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好。」馮錚想跟著一塊去的,可是想想現在有了變故, 才確實應該更早上達天聽才好, 只能點了頭, 「你注意小心著,莫要大意。」
「知道。我有分寸, 放心吧。」
兩人於是分道行事,馮錚直接進宮,盧斯則尋點了五十人,向廖老虎家而去。
前一批派過去的有四個小旗,這半天沒回來, 必定是出了事。但不會是什麼血濺當場,全軍覆沒,他們怕是出了變故, 給扣住了。廖老虎沒這個膽子, 更沒這個能耐, 怕是陶國公廖世軍出面了。
陶國公還是先帝時,跟著大將軍沙場奮戰,殺出來的第一批國公。第一代陶國公就只有一個兒子,當時乃是重傷之中封公, 皇帝承諾三代不降等, 算是給老將臨死的慰籍。
第二代國公乃是第一代國公的二子,原本老國公的長子已經喪命疆場。這個二公子本來就不是按照承襲爵位的標準養的,多少有些紈褲的性子。但耳濡目染跟著老爹長起來的,基本的品德和能力都還過得去。只是大將軍和先帝都要給廖家留著他這一根獨苗, 過去他父親的老兄弟也都偏幫著,所以,這位公二代不知道是徹底放飛自我,還是上進無路自暴自棄,反正就是玩得有些瘋。
他不是在色上頭玩,他是玩山崖跑馬、木筏橫渡、大江泅渡,等等放在現代叫做極限生存的東西。剛二十五歲,他攀爬一處險峰,摔死了。幸好在此之前,他已經跟王妃留下一根獨苗。
第三代國公,七歲就成了國公了,但是他娘和奶奶在世,有大人能護住還是濕好事。但是這兩個女人呢,大概是死男人死怕了,對這個孩子過分的管制,一個男孩子,十八歲該找老婆了,開陽城裡還沒人見過他呢。娶的第一任老婆也是一位勳貴武將之後,結果,三朝回門,他媳婦回了家就鬧著陶國公是個傻子,死活要和離了。
這事鬧騰了一年,陶國公洞房的時候還叫媽、喊奶奶。挺大個人,吃個飯得讓人喂。撒尿還得讓人哼歌等等事跡,已經便傳開陽了,最後,兩人還就真和離了。
最後,三代國公娶了個商人家的女子。他走得更早,二十四就死了,病死的。他奶奶和媽受不住打擊,一起去了。
陶國公就又變成寡母帶孩子的狀況,這孩子就是現在的陶國公廖世軍。很多人都想著看一個商家女寡婦的好戲,畢竟這麼多年過來,一代陶國公的老兄弟已經一個都不剩了,廖家的後奼女眷又太奇葩,沒能鞏固住老交情,也沒拓展開新交情,陶國公府就是孤家寡人了。
不過,廖世軍少年的時候,先是進國子監,然後靠著在國子監尋到的人脈,總算是到了皇帝跟前做了御前侍衛。
幾次辦差都是有驚無險,但是,廖世軍三十多的時候,不知道怎麼染上了大病,在家裡躺了一年多才重新出來見人,可他讓這場病傷了肺,還有傳言是肺癆。這情況,他別說是起復,就是進宮都進不去了,已經算是徹底的廢了。
廖世軍就是這麼一個賦閒在家,除了享受生活和生孩子再沒有什麼事的勳貴。只是因為他國公的身份,以及怎麼說是當了一陣近臣,在皇帝跟前大小有些臉面,所以在開陽府比那些徹徹底底的富貴閒人,還算是有些體面。
這麼一個人,他突然糾集一群亡命之徒,還讓他們在各處行盜匪之事,這是要幹什麼?
馮錚進宮進得很輕鬆,他剛在候見室裡頭坐下,有武臣想過來跟他說兩句話,外頭就叫進了。
皇帝在上頭龍書案後頭,太子在邊上搭著個小書案,兩人跟前都是一摞摞的折子。
「馮卿,一個盜匪的案子,又鬧出事來了?」看馮錚進來,皇帝撂下筆,動了動肩膀,示意太子繼續忙。太子悄悄對馮錚做哥鬼臉,繼續看折子了。
皇帝覺得,這無常司也是夠邪乎的,往常沒事,或者是小事,但是交給他們一查,十有八九都得查出來大事來。
「臣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大事。」這模稜兩可的回答其實不太好,可確實現在還什麼都拿不穩,他們是為了以防萬一才進宮來的。
皇帝抬手,示意折子遞上來。馮錚和盧斯的折子當然不能把齊秀才的經歷事無鉅細寫上去,只寫了查盜匪,順著盜匪查到了廖老虎的身上,又從廖老虎引出來了陶國公。
皇帝看完了之後,歎一聲:「廖世軍啊……」
皇帝不是個喜新厭舊的,他很念舊,廖世軍這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人了,可他還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不過看皇帝皺著眉頭的樣子,他顯然也不知道廖世軍這是要幹嘛。那就不是什麼朝廷黨爭,爭到要動刀子。
「廖世軍為人豪爽豁達……」皇帝頓住了,二十年前是豪爽豁達,二十年後的現在遠離中樞如此之遠,那人還是當年的人嗎?皇帝猶豫了一下,「畢竟是國公,需給他體面,朕寫一封聖旨,叫個人跟你們跑一趟吧。」
畢竟是國公,不能,無常司說一聲「謝謝,我們有事情需要您協助調查」就給帶走了。但是這種弄了一群盜匪來開陽的事情,也不能不查,那就給個欽差。有事就請出聖旨,把陶國公也請走,沒事就算了。
「父皇,兒臣想去。」一直老老實實的太子,卻開口了。
皇帝搖頭:「是要給陶國公體面,但還沒到你去給的地步。」一國太子儲君,本朝實權國公都沒幾個需要動到他的,不過皇帝說完了,突然想起了什麼,「你是還沒死心啊?」
「嘿嘿嘿,父皇……」太子嬉皮笑臉。
皇帝看他這樣,一時大概也起了童心,回以:「嘿嘿嘿。」
「父皇你是答應了?」太子眼睛裡閃爍著。
皇帝倏忽變臉:「沒門。」
「……」QAQ
「你有事想跟兩位愛卿商量,那就自己去找。別非得摻和到公事上去。」
「是……」太子蔫巴巴的答應了。
「這欽差就讓周安……」
「父皇,周安最近公事也多,況且,這不適合當周安去吧?」
「這還算說了句人話。」皇帝看了太子一眼。
「哎?那您還說讓周安……」太子閉嘴了。
「周安你都知道不適合,那你自己就適合了?」
「嘿嘿嘿。」
「再跟朕嘿嘿嘿,朕就讓周安去給你王叔當監軍去!」
太子立馬閉嘴。
馮錚硬著頭皮在下頭站著,近臣就是這點不好,皇帝的一些家務事也不避著。陶國公這案子,現在露在檯面上的東西,說到底都並不大。刑部左侍郎家裡父親病逝,他是要回去丁憂的,周安很有可能升上去。現在讓他為這個不大不小的案子,離開刑部跟著盧斯和馮錚在外頭跑,很可能會給人一個錯誤的信號。
但皇帝剛才那話,馮錚聽著,總覺得也並非就是單純的逗太子,而是還有其他的深意在裡頭,只是到底是什麼深意,他沒想明白……
最後,皇帝從自己身邊叫了個太監跟著馮錚走了。是個四十多歲的很沉穩的老太監,一見馮錚就很乾脆的表示:「馮將軍,咱家就是個聖旨架子,要用的時候,您說一聲,聖旨就給您請出來。沒需要的時候,咱家就給您捧著聖旨。」
馮錚連道不敢,出了城,趕緊給戴太監租了車來——他還帶著留個御林軍做護衛,當然,他這太監是不夠資格的,御林軍也是護衛聖旨的。
報備過了,又請了聖旨,盧斯就帶著人找馮錚去了。
盧斯正跟人對峙呢,卻不是什麼陶國公府的人馬,而是敬惠公主府的人馬。
怎麼又跑出來個敬惠公主?
_(:」∠)_盧斯也想問啊。他就是很正常的帶著人過來,結果到一個路口前邊,前導的無常回來說,前頭有敬惠公主府的車架停在路中間。
敬惠公主不是皇帝的女兒,是皇帝的王叔純王的女兒。這位純王十幾年前就去世了,因為純王在世的時候跟皇帝交好,所以希望能夠讓他照顧自己唯一的女兒。皇帝的性格,在大事上很斤斤計較,但是在這些事情上卻很大方。他乾脆的將這位堂妹封為了公主,而且很是寵溺。
敬惠公主如今二十三了,可是她非但沒有嫁人,還養了十八個男寵。早年間還有朝臣上書,可都是如石沉大海,皇帝非但不管,反而各種恩賞如常。
到後來,大臣們也不管了,就當這位敬惠公主不存在。另外家裡若有俊俏兒郎的,看見這位公主就躲得遠些。
盧斯聽說敬惠公主的車架攔路,問明白了不是強搶民男什麼的,那就繞路了。可是一繞沒多久,前邊又說有敬惠公主的車架!這回盧斯不繞了,他讓人分開去另外兩個通往廖老虎家的路口看看,果然,都是敬惠公主的車架。
一個公主自然不可能在不同的地方坐不同的車,她這是把自己的車都拉出來堵路了。
要不然裡頭的無常也出不來呢,這公主的車架碰不得,沾不得,只能等。盧斯想了想,帶著人回了最初的那條路,他左右看看,不遠處正有一座三層的酒樓名珍味樓。也不知道是不是湊巧,他扭頭時,酒樓最上層的雅間正窗戶大開,有個小公子朝外扔出來了一柄扇子。
「去吧扇子找回來。」盧斯吩咐一聲,無常領命去了,不多時帶回來了一柄已經摔壞了的象牙扇子。
盧斯拿大手帕把這扇子裹了裹,朝酒樓去了。
四輛車,別說裡頭都有個敬惠公主,甚至其中一輛裡頭有敬惠公主也不可能。她堂堂一個公主,縮車裡坐著擋路?但既然敬惠公主的車架都在此處,還這麼明擺著的跟無常司對著幹,這位公主的人很可能就在附近。
果然,一進酒樓,這一樓大堂裡坐了個五成滿,以盧斯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來,這裡邊坐著的,全都不是真正的食客。
「這位爺,您請上頭雅間走。」這過來招呼人的,也不像是酒樓裡的小二,而更像是大戶人家的僕從。
盧斯點點頭,讓隨他進來的無常不用擔心,找那還空著的桌子去坐下休息,他自己跟著這小二上樓去了。
二樓沒停,直上三樓,小二也沒通稟,直接推開一扇門,就帶著盧斯進去了。到了裡頭,盧斯才知道,原來這珍味樓的三層不是包廂,而是包堂,裡頭空間大得很,有歌姬、舞姬在此獻藝,下頭的並非是大圓桌,而是分餐的長几案。主位上頭坐著的,乃是位左擁右抱的俊秀「男子」。
盧斯到了跟前,對敬惠公主行禮:「見過公主殿下。」
這位公主貌似是有些醉了,面上飛紅,正摟著個美男子用小酒壺灌他的酒,聽見盧斯的聲音,她放下了酒壺,扭臉看來:「都說盧將軍乃是個玉面潘安,本宮還想著將軍在這無常司風吹日曬的,玉面……怕不是黑玉?潘安……那也是要打個對折吧?誰知道還真是個美人兒。」
「謝公主誇獎。」
公主看他臉上依舊保持微笑,不帶一絲不妥的,便拋了個媚眼:「可惜啊,將軍喜歡的是帶把兒的。本宮什麼都有,就是少了個把兒!哈哈哈哈哈!」
敬惠公主又笑,她身邊的兩個美男也都跟著笑。
盧斯又一拱手,依然是八風不動的樣子:「殿下說得是。」就這點騷話,想讓他不好意思?如今他家正氣小哥哥說的情話都比這顏色重。
敬惠公主覺得無趣了:「盧將軍,你們無常司是來辦案抓人?」
「是。」
「那可巧了,本宮也是來抓人的,且還抓的是同一個人。盧將軍,本宮也不為難你,這人……你讓本宮睡上一睡,稍後就交給你,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