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救援和聲討

　　雖說入了伍， 物理條件上距離更近了些，凌天璨卻反而沒什麼機會再見到許淵。

　　還是個新兵的他此時急需大量的訓練以應對接下來在戰場上遇到的事情，幾天世界下來， 忙得那叫一個暈頭轉向、苦不堪言。別的本領不見得有練多好，人總算消停一點了——因為實在是沒精力跳了。

　　只是每天晚上臨睡前， 凌天璨都會定時給許淵發一發短信， 跟他說說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比如「鬼魂好像又來糾纏我了」、「這軍營風水肯定有問題」， 或者「哥們我今天又在新聞上看見你了」之類。

　　許淵看見了基本都會回一回，實在是忙不過來的話，就會拜託少女去和凌天璨聊。

　　恰好兩個人都是閒不住的話多類型， 一個是想說話可惜沒人聽得見， 一個是話太多都沒人想聽，所以沒多久就說到一塊兒去了。

　　凌天璨偶爾還會邊回短信邊嘀咕「原來哥們也是個悶騷的傢伙」， 然後下回見到許淵的時候， 就會捂著嘴巴衝他怪笑，說些許淵聽不懂的話。弄得許淵在一旁看著凌天璨和少女在那裡傻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這天，凌天璨終於結束了在他眼中看來「枯燥乏味、艱苦困難、毫無卵用」的新兵訓練， 並且用所有人都驚訝了的全隊最優成績脫穎而出，順利成為在場兩百多個的新兵中， 唯一一個持有上等兵階位的人。

　　這個消息凌天璨自然是第一時間群發告訴給了自己所有的親朋好友， 包括許淵——當然， 現在是少女。

　　短信中， 凌天璨在末尾還順口說了句「要是能和時珞他們一起，去參加外出行動就好了」。少女看見後，鬼靈精怪的嘻嘻一笑，手指在屏幕上一敲，軍隊內部的士兵檔案裡，有關凌天璨的資料就這樣被做了改動。

　　於是，「運氣」一向很好的凌天璨，就這樣如願以償成為了梁時珞手下的一名士兵。稀里糊塗的，參加了他最想參加的外出救援活動。

　　梁時珞看到凌天璨出現很驚訝也很無奈，可惜軍令如山，他沒辦法質疑。只能一邊指導凌天璨如何行動，一邊暗中照顧這個不知怎麼就是讓人放心不下的兒時好友。

　　這天，凌天璨入伍一個月後，許淵和鳳綺在地球的另一邊忙著和怪物們撕打。凌天璨和梁時珞則是在地球的這一邊收拾不久前殘留的戰鬥現場。

　　「為什麼楚恬那小子直接就是上尉啊？」凌天璨不滿道：「聽說他連新兵訓練營都沒進，直接就被調到行動組去擔任小組組長了。」

　　本來凌天璨還以為，他是同期裡面最優秀的一個呢，誰知道還有個楚恬。

　　「好像是身體素質和意識十分優秀，被言元帥發現後直接提拔上去的。」梁時珞眼神一直注意著四周環境，尋找躲在殘磚剩瓦中，還沒有死透的蟲族怪物，然後過去補上一刀，以防對方臨死反撲。「據說，他之前就經常在榮慊部隊裡出動任務，所以有很多的實戰經驗。」

　　凌天璨站在梁時珞身後渾水摸魚，像一個無所事事的小跟班。看著周圍一片狼藉，除了三三兩兩巡邏的機甲戰士外，什麼活著的會動的東西都沒有，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聽說部隊缺人，我還以為情況有多緊急呢。不還是在這裡打打秋風，收拾收拾殘局嗎？難得我凌大少爺都屈尊挪駕過來了，卻一點施展身手的機會都沒有。」

　　梁時珞道：「別說傻話了，平安無事還不好。」話落，梁時珞臉色一變，對凌天璨喊道：「小心身後！」

　　凌天璨右手往後精準一紮，鋒利的劍刃直接刺穿了一個只剩下半邊身子的怪物咽喉。

　　動作瀟灑流暢，甚至連頭都沒有回。

　　梁時珞目睹了全過程，不得不拍手稱讚：「……挺厲害的。」

　　凌天璨卻站在原地停頓半晌，忽然「卡噠」一聲猛地鬆開了手，武器掉在了地上，巨大的機甲在地上像兔子一樣重重蹦躂了兩下，把地面弄得匡匡作響，顫抖的聲線對梁時珞道：「刺刺刺、刺進去了！肉，肉！！」

　　梁時珞哭笑不得，還以為凌天璨在激動什麼：「是，我看見了。」

　　凌天璨聲音有點崩潰：「我，我是說，刺進去了，還活著的東西，被我捅了一下，就再也動不了了！！」

　　聽完這句話，梁時珞差不多理解過來了。沉默了片刻，略有些遺憾的道：「是啊。」

　　遺憾，自然不是遺憾方纔那個怪物逝去的生命。而是為眼前這個天真浪漫的少年，第一次正面感受到死亡的存在，為他此時正在失去的什麼東西而感到可惜。

　　凌天璨自言自語道：「我彷彿能感受到，他的生命在我手中漸漸消失的感覺……」

　　梁時珞這些日子，也見過不少像凌天璨這樣的人，就說道：「晚上回去的時候，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凌天璨落落寡歡，忽然就沒了剛才插科打諢的興致：「嗯……」

　　以這個怪物的死為轉折點，接下來，凌天璨跟隨在梁時珞身邊，身處於和敵人最最接近的部隊之中，用他的耳朵和眼睛，親自感受到了戰爭所帶來的一切。

　　三天後，毫無徵兆的襲擊出現在了這座和平的城市上空。恰好駐守在這片區域的凌天璨親眼看著前不久還在和自己說話的士兵，下一秒就因為敵人的突然襲擊變得滿身污穢，血流不止。

　　巨大的音爆聲讓在場的所有人暫時失去了聽力，倒塌的大樓下，灰塵漫天的空地中，對方正一臉茫然的站在中央，四周滿是倒在地上不知道是生是死的隊友。

　　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卻發現自己就身處於戰爭中央，根本無處可躲。走了兩步忽然發現少了點什麼，這才察覺自己的左手的胳膊被炸沒了。茫然無助的眼神往周圍看了看，沒有傷感、沒有恐慌、有的只是被打懵了之後的不知所措，大腦一片空白，全憑本能行事。低頭撿起自己的斷肢，然後一瘸一拐地踉踉蹌蹌往前走。

　　凌天璨在異變突生前的瞬間，就預感不對快速鑽進了機甲內，躲過了這第一波的襲擊。張口對下方不知姓名的戰友大喊快點躲到機甲裡，卻發現對方根本什麼都聽不見。

　　心急如焚的他有心想要去保護對方，將這人帶到安全的地方去，可那怪物忽然迎面撲來，叫他根本無暇顧及。

　　頭次與全盛狀態的怪物面對面戰鬥，凌天璨下意識抬起武器應戰。忍住心頭忽然湧上來的恐懼，用多年積累下來的戰鬥經驗，花了數十秒時間費盡周折好不容易才將對方斬殺。心有餘悸地他鬆一口氣，再一回頭，卻發現剛才那人已經不知何時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梁時珞第一時間趕到凌天璨身邊，對他遠遠喊道：「你沒事吧。」

　　沒事？有事？

　　凌天璨也說不出來此時自己到底算不算得上「沒事」，一臉複雜的捏著手中的機甲控桿，指節因為過於用力而發白髮青。

　　「……我。」

　　梁時珞抬槍，槍口對準倒在地上的士兵。凌天璨忽然注意到了這一動靜，目呲欲裂，話都來不及說，連忙擋在那士兵的屍體面前，對著梁時珞的槍口質問出聲：「你做什麼！！」

　　梁時珞解釋道：「他體內可能被下了蟲卵。」

　　「但也可能沒有！」

　　「我們沒時間去一一檢查了。」梁時珞無奈道：「萬一讓他變成了怪物去害別人，到時候後悔的就是你。」

　　凌天璨語滯：「我——」

　　「變成怪物之後，你能下得了手嗎？」梁時珞給凌天璨打預防針道：「他已經是怪物了，不是我們的戰友，這點你必須明白。」

　　「……」

　　「其他地方隨時都有人正在遇險，沒時間磨蹭了。」梁時珞雖然不忍心，卻還是對凌天璨道：「你自己解決吧。」

　　說完，駕駛著機甲，轉身趕往了遠處槍聲最為激烈的地方，前往救援。

　　「……」

　　他的聽力很好，遠處四處都在傳來呼喊求救的聲音，他的身體很想飛速趕往那些人所在的地方伸出援手，可那屍體卻死死拉著他，讓他沒辦法隨意行動。

　　萬一，這具身體裡有蟲卵。

　　萬一，因為他的不忍心，導致屍體變異，變成怪物殺害了更多的人。

　　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士兵，凌天璨慢慢拿起手中長.槍。槍尖顫抖、緩緩對準了那人的心臟。

　　他以為，自己的入伍，能讓和平距離未來的生活更近一點。

　　哪料，卻發現，和平或許是近一些了，生活，卻也離他越來越遙遠了。

　　噗呲一聲，刀尖入肉。

　　跟著屍體一起顫抖的，還有凌天璨那顆不斷跳動的心。

　　梁時珞看著緊隨而來的凌天璨，道：「你還好吧。」

　　凌天璨側過頭，眼角在肩頭衣服上蹭過，聲音低啞：「不算特別好。」

　　「我們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能夠照顧好自己都已經是竭盡全力了。」梁時珞說了句看似沒頭沒尾的話，道：「起初我也像你一樣，站在戰場上，滿腦子想著的都是救人。可時間久了，不知不覺，卻只剩下了殺人。因為光是保護自己，努力活下去都已經拼盡全力了。」

　　凌天璨沉默。

　　梁時珞說：「至少我們站在這裡斬殺怪物，就已經無形中拯救了許多人的性命。等戰鬥結束，我們還有時間去慢慢幫助那些之前沒來的及幫助的人。」

　　「真的有結束的一天嗎。」看著面前鋪天蓋地，彷彿永無止境的怪物群，一向樂觀的凌天璨忽然說了句悲觀的話：「它們好像怎麼殺都殺不完。一次又一次，沒有任何徵兆，不停的找我們麻煩……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

　　和梁時珞互相配合，照應著不斷對付著面前接連不斷出現的怪物。

　　彷彿永遠沒有盡頭的襲擊讓他內心深感無力。一分鐘，十分鐘，一小時，成千上萬的怪物不斷襲來，時間久了，甚至讓他對殺戮產生了麻木感。

　　彷彿自己不是在殺什麼活著的生命，而是在簡單的重複著類似的動作，切割、殺害、屠戮。沒有餘力去思考這些怪物曾經是否為人，沒有精力去追憶對方過去是否也和自己一樣燦爛的活過，沒有時間去傷感身邊戰友們的悲痛戰死。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忘記了為什麼要殺這些怪物，忘記了自己入伍時候的抱負。

　　能想到的，也就是不斷戰鬥，然後拚命活著罷了。

　　望著遠方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的「黑色煙霧」，明白那該死的怪物又一次大批來襲。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手臂早就因為過度疲憊而開始發軟顫抖。

　　「增援呢？增援的人在哪裡？！」凌天璨有些崩潰的喊道：「這裡都已經這樣了，為什麼沒有人來幫我們？！」

　　「現在全球到處都是怪物，戰況危急自顧不暇，只能我們自己想辦法了。」梁時珞一抹額頭汗水，解釋道。

　　麻木的神經開始不安的叫囂起來，第六感一直都很準的凌天璨恐懼的對梁時珞道：「不行了，要完了，這座城市已經沒辦法了……快逃！！」

　　子彈已經用盡，手持長.槍只能近戰的梁時珞艱難嚥了口氣，對凌天璨氣喘吁吁道：「不能走，走了之後，隔壁安全的城市就會跟著遭殃。必須留在這裡，保護……」

　　「可我們會——！」會死兩個字還沒來得及吐出，凌天璨忽然瞪大眼睛的，倒吸一口涼氣，指著頭頂的天空喊道：「等一下，那是什麼？！」

　　擠壓在心頭的沉甸甸的烏雲忽然散去，象徵希望的光芒猛然升起。強烈的慾望讓凌天璨不顧梁時珞的呼喊，猛然飛上更加危險、卻讓他感覺更加安全的天空。一個白金色的璀璨亮光，以勢不可擋之勢，瞬間割破了籠罩在城市上空的黑霧，為所有正在這座城市中浴血奮戰著的戰士，心頭打入了一劑強而有力的興奮劑！！

　　是永域！

　　是過來拯救他們的救世主！！

　　他來了！他終於來了！！

　　凌天璨對梁時珞狂喜喊道：「是永域，是大神，他來了！他竟然來了，我們不用死了！！！」

　　梁時珞站在地面，呆呆的目光看著從遠方呼嘯而至，掠過頭頂上方、又瞬間飛遠了的機甲，喃喃道：「天……」

　　只見上一秒還讓他們悲觀絕望、棘手無比的怪物群，在永域的強勢攻擊下，如清晨的光明融化驅散夜晚的黑暗般，摧拉枯朽地無力逝去。

　　與此同時，一直忙線中的中央指揮小組對梁時珞發出通訊請求：「是否需要支援！！」

　　「不，不用了。」回過神來的梁時珞視線從永域身上收回，壓抑住因為喜悅而忍不住笑出聲的上揚嘴角，低頭對那頭的人說道：「因為，永域來了。」

　　若隱若現聽到了「這麼快」兩個字，指揮小組的人沒有廢話，迅速切斷通訊，繼續聯絡下一批戰鬥發生區域。

　　——由於永域的出現，一直空不出人手的部隊這才有了時間來四處進行支援，這個念頭在梁時珞心中飄過，他抬起頭，看著大批用來的黑霧眨眼間已經消失大半，此時只剩下三五成群的黑點浮現在頭頂的天空。飽滿有力的聲音對凌天璨道：「再加把勁，天璨，戰鬥很快就結束了！」

　　「我知道！」凌天璨一改之前的低啞絕望的沉悶語氣，恢復了過去那種元氣十足，精神亢奮的高昂聲線，對梁時珞激動不已道：「因為，我現在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了！大神來了！就在我剛才不到二十米遠的地方！！我終於在現實世界見到他了！！天哪！！！」

　　嘴角的笑意一直沒有停下，梁時珞贊同道：「是啊，太好了。」

　　凌天璨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激動顫抖，亢奮不已地吶喊道：「從此以後，我就是永域大神的信徒！他救了我的命！不，是所有人的命！！」

　　梁時珞說：「恐怕，在場的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吧。」

　　對話的途中，永域已經化作閃電，眨眼間就消失不見。

　　估計，是去趕往下一個戰場了。

　　凌天璨大笑出聲：「哈哈哈，身為用於大神的粉絲團團長，真是面上有光！等下我一定要上網，去好好吹一吹！」

　　顯然，是已經徹底把剛才的恐懼和害怕，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這樣也好，梁時珞心想。

　　他見過許多上了戰場近距離體驗死亡威脅後，從此一蹶不振，性格都變了的人。本還擔心，凌天璨會因為今天這一遭，而產生什麼心理陰影，變得不像他，現在看來還是多慮了。

　　誰都想不到神秘莫測、來無影去無蹤的永域會在這個時候出現，然後救了所有人的命。之前他的兩次短暫出場，梁時珞都只是在事後聽說，並未有幸親眼遇見，現在實際體驗一下被他拯救的感覺，真的會產生一種劫後餘生、驚喜交加的奇妙夢幻感。

　　可以活的話，沒有人想死。

　　夜幕緩緩降臨，心中的光卻反而越燃越烈。

　　……

　　回到部隊後，所有士兵都接到了最新通知，說是現在的新型蟲族可以融化機甲外殼、將蟲卵寄生到新鮮的傷口上，要求所有帶有外傷的士兵全部前往衛生中心接受檢查。

　　凌天璨拖著疲憊的身體，和梁時珞站在正在排隊等待的人群末尾，有說有笑。

　　要是過去的他，在學院裡接受一兩小時的體能訓練，都能在訓練途中給老師取出十幾種各具特色的不同外號，然後回到寢室碎碎念的和小夥伴們埋怨半天。

　　現在卻是艱難戰鬥了一整天，還沒有一點不滿，反而還在戰後自願留在現場展開戰後救援活動，忙到實在是精疲力竭走不動路了，才肯回來。

　　「我們大神啊，真是太帥了。」

　　張口閉口都是「我們大神」，從永域在網上的第一次出場露面，到名字的由來分析，再引經據典展望未來，前後三百年統統說了個遍。梁時珞聽得耳朵都快出繭子了，也絲毫沒見對方有停嘴的意思，真不知道凌天璨怎麼就那麼能說。

　　「你就喘一口氣吧。」梁時珞都替凌天璨感覺累：「戰鬥一天不覺得辛苦嗎？你是頭次實戰，就沒感覺害怕？要不要我給你聯繫心理醫生，明天去看一看。」

　　「嗨，怕什麼！」凌天璨不出梁時珞所料的說了句「這不是有我們大神保護著嘛」，然後道：「而且我媽因為我參軍的事兒，現在還氣得躺在家裡休養呢，我可不能倒下了，讓她看笑話。」

　　「恐怕到時候就不是看笑話了吧。」梁時珞把「沒心沒肺」嚥了回去，沒好氣道：「還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現在都有精力插科打諢。」

　　「我這是樂觀好——」

　　「嗎」字沒有說出，凌天璨看著走過來排在梁時珞身後的士兵，嘻嘻哈哈的笑容忽然收了起來，關心道：「您沒事嗎？」

　　渾身是血，四肢健全，懷裡卻抱著兩三個人體部位，乍一看確實是有些詭異恐怖。

　　但一看對方那悲慼的神情，和不斷流淚抹面的模樣，凌天璨就滿臉傷感，湊近道：「發生什麼事了？這個、這位是……？」

　　「是我大哥。」年輕男人抹了抹眼淚道：「我的大哥……」

　　「……」凌天璨和梁時珞互相看了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抹驚詫和遺憾，他難過道：「對不起……您大哥他……」

　　「他已經參軍五年多了，我是第一次上戰場。都是我，為了保護我，大哥他才……」大概是很多話憋在心裡，早就想和人訴說了，士兵開口就說了很多話，說著說著就崩潰了：「要是我不在的話，要是沒有我的話，大哥他就不會死……該死的是我，憑什麼我還活著……」

　　凌天璨連忙安慰道：「您這是什麼話，大哥肯定不是希望聽到您說這樣的話才救您的。」

　　「都怪我。大哥總說我平時總喜歡看些沒用的電視節目，看著那些偶像明星，嘻嘻哈哈的什麼事都不知道，說我沒用。我為了賭氣，所以才故意參軍，想要證明給他看……我就是沒用，我就是該死。」士兵嗚嚥著用力抱緊懷中已經冰涼了肢體，渾身顫抖：「我該怎麼和爸爸媽媽嫂子交代，都是因為我，大哥才會被拖累的一個人面對那麼多怪物。我要是當時死了該多好，至少我大哥還能活下來，我想用我的命去換他的命。」

　　凌天璨安慰道：「您能這麼想，您大哥也會這麼想。為了救您所以失去的性命，您大哥肯定也是心滿意足的。」

　　士兵卻根本聽不見去，眼珠子四處無準星的亂看，自言自語神經質道：「為什麼大哥被弄成這個樣子，要是能變成怪物『復活』，我就能帶他去見爸爸媽媽了。」

　　聽到這句話，凌天璨臉色微微一變：「你這……」

　　梁時珞從背後輕輕拍了拍凌天璨的肩膀，對他搖了搖頭：「他現在這個樣子，說什麼都沒用。」

　　「……」凌天璨道：「可是。」

　　梁時珞看了一眼士兵胸前的編號，道：「我已經為他聯繫了心理醫生，要是不行的話，會安排他離開部隊接受治療的。」

　　這種心理狀態，再上戰場指不定會出什麼事。

　　「……」凌天璨看著梁時珞，道：「時珞你比以前成熟好多。」

　　要是以前的話，梁時珞肯定會和他一樣，主動關心眼前需要幫助的人，然後去想盡辦法盡自己能盡的力。而不是站在一旁看著，做出看上去最正確有效，卻也最直接、沒有多少人情溫暖的決定。

　　倒也不是說他變冷漠了，或者說不好，只是比起以前，果然參軍後還是變了許多。

　　「當然了，時珞還是那個我認識的時珞。」

　　戰鬥結束後，陪在他身邊，直到他累的受不了了說停，才跟在他身邊結束救援，一起回來。

　　凌天璨是因為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所以於心不忍，在場就想要竭盡全力。梁時珞卻是已經見慣了這樣的場合，所以戰鬥結束後就將救援的事情交給更多專業的人去處理，自己回去部隊休息、調整好狀態以應對下一次的戰鬥。

　　這樣才更符合部隊內的制度，且如果此時又發生了戰鬥，休息過後的梁時珞絕對比在場持續救援、所以無力戰鬥的人更能發揮戰力。

　　但即便如此，梁時珞還是沒有制止凌天璨，並且無聲陪在凌天璨身邊保護他，讓凌天璨完成了心願。

　　「謝了，兄弟。」凌天璨輕輕鎚了鎚梁時珞的肩膀。

　　梁時珞微笑著搖了搖頭，然後無奈道：「你以後也會漸漸這樣的。」

　　有的事情，雖然不想去習慣、去適應，卻也只能這樣。

　　「都怪永域，他要是再早來一點，你大哥就不會死。」

　　一個不久前過來，剛剛排到所有人身後，聽到了哭泣士兵的自言自語，然後突然開口插話的人道：「他明明有這個本事，為什麼不早點過來幫忙。都怪他，今天才會死那麼多人。」

　　凌天璨忽然聽到這句話，臉色猛的一變，瞪大眼睛，跳出隊伍，指著那個人的鼻子破口大罵：「你他.媽.的放什麼狗屁！」

　　「事實如此，我說錯什麼了？」那人反而嗆聲喊了回來：「有多大的本事做多大的活，我們一個個小兵都第一時間趕赴戰場了，憑什麼他那麼厲害，卻得我們七盼八盼的才能求出來？」

　　「他又不是士兵！」

　　「不是士兵就更不對了！」那人大罵出聲：「他難道不是地球人，不應該出一份力？那麼厲害卻連士兵都不是，他什麼意思？不想救人咯？坐視不管咯？我告訴你，今天死的人，其中一半都是他的責任！」

　　凌天璨一把攢住那人衣領，狠狠一拳朝著他的臉打了過去，將人重力打翻在地：「讓你放屁！」

　　梁時珞連忙拉住：「這裡是部隊，私下鬥毆會被關禁閉的！」

　　「老子今天就是要教教這條狗說說人話！」凌天璨氣的臉都紅了起來，激憤不已道：「就是因為有這些不識好歹的傢伙，好人才會受委屈！戰神是這樣，永域大神難道也要這樣？」

　　升米恩，斗米仇，沉默不言的英雄把所有事情都攬下來自己做，習慣了這一切的人們要不了多久就會覺得這來之不易的和平是理所當然。

　　沒有人會覺得你的付出有多值得感激，因為你有這個本事。甚至不會愧疚你做太多、自己做太少，反而會因為你做得還不夠好，而認為你有問題，把一切都歸咎為是你的錯。

　　當初戰神許淵在宇宙天天面對危險，這才讓地球上的人無憂無慮的生活了十多年。可後來僅僅只是因為一個看似完美無缺的「證據」，這就讓當時根本什麼都沒做、地球也沒有受到任何損害的許淵忽然變成了理所當然的罪人，所有人都萬眾一心朝已經死去的他吐口水，說他「叛徒」，說他是「人類歷史上最大的恥辱」。僅僅只是因為「他未來可能發生的背叛，會威脅我們的性命」，因此對他曾經立下的汗馬功勞沒有一點點的感恩和懷念，全都在爭先恐後地抹黑他。

　　現在的永域也是，他出現了三次，救了當時處於危機的人三次。就已經開始冒出「永域持才傲物，不及時救人，人品有問題」的聲音了，再要是下次出現了類似的危機，而永域卻沒有出來救援，是不是就會有主流聲音開始討伐永域，說他做人有問題，說他愧為當人了？

　　「別那麼小孩子氣！」梁時珞道：「你不能和那些人置氣，他們只是少數的一部分。感激永域的人才是大多數，你不能因為一點點反對的聲音，就記在心上動真格——莫名其妙的人到處都有，你能一個個和他們吵過來嗎？」

　　「可這種事能忍嗎？！」

　　「忍一忍又怎麼了。」梁時珞道：「說服了一個，還有下一個，你難道能花一輩子的時間跟那些思維不同的人打交道，花大量的精力讓他們逐一認可你的思想？不可能的。就算你有一百個理由說明自己的正確，他們也有一百零一個方法去證明你的不好。」

　　「操！」

　　凌天璨越想越氣，還想去揍人，梁時珞拉住他，把他拽到一邊：「夠了。」

　　凌天璨聲音都帶上了隱約的哭腔：「我就替大神感到委屈……」

　　「他肯定能明白的。」梁時珞無奈道：「大神的心理素質，能和一般人比嗎？」

　　「難道他就不會受傷了嗎？」凌天璨看著梁時珞不認同道：「就算是銅牆鐵壁塑造出來的心，該難過還是會難過的。」

　　「……」

　　「而且，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一聽到這雜碎說的話，忽然就不安起來了。」凌天璨皺著眉惶惶不安道：「好像有什麼人，要對我們大神不利一樣……」

　　梁時珞是知道凌天璨的「烏鴉嘴」，一說一個准的，勉強嘴硬道：「應該不會吧……」

　　「但願。」凌天璨悶悶不樂道：「回頭我去網上，和我的那些團員們說一聲，讓他們注意一下，不要讓人再隨隨便便黑我們大神……不管怎麼樣，我一定會保護好他的。」

　　「嗯，加油。」梁時珞拍了拍凌天璨的肩膀，安慰著他。

　　然後第二天，凌天璨的預感果然成真了。

　　理應是大範圍報導，稱讚昨天永域救援行動的新聞板塊上，不知怎麼回事，全都眾口一詞，變成了《永域是誰？人類？怪物？自導自演的「英雄秀」，真實身份竟然是……》這樣意圖不明的潑髒水式報導。

　　凌天璨瞬間被氣炸了。

　　「我要撕了那些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