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巧事

　　冬去春來， 時光荏苒。

　　此時已是陽春三月， 本就不算太冷的水頭村早就是一副鶯歌燕舞， 柳綠花紅的景象。

　　早起浣衣的大娘們蹲在河邊使勁捶打衣物， 下了田的衣裳總是比較難清洗的。「啪啪」的聲音有節奏的在青石板上響起，引得院內的人十分好奇。

　　高高的大門打開一條縫隙，一條小短腿試探著邁了出來，然後一個紮著一個小包包頭的圓圓的腦袋也從院子裡伸了出來。

　　他圓圓的眼睛好奇地看著外面， 不大的嘴巴張成了哦形， 小腿不聽使喚的走了出來。

　　他穿著兩件套衫，胸前背著一個小布包， 脖子上掛著一條紅繩，紅繩底下是一個小小的銀算盤。它的做工十分精緻， 小小的銀珠子在算盤上竟還能撥動起來， 掛在身上， 隨著主人的走動發出刷刷的聲音。

　　這是章千金在抓周的時候抓到的，不過那時他抓到的是一把大算盤。人人都說他以後是個會管家的， 可章樹卻偏說，他以後是會做生意的。還特意去銀鋪打了這樣一個小算盤吊在他的身上。

　　章千金現在已經一年零六個月了， 但虛歲算起來卻叫三歲了。他過完周之後，就學會了走路，只不過那時穿的多，走起來老是不穩當， 走幾步便會摔趴下， 大家也就不怎麼叫他走路。

　　現在春天到了， 厚厚的衣服一換下，小腿便顛顛的跑了起來，走的比誰都好。

　　李木槿快要發動了，這幾天都在房間裡，章奶奶本來帶著章千金在外頭給他餵飯，可是鍋裡煮的雞湯又好了，她連忙進去掀鍋以免溢出，然後又是熄火，又是把它晾涼，這才給了章千金出逃的機會。

　　不過，大人沒發現，家裡的狗狗們卻發現了。它們現在已經長成了大狗，性子不像小時候那樣活潑了，變得有些嚴肅起來，畢竟它們是做為看家護院的工作犬來看的，並不是討人歡喜，以賣萌為生的寵物犬。

　　對待章千金，它們是以看待幼崽的眼神去看他的，現在他一個人出去，老大見了，連忙跑過去，用頭輕輕頂著他的小肚子，想把他頂回去。

　　章千金發出一聲卡卡的笑聲，抱著老大的狗頭一頓揉搓，以為它在和自己鬧著玩，一點都沒體會到它的用心良苦。探索外界的腳步仍在繼續。

　　老大無法，只好讓兄弟們看家，自己跟在小主人的身後。

　　章千金徑直走向那條大路，途中碰見了村裡人，別人喚他「小千金」，他也脆生生的「唉」一聲答應，一點也不見羞澀認生的情況。

　　有那喜歡逗人玩的村人就說，「小千金，你怎麼一個人出門了？」

　　「找爹爹呀，」小千金停下來，認真的回答，阿爸說要有禮貌。

　　「去哪找呀？」

　　「不知道呀，」他搖搖頭，表情有些苦悶。

　　「我要上山去，帶你去舅舅家看雙胞胎去不去？」

　　章千金連忙頭搖個不停，他才不去看那兩個小笨蛋呢！上次去他們的口水都流到他的身上了，章千金是個很愛乾淨的孩子。

　　他們正說話，突然有兩三輛馬車從村外的小路過來，章千金眼睛一亮，衝著馬車就喊了一聲爹爹！

　　馬車裡的一個青年笑到，「我說你楚少爺怎麼心心唸唸要到這裡來，原來是藏了個小寶貝在這裡。」

　　「別渾說！」楚少陽瞪了他一眼，然後讓車伕停下車。

　　他走出車廂，順著僕人放好的凳子往下走，一身錦衣，端的是風流倜儻，吸引了無數哥兒媳婦的眼睛。

　　但是，章千金卻很失望，不是爹爹呀……這水頭村只有他們家有大馬，他記得前日爹爹出門時就是趕著大馬出去的。

　　「小哥兒，你是誰家的？」

　　楚少陽饒有興趣的蹲了下來，離章千金大概有一丈遠。不是他不想離近一點，而是章千金後面那條虎視眈眈的大狗讓他不得靠近。

　　這條大狗渾身黃黃的，只額頭處有一塊白毛，呈半月形。上次他派人來談生意時，就已經把章樹家的東西全打探清楚了，他猜測，眼前這個小娃娃就是上回買方子時章樹的夫郎誕下的那個小哥兒。

　　「我自己家的呀，」章千金回答道，不是爹爹的話他就想走了。他轉身走了幾步，然後見那個人跟著他，連忙朝他擺手，嘴裡說著「不跟！」

　　本來在周圍幹活的村人都緊張起來，這人跟著一個小哥兒幹啥？莫不是枴子？現如今枴子都穿的這麼好了？怪不得能把人拐走呢。

　　楚少陽有些挫敗，馬車上的另一人卻笑出聲，他走出車門，手一撐便跳了下來，「哈哈哈，你楚少爺的魅力行不通了，人家把你當成壞人了。」

　　章千金圓圓的眼睛盯著這個人，不知道他的嗓門為什麼這麼大。

　　「小哥兒，要不要吃點心，香香的糕點，可好吃了。」那人明顯比楚少陽會逗小孩，拿出一塊糕點在章千金的跟前晃了晃。

　　可是，這卻讓章千金更加戒備，他爹爹總和他講枴子的故事呢，都是先給人吃東西的！

　　他把手伸進胸前的布袋裡掏了掏，掏出了一根紅薯條放進嘴巴裡，示意自己有吃的。

　　楚少陽也笑了，「我還說你有多大本事，人家也不稀罕你的呢！」

　　就在這時，章奶奶從家裡追了過來，一看見章千金便鬆了口氣，「你這小機靈，一錯眼的功夫就到外面來了，你幹什麼來了？」

　　「太奶！」章千金先甜甜的叫了一句，然後又指了指村口，「找爹爹呀！」

　　「你爹還要下午才回來，乖，先和太奶回家去，你阿爸找你了。」章奶奶說著就要抱他走。

　　章千金身子一扭，不要她抱，「太奶不抱，我自己走。」他的小眼神裡有些擔憂，看樣子是想起了前兩天章奶奶扭了腰疼得哎呦哎呦的樣子了。

　　「千金真乖！太奶牽著你走。」

　　章千金乖巧地把手放過去，然後跟著章奶奶回家去。路過楚少陽和劉子墨時，他掙脫了章奶奶的手，費勁的掏出兩根紅薯條給他們，然後又跟著章奶奶回去了。

　　「他們是誰呀？」章奶奶不認識楚少陽。

　　「不知道呀。」章千金也不認識他，靠在說了話的份上，他才給的吃的東西，村裡的孩子和他說話，就是想吃他的東西，爹爹說不要小氣。

　　聲音越來越遠，楚少陽和劉子墨愣愣地看著手上的紅薯條，有些反應不過來，半晌，楚少陽才說道，「你的那根比我的要長一些……」

　　……

　　章樹回來時見院子外停了好幾輛馬車，心知家裡來了客人，他是去送脆蘿蔔的，順便替吳江干兩日活，這小子也去相親了，聽說是臨縣的。現在生意正好，少了人手怎麼樣他也得去幫一幫。

　　一進門，他便瞧見余小六坐在石桌旁招待兩個年輕的公子，光是聽聲音的話，他不知道是誰，心裡想著，大概是想來買粉條的。

　　可是一轉過身，他卻發現自己錯了，原來是楚少陽這廝來了。

　　章樹認人挺厲害的，楚少陽是調查過他才知道誰是誰，章樹僅憑前年見的那一面，就認出了他。

　　「楚少爺，您怎麼有空過來了？」北方離這十萬八千里的，他怎麼到這來了？莫不是又看上什麼手藝了？

　　「我來做生意，途經此地，順道來看一看你。」楚少陽當然不能告訴他他是特意來的。

　　「哦，多謝楚少爺記掛。」章樹應了聲，不知該說什麼了。

　　楚少陽微微一笑，「你可是我的財神爺，不記掛你記掛誰？多虧了你的方子，我才能大賺一筆。」

　　章樹搖了搖頭，「那方子是您拿錢買的，也沒我什麼事，還是您會做生意。」北方賣的多好他不清楚，但前世這個就是北方菜，能夠賣的好，他一點也不吃驚。

　　楚少陽心裡想，這章樹就是實誠，一點都不虛偽。其實他也不是特意到這來的，在北方要是能過舒坦他也不至於千里迢迢跑南邊來。

　　主要是去年生意太好，家族一下子就注意到他這麼個人了。原本沒什麼操心的婚事也排起了行程。

　　今天去見張家小姐，明天去見李家小姐，閒暇時還要被人當成什麼珍奇異獸一樣相看，就差掰開他的嘴巴看看牙口了。

　　這樣的日子不堪其擾，還不如繼續回南方來當他的大少爺，北方的生意就交給心腹看管。

　　章樹看他們大老遠過來，還給他帶了兩車東西，都是北方的特產，什麼人參貂皮鹿茸的，在南方可謂是價值連城的東西他們竟然裝了一箱子過來，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在章樹小老百姓的眼裡，都是貴重的。

　　他沒什麼好回禮的，只有請他們吃頓飯了。他讓楚少陽和他的好友劉少爺坐在一起，然後去廚房看一看有什麼菜。

　　結果在繞進李木槿房裡時，沒待一會便火上房似的躥了出來，他家木槿要生了！

　　「奶！快來！槿兒要生了！」章樹在院子裡大叫，然後他跑了出去，去村口那戶人家把穩公拖過來，他家昨日夜裡生產的，今天穩公還沒走。

　　院子裡一陣兵荒馬亂的，楚少陽拿在手裡的杯子僵了僵，是他姓楚的和他家兩個孩子有緣不成？上回他派人來談生意，恰好碰見他家哥兒生孩子。現在他自己來做客，又碰見他家哥兒生孩子！

　　劉子墨突然又大笑起來，「上次你和我講那件事，我還想，哪裡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哪想到果真如此。你快看看身上有沒有什麼稀奇的小玩意做見面禮的，可不能像上次楚漠他們一樣，給人家兩錠銀子了事。」

　　他搖了搖自己手中的一個小玉麒麟，他是準備送這個了。

　　楚少陽有些懊惱，他平素不太喜歡這些小玩意，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