“容芷,”他埋首在她頸間,貪婪地吮吸著屬於她的味道,“容芷……你睡了麼?”
她這樣怎麼可能睡得著?!
杜容芷只好故作朦朧地“嗯……”了一聲,順勢扭了扭身子,想從他的懷裡出來。
宋子循卻來了勁,“別睡了,今晚可要守歲。”他說著,靈活的手輕車熟路地解開她的中衣,隔著肚兜撫上起伏的峰巒……
杜容芷咬緊牙關,“妾身身子未癒,只怕……過了病氣到您身上。”
“不會。”他已經扳過她的身子,直接覆上來,“太醫說你已經沒有大礙,後頭只要好生調理便可康復了。”說著便吻了下來。
杜容芷的臉卻往旁邊一側——堪堪躲過了。
所有的熱情彷彿瞬間被潑了盆冷水,宋子循伸手勾住她的下巴,抿緊了唇只盯著她的眼睛。
“您……您先去把燈熄了……”杜容芷咬了咬唇,軟軟的小手握住他的大掌,垂下眼嬌聲嗔道,“怪難為情的……”
宋子循登時又高興起來,就連多日的鬱悶和疑慮也消散了大半。他在她胸前捏了一把,壞笑道,“又不是沒見過,容兒害羞什麼……”這般說著卻還是趿著鞋下去把燈一一滅了。
黑暗中杜容芷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明亮。
她只是不想看見他極致時的模樣。
髒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