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鴉片在如今的草原上得了「神賜之物」「通神之物」的名頭,被當成了治病的萬靈藥。
當然, 鴉片這東西確實能讓患病人不痛苦, 但絕對不可能治好病。而且它會急速破壞人的免疫系統。本身天花就會帶來各種併發症, 摧殘人的身體,再加上鴉片, 那真是雪上加霜,人除了死也就只剩下死了。
瘟疫越發流行,蒙元人就想到了一個不但能夠讓自己免於危險,甚至還能從中得利的主意——把所有病人向南方,向昱朝的驅趕!
這也是他們祖傳的法子了, 蒙元當初西進的時候,碰到了歐洲人的石頭堡壘,就將病死人畜的屍體扔進去, 黑死病由此而來。如今蒙元人用的方法不同, 卻大同小異。
靖王早就得到了消息, 不與蒙元人接戰,用最快的速度遷百姓入城,城門緊閉,禁止任何人接近。
必然會有因為各種原因沒來得及趕上的, 但外頭的人再是如何情有可原, 如何可憐,也只能對不起了,堅決不能放人進來。
被蒙元人驅趕的大隊人馬到了城下,用箭射死, 澆油,放火。
但因為距離原因,屍體的焚燒並不徹底。雖然之後靖王採納了無常提議,讓人穿戴嚴實,下去清理屍體,但依然不徹底。因為還有死在較遠路上的病人,這些人的屍體被狼狗鼠蟻啃食,很可能會被帶進城裡。
幸虧這時候北方還是比較冷的,蒼蠅蚊子之類的還沒出現。可瘟疫只是沒有大範圍傳播,卻還是相繼有人染病了。
這邊病人一個接一個出現,那邊惠峻這裡就傳出病人即將痊癒,瘟疫就要過去的消息。靖王苦思之下,把病人集中了起來,在說明情況後,朝惠峻這裡送了。大多數病人是願意過來的,在邊關,無常司的名聲還是很好,很得民眾信任的。少數不自願的,也只能用強了。
雖然這是給盧斯惹麻煩,但靖王也是沒辦法,他處理這些病人,只能是弄一個山溝之類的地方,把他們驅趕進去。因為現在是特殊時期,蒙元人隨時可能揮大軍來襲。別看他們讓疾病和鴉片折騰得夠嗆,上了戰場,一樣是殺傷力駭人的蠻子。
且以靖王對蒙元人的瞭解,到時候很可能最前頭的蒙元人就是病人,一旦接戰,勢必會有士兵被感染。邊軍不畏死,病就不一定了。誰願意前一天還在前線抗戰,後一天就因為染病讓人趕緊山谷裡等死了?
把人送走,是給所有還沒患病的人展示一條生路,讓他們對疾病沒有那麼畏懼。
盧斯:「……」
靖王在書信上都說明白了,太子爺表示已經緊急派人過去,人都帶著他們這邊的隔離衣,也偶一直在外頭跟裡頭溝通藥房的大夫隔著一起去。
盧斯心裡嘀咕:怪不得靖王就只是靖王,太子也不愧是太子,看事情的格局就不一樣。靖王這行為不只是找麻煩啊,病人一路上不妥當的運輸,造成死亡是一定的,更何況如今開春了,這路上要是一不小心傳染開了呢?尤其他們這些病人難道要從城外一路招搖過市到城內的監獄裡嗎?
「將軍……」雖然盧斯這兩天一直臉色不好,但現在他的臉色尤其不好,薛武貴也理解,否則他也不會拿這事來找盧斯了。
片刻後,就見盧斯呼出一口氣:「第一,這地方不夠,跟太子說,把琵琶山上的慈悲寺要下來。第二,咱們這裡的人手雖然多是熟手,但很多人已經都忙了一個多月了,身體快頂不住了,精神頭也差了,必須得換人,否則要出事的。第三,現在這裡的人怎麼樣你比我熟悉,還要兩外一群人,既是熟手,又體力和精力旺盛的,要跟我出去,我們去接靖王轉出來的人。」
「將軍,讓屬下去吧。」薛武貴拱手道。
盧斯搖頭:「這事情干係太大,且到時候要一路上便宜行事,你負擔不了。」
「是……」薛武貴無奈,只得領命。
剛因為病人的好轉而鬆懈下來的無常們,頓時又緊張了起來。
太子那邊得了消息,自然是第一時間把該做的都做了。
監獄裡幾乎三分之二的無常都跟著盧斯離開了,不過當天就進來了替補的人手。
盧斯這群人自然不能一離開就立刻撒歡,他們經過了三天的隔離觀察,盧斯知道這時間不太夠,可也沒辦法了,時間太緊。離開監獄,少數身體不行的被盧斯派去了慈悲寺,寺廟的僧人這時候都已經離開了,只留下空蕩蕩的寺廟,和幾個自願留下照顧病人的年輕僧人。
這些狀態不好太好的無常,就在這裡佈置寺院和訓練更多的人手,盧斯帶著其餘狀態還算可以的,分別上路去迎那一隊隊的病人。
胡家父子二人和方大夫也自願跟著他們上路。
第一天盧斯沒出現,馮錚就知道出事了,不過他沒著急著詢問,直到盧斯一連三天都不見蹤影。
「小鐵,你義父呢?」李鐵的動作僵硬了一下,「乾爹,您能別問嗎?現在您安心養病最重要。」
這意思是,您問,我一定說真話,但是這真不是什麼好消息。
馮錚吸一口氣:「你句告訴我,他是不是生病了吧?」
「沒有。」
「……那就是又有病人出現了?」
李鐵一咧嘴,馮錚這猜測的基本上也就跟真相沒什麼了,他也不瞞著了,把到底發生了什麼說了出來:「義父走的時候說,不讓我們主動告訴您,但是您要問了,也不會給您隱瞞。還說,您要是知道了,讓我們跟您說一聲,他會完完整整的回來的。」
「……嗯。」
李鐵:「……」緊張無比的等半天在沒等來第二個字,可李鐵剛想問什麼,就看馮錚躺平,把眼睛都閉上了。李鐵突然就覺得心裡酸澀得難受。
李鐵一聲不吭的出去了,到門外他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作為旁觀者都如此難受,更何況是身處其中的人,他又不想談什麼感情了。
一直到馮錚徹底痊癒,離開監獄,搬到外頭的宅子裡頭,他都沒能再見到盧斯。因為盧斯現在已經住進了慈悲寺裡頭,慈悲寺方圓二十里內,都已經被看管了起來。
民間的傳言沸沸揚揚,什麼那山頭下面埋的都是病死鬼,什麼朝廷把病人聚在一起燒山了。家大人嚇唬孩子都變成了:「再皮讓病死山上的病鬼把你抓走全身爛掉!」
馮錚確定自己的身體沒事了,這一天到了太子暫住的李家大宅外頭,他不求見,他連進都不求,就站在大門外頭求傳一句話——他想要接下去給慈悲寺運送食物的差事。
沒多久,李家大宅打開了,馮錚一看,趕緊跑。他是病好了,可是這種病,對於皇族來說還是大忌諱,他是不能朝上湊的。如今看動靜,分明是太子親自出來了,太子是一片赤子寬宏之心,但他不能不懂進退。
他在前頭跑,太子在後頭追。太子也讓手下人去攔住馮錚,但手下人出工不出力,他們到不是怕被馮錚傳染上,可是這事真攔了,是讓太子高興了,皇帝絕對不高興。
倆人就這麼一追一跑的跑了大半條街,這也是幸虧,這條街因為住進了太子,所以其他人都識時務的搬了出去,否則那可真夠好看的。這事後來傳出去,倒也是一樁君臣佳話。
總之,太子是知道追不上了,停了下來,兩人隔著十多丈,太子在這邊大喊:「馮將軍,你不是病了好久嗎?怎麼還跑怎麼快?!」
馮錚喊回來,底氣特足:「殿下您許久都沒有打熬身體了吧?」
太子;「……」
他身為一個攻,跑不過別人家的受,雖然也有這群狗才攔路的原因,但還是不甘心啊!
那邊馮錚看太子半天不說話,又喊了起來:「殿下……」
「去吧!去吧!你得了一次,就不會再有第二次病!如今你身體這麼好,你不去誰去!」
「謝殿下!」馮錚一聽,行禮之後,立刻撒著歡的跑了。
「手令啊!」太子在後邊形象全無的嚎叫。
領了新命令,當然是是得拿著「令」去辦事,否則空口白牙的誰信你?這是很當然的事情了,可誰知道已經算是個老吏的的馮錚,竟然著急的都把這個理所應當的事情給忘了。
「那又不是什麼撈銀撈金的好差事……」太子一邊嘀咕著,一邊卻思念起了周安來。
周安向皇帝請了幾次旨意,讓皇帝都給駁了,後來周安也不提了,不過他心焦的厲害,最近起了滿嘴的燎泡,話都說不了了,胃又疼了起來——這話當然不是皇帝說的,是皇后給他的家書上說的。
皇后也不是替周安賣慘,而是要告訴太子:你不是一個人了,家裡有人等,你有個好歹,家裡這個也別想好。
周安給他的也有家書,不過周安的家書都是文縐縐的,裡邊有皇帝的身體,有朝中的情況,再問問他自己的身體,然後就沒有然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