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東南亞某國城市邊緣地帶一座廢棄的舊工廠二樓。
歹徒們將所有人質綁上手腳, 然後趕進了一間像是儲藏室的房間裡,房間內昏暗潮濕,地上滿是廢角料和灰塵, 只有接近天花板的一扇天窗能透進些許亮光。
「老實呆著,敢亂動就打死你們!」拿著槍的歹徒惡狠狠咒罵一聲,然後「砰」的關上了門。
余火一直在仔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這座工廠極大, 連帶著儲藏室也空蕩蕩的十分寬敞。除了被歹徒緊緊鎖住的門,唯一通向外界的出口就是那扇天窗, 但是工廠中的樓層間隔極高,天窗距離地面最起碼也有十多米的距離, 四周全部都是光滑的牆壁沒有任何可以落腳著力的地方,根本不可能讓二十多個人質毫無聲息的逃出去,更何況其中還有兩名傷患。
估計這也是歹徒們放心將他們鎖在裡面,而不派人看守的原因。
余火的雙手被反綁在身後,他可以用內勁掙斷繩索, 但難免太過於引人注目, 尤其是被歹徒發現的話。他輕輕移到趙舸航身前, 努力向後抬起手腕:「舸航,試一下能不能用牙齒將繩索解開。」
趙舸航依言低下頭。幸好, 估計是余火「膽小懦弱」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綁在他手上的繩索並不是很緊,趙舸航嘗試了十幾分鐘, 終於成功將繩扣解開了。
余火將繩子放到一邊, 活動了幾下手腕, 然後來到兩名傷患身邊。
受傷的二人一位是劇組的道具師,還有一位是飾演「雄鷹」特種兵小隊隊員的主演之一,名叫金谷南,和余火有過不少對手戲。
道具師的傷比較輕,子彈險險從脅下擦了過去,只是皮外傷,過了幾個小時之後已經不流血了。
但金谷南的傷卻比較嚴重,子彈直接射穿了他的左手大臂,雖然受傷之後立刻就用皮帶綁住了傷口附近的血管,但是過多的失血仍然讓他唇色發白額頭上全是虛汗。
余火解開他手上的繩子小心檢查了一遍,扶著他靠牆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坐好,然後悄悄往他傷口處輸入幾絲靈氣止住流血,低聲安慰道:「別擔心,沒有傷到主動脈,等回去之後好好修養就能夠康復的。」
金谷南咬牙忍住劇痛,白著臉勉強露出笑意:「沒事,怎麼說也是『雄鷹』小隊的一員,哪兒會被這點小傷打倒呢。」其實他更慶幸這槍沒有打到腿上,要不然影響了行動能力,以那群歹徒的性子,絕對會給他往頭上再補一槍的。
這樣的樂觀讓儲藏室裡瀰漫不散的絕望和恐懼稍稍散去兩分,趙舸航道:「只可惜背的包裹都被他們收走了,不然裡面還有傷藥和繃帶可以用的。」那是劉懷導演為了讓他們更加入戲,特意讓道具師按照真實特種兵配置準備的。
「我有啊,」哭得眼睛通紅的許曼晴忽然道,然後以坐姿往余火的方向挪了挪,「我胳膊上的疹子今天早上不小心被撓破了,所以之前拿了傷藥和繃帶出來自己包紮來著,沒放回包裹裡,就在我褲子口袋,班長你拿一下。」
余火道了聲告罪,果然從她褲子口袋裡找到了藥膏和繃帶,而且還有一小包沾了碘酒的棉簽棒。將金谷南的袖子小心捲了起來,輕聲道:「忍著點。」先用棉簽消毒,然後在傷口塗上藥膏,再用繃帶仔細綁好,最後放下袖子並重新將繩索鬆鬆繫在他手腕上,以免被歹徒看出破綻。
隨即以同樣的流程也將道具師身上的傷口處理了一遍。
「余先生,我口袋裡還有巧克力。」有個女生忽然小聲道。余火記得她是扮演被困公民的群演之一,道了聲謝之後將巧克力取出來,分成兩份餵給了金谷南和道具師。
因為傷口被包紮好,又有餘火細微但不間斷的輸入靈氣促進癒合,吃完巧克力的金谷南臉上總算恢復了幾分血色。他望著余火道:「班長,你不該回來找我們的,就應該靜悄悄藏起來,等到歹徒都走了你就安全了。」
余火的本事他們早在軍營集訓時就見識過,根本不可能發生逃跑時被樹枝絆倒這種低級錯誤,只要稍稍瞭解他的人就能看出來,他對著歹徒的那番表現分明就是在演戲。
許曼晴吸了吸鼻子:「就是,這下子和我們一起被抓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這幫歹徒心狠手辣,直接就把導遊給……」話沒說完,忍不住又開始掉眼淚,導遊死不瞑目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無論怎樣都忘不掉,簡直就和無法掙脫的噩夢一樣。
儲藏室內好不容易減弱幾分的絕望氛圍立刻又翻湧起來,有人低低抽泣:「我們會不會,會不會都被殺死啊……」
「大家不要放棄,」在眾人的情緒徹底失控之前,余火出聲道:「我既然選擇回來,就有著能和大家一起平安脫險的信心。你們還記得,歹徒的首領知道大家是華國人之後說過一句漢語嗎?」
趙舸航立刻回想起來:「齊林?」
余火搖搖頭,在他背上一筆一劃寫了兩個字:「不是齊林,是麒麟。」
趙舸航一愣,然後反應過來:「江教官所在的特種小隊,『麒麟』?!」
「沒錯。」余火點頭,「這群綁匪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傷,神色狼狽而且行跡匆匆,隨時隨地拿著槍警戒四周,就像是才經歷過一場惡戰,而且生怕對方追上來一樣。江教官離開劇組之前,曾對我說過他要來東南亞執行一個機密任務,如果我推測的沒有錯,這個任務極有可能就是抓捕或消滅這群歹徒。所以對方才會對『麒麟』這個詞有如此大的反應,並且沒有直接殺死我們。」
「班長你的意思是說,」許曼晴連眼淚都忘了掉,「歹徒抓我們,是為了將我們當成人質,作為談判的籌碼?」
「正是如此。所以在他們和麒麟小隊面對面之前,我們是不會有性命之憂的。而一旦麒麟小隊找了過來,江教官的能力大家都見識過,」余火環視一圈,目光從每一張重新燃起希望的臉龐上掃過,眸子裡滿是篤定,一字一頓道:「他一定會把我們救出去的。」
距離余火數十公里之外,劇組作為落腳點的村莊裡,江封正坐在余火曾睡過將近一個星期的床上,將攝影機裡的錄像觀看第無數遍。
這段錄像是和劉懷等人在一起的攝影師之一,因為忘記關閉鏡頭開關而無意中拍下來的。從錄像中可以清楚的看到,余火是如何帶著幾人隱藏在灌木叢當中,如何選擇保護其他人,隻身潛行至另外一個方向故意弄出動靜被歹徒發現,又是如何演戲降低對方的戒備,最後被數把槍口抵在背後,消失在叢林之中的。
每看一遍,他眼中的血色便濃一分,週身縈繞的寒氣也厚一層,整個人就像是能夠吞噬一切的黑洞,沒有任何人膽敢靠近。
將自己緊貼在牆壁上的攝影師猶自後怕不已,忍不住感慨道:「多虧了余先生,要不是他犧牲自己……」
「犧牲自己?」江封按下暫停鍵,畫面定格在余火將食指豎在嘴邊,示意幾人不要發出任何聲音的姿勢上。拇指隔著屏幕在他臉上碰了碰,抬頭看向攝影師:「他還沒死呢,什麼叫犧牲。」
那雙眼睛深不見底,其中血色翻湧沸騰,像是藏了只亟待擇人而噬的上古凶獸,只瞧上一眼便讓人不寒而慄。
攝影師瞬間出了一層冷汗,只覺得比自己藏在灌木叢死裡逃生的時候還要恐懼無數倍,立刻抖著嗓子道歉:「對、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江封收回目光,「對方抓人是為了當做人質。在確保自己的安全之前,他們是不會對人質動手的,我也不會給他們那個機會。」然後問劉懷:「將你知道的情況從頭到尾再說一遍。」
劉懷往褲子上蹭掉掌心裡的汗,稍稍整理了一下語言:「被歹徒抓走的一共有24個人,包括余火在內。其中有七名主演,九名群眾演員,三名道具師,兩名化妝師,一名攝影師,一名場記,一名導遊。兩個人受了傷,傷勢情況不能確定,但看起來走路好像沒有問題。
歹徒大概四五十人,具體多少我沒數清楚,每個人手裡都拿著槍,背上還背著東西,有布蓋著,不知道是不是武器。」
江封的視線轉向齊超:「那個昏倒的群演呢,叫孫傑的那個,他醒了沒有,有沒有看到其他東西?」
「剛醒,還沒緩過來,正在哭呢。估計是沒看到,據他自己講是一開始就暈過去了,只記得有個下巴上長了條疤的外國人。」齊超說完忍不住感嘆兩聲,「也是他運氣好,那一槍離得近,子彈衝擊力小,正好被防彈衣給卡住了,人一點事沒有,全是被自己嚇暈的,那群海盜也沒仔細檢查就這麼把他放過去了。說起來,劉導,你這批道具防彈衣質量挺可以啊。」
「還行,當初為了逼真,直接按照部隊裡的標準專門定做的。誰能想到這次就正好趕上了。」劉懷看了一眼江封的臉色,又加了一句:「余火他們身上穿的防彈衣,也是這種。」
江封沒說話,按下攝影機的開關繼續看錄像。
六個小時之後,麒麟小隊中負責勘察的路平陽和韓紹回到村莊:「老大,找到那群海盜的蹤跡了。」
江封猛地從床上站起來:「說!」
路平陽往桌子上鋪了一張簡易的地形圖,另外還附上一張廢棄工廠的照片。眾人圍了上去。
「……這個工廠一共有三層樓,預計海盜可能每一層都安排了人手,但人質被關在哪暫時還不清楚。兩邊頂樓各有一層凸出來的露台可以充當哨塔,周圍方圓兩公里內全是矮草地,沒有任何高樹或者灌木,根本藏不住人。我和韓哥嘗試過,想要在對方不發覺的情況下偷偷接近,很難。」
「易守難攻,」齊超眉頭緊皺,「媽的這群雜碎倒是選了個好地方。」
江封將地形圖以及照片仔仔細細看了幾遍,然後開始整理裝備。
齊超嚇了一跳:「老大,你這是要幹嘛!總不會是想一個人衝進去吧!」
韓紹也道:「要進去救人的話咱們一起去!」
江封將槍帶繫緊,又彎腰往靴子裡插了把匕首。「一起去目標太大,很容易被對方發現之後誤傷人質,我一個人去保險一點。放心,哪怕工廠周圍都是玻璃呢,以我的能力也能摸過去。你們也準備好,在距離工廠最近的隱藏點等我消息。一旦收到命令,立刻配合我裡外夾擊。上級的指示你們也聽到了,一切以人質的安全為重,至於目標,生死不論。」
「不行!」林辰張開手臂攔在他身前,「目前還不知道對方究竟有多少火力,萬一他們在工廠前的空地上埋了地雷呢?此事還是要好好商議,我不同意你這樣一個人去冒險!」
「我帶了紅外檢測器,地雷不是問題。」江封又檢查了一遍彈夾和通訊裝置,「任務緊急,人質裡面還有傷患,沒有時間繼續等下去了。更何況,」
江封忽然抬頭看向林辰,血紅色眸子深處透出的森寒冷厲,讓林辰心臟一陣緊縮,不由後退了半步。屋子裡只剩下江封的厲喝聲久久迴盪:
「老子的男朋友還在裡面,我他媽能不去嗎!」
自余火等人被關進工廠二樓的儲藏室至今,已經過去十個小時了,外界早已一片漆黑。歹徒們不知如何接通了工廠裡的電路,明亮的燈光從門縫裡漏進幾絲,除此之外,儲藏室內唯一的光源就是從天窗內灑進來的幽暗月色。
在這十個小時內,余火一直保持五感外放的狀態,從歹徒們的對話中大概猜出首領的名字叫作「泰坦」,也知道自從太陽下山之後,他們變得更加警戒,工廠外圍的防護也增加了一倍。
從在雨林被歹徒們圍困開始,眾人已經超過十二個小時沒有喝水也沒有進食。身體的疲累虛弱加上巨大的心理壓力,使所有人都幾乎瀕臨極限。
余火以防萬一又往金谷南體內輸了幾次靈氣,此時他正和其他人一樣,相互依偎著昏昏欲睡。
「砰!」
儲藏室的門忽然被人重重踢開,眾人瞬間驚醒,隨即就被陡然明晃的光線刺得閉上了眼睛。
兩名歹徒走了進來,目光在人群中掃視一圈,忽然抓住許曼晴的胳膊就往外拖,面目淫邪污穢不堪。
許曼晴臉色一白,隨即嚇得慘叫起來:「不要,放開我!班長,班長救我!」
余火面色沉凝,剛衝上去就被其中一人用槍托狠狠打在臉上,半邊臉一木,口腔裡立刻滿是血腥氣。黑洞洞的槍口直直頂在他腦袋上,即使語言不通,用意也再明顯不過。
眼見許曼晴就要被拖走,余火忽然看向坐在外面椅子上的首領,高聲喊道:「泰坦!」
整個工廠二樓瞬間靜了片刻。原本只是看戲的首領,緩緩將視線落在了余火身上。
余火轉頭看向趙舸航:「告訴他,用我換曼晴。」
趙舸航滿臉猶豫,但是在余火的堅持下,還是將這句話翻譯了過去。
「班長!」許曼晴眼眶通紅淚流滿面。
余火衝著她笑了笑,扯動傷口傳來一陣劇痛:「別擔心,你不會有事的。」
白天在雨林時那位首領看他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余火再清楚不過。只要對方同意這個條件,他就有辦法能夠脫身。如果對方不同意,余火外放五感包圍住二樓的所有歹徒,暗暗深吸一口氣:那就只能冒險一搏了。
所幸的是,對方同意了。
似乎是被這個「懦弱」青年出人意料的舉動所吸引,泰坦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像座小山一樣走到余火面前。
手指在他被血跡染紅的嘴唇上狠狠一抹,送到自己的嘴邊舔了舔。眼睛裡亮得嚇人,轉頭對著兩名手下說了什麼,然後一把抓住余火的肩膀,將他扯進二樓中央的一間辦公室裡,往鋼絲床上重重一甩,然後「砰」的一聲摔上了門。
眾人只聽見裡面傳來一道男子的悶哼,隨即便是鋼絲床猛烈的搖晃聲。
歹徒們接二連三的吹起了口哨,相互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淫蕩且下流的表情令人作嘔。
抓住許曼晴的兩名歹徒滿臉不甘,卻到底不敢違背首領的命令,狠狠啐了一口後將許曼晴扔了回去,然後重新關上了儲藏室的門。
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當中,鋼絲床的搖晃聲依舊透過門縫隱隱傳來。許曼晴被趙舸航接在懷裡,埋在他胸口泣不成聲。
之前拿出巧克力的女生也低低哭了起來,她簡直不敢想像,班長此時正在遭遇著什麼。想起他告訴大家一定要堅強不能放棄的話,抬起頭正準備將眼淚嚥回去,便看到天窗外正趴著一道黑影。
「啊……」一聲尖叫尚未成型就被她及時憋了回去,用胳膊肘搗了搗身邊的人,小聲道:「你們快看,天窗上有人!」
那人已經悄無聲息地將天窗玻璃卸了下去,先伸進腿腳,然後是臀腰,最後到軀幹和頭部,整個人從天窗裡鑽了進來。然後像一隻壁虎一樣,手腳緊貼著牆壁,靈活矯健地自十幾米高的天花板上迅速爬下,沒有半點聲息的落在了地上,抬起食指放到嘴邊,對著眾人做了個「噓」的手勢。
已經有人認出了他,死死壓抑中內心的激動和狂喜,將驚呼埋在舌底:「江教官!」
江封沿著牆壁來到門後的位置,視線迅速在人群中掃了一圈,眉峰緊緊皺起:「余火呢?」
沒有人回答他。就在他心中的不祥預感越來越強,幾乎要捏緊某個人的脖子逼出答案時,趙舸航開口道:「班長他,被歹徒首領抓走了……」
此時的余火,正雙目緊閉盤膝坐在辦公室裡的地面上。
左手邊是門一關就被他打暈的泰坦——考慮到江封的任務和此人有關,或許需要留下活口,所以他只用了兩分力氣;
右手緊抓住鋼絲床的邊緣來回搖晃,在牆壁上撞出引人遐思的聲響。
如果此時泰坦沒有昏迷,他就能看見有無數茫茫霧氣一般的東西,伴隨著清輝月色,正從辦公室的窗戶外飛速湧來,然後呈螺旋狀呼嘯盤旋,順著頭頂的某個位置全部倒灌而入余火的身體。
沒錯,余火正在突破功法二階。
自從上次功法產生異狀又突然消失之後,他就發現自己的修煉過程全無阻礙,順遂得不可思議。加上此地森林植被茂密,靈氣較為濃郁,原本前幾日就已經出現將要突破的趨勢,卻沒想到恰恰趕上了這樣一個時機。
不過如此也好,只要突破了二階,他的靈力瞬間就能提升一個層次,也更有把握能將大家平安無恙的帶出去。
體內靈氣激盪,五感經過片刻收縮之後猛地擴張了一倍的距離,立刻就發現了已經悄悄進入儲藏室內的江封。
旋轉的霧氣突然加快了速度,愈來愈厚愈來愈濃,最後宛若長鯨吸水一般,全被被余火吸收進去。
緊閉的雙目倏地睜開,其內神光湛湛靈氣逼人,宛若盡裝宇宙星辰,在短暫的鋒芒畢露之後很快重歸內斂,強力氣勁以他為中心,排山倒海般席捲而出。
北斗功法第二階,功成!
余火迅速從地上站起來,以他現在的靈力,配合江封一起將二樓的所有歹徒悄無聲息地的解決掉已經不成問題。只是該如何與遠在儲藏室的對方保持一致同時出手,卻是個問題。他轉頭看向了在自己控制下仍舊發出聲響的鋼絲床。
從趙舸航口中得知余火被泰坦抓進了辦公室的第一秒,江封只覺得渾身氣血瞬間上湧,腦子裡嗡嗡作響,雙目血紅一片。
正當他拿著槍準備衝出去大開殺戒時,透過門縫隱隱傳來的鋼絲床富有節奏感的晃動聲,卻讓他停下了腳步,勉強恢復一絲清明——
余火的能力他是知道的,連自己在近身肉搏的情況下都不是對手,如果當真被泰坦強來,且不說反殺,又怎麼會毫不掙扎反抗,還讓鋼絲床發出如此有規律的聲音?
心念急轉之間已經定下神來:不對,這聲音絕對不會是泰坦造成的。而是余火故意製造出來迷惑門外這群歹徒的。余火他沒事。
拔出匕首將側面的門縫削大了幾分,瞇著眼睛看過去,便將二樓的大概情況看了個清楚。二樓一共十三個海盜,如果余火果真已經如他所想般將泰坦制服了,那麼他們二人合力,應當能在不驚動一樓和三樓的情況下,將這十三人全部消滅。
只是,該如何與隔了兩重門的余火保持一致同時出手,卻是個問題。
突然,一直響動的鋼絲床忽然停了下來。
江封腦子裡靈光一閃,將門悄悄拉開了一條縫。
辦公室內的動靜停止了,可是卻久久不見有人從裡面出來。
海盜們原本嬉笑的神色逐漸收起,彼此對視一眼,拿著槍緩緩圍了上去:「船長,你沒事吧?」
十三個人中已經有九人集中在辦公室門前。
江封呼吸一屏:就是現在!
手中的步槍無聲抬起,伴隨著扳機連扣的輕響,九發子彈依次出膛,在空氣中劃過一道道殘影,精準地點射進入每一個人的腦部,濺起九朵鮮紅色的血花。
剩餘四人似乎愣了愣,而尚不等他們回過神來,自辦公室的門內飛速閃出一道影子,以難以想像的速度瞬間衝到四人跟前,「卡嚓」幾聲脆響,不過數息功夫,四人已經全部被扭斷脖子,悄無聲息地放倒在地。
乾淨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還沒轉過身,就被衝過來的江封一把扯住死死抱進懷裡:「讓你別搭理其他男人,你他媽快嚇死老子了!」
余火彎起嘴角,也緊緊回抱住他,忍不住將臉埋進他的衣服裡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也想你。」
江封鬆開他正準備再教訓兩句,就被他臉上青腫泛紫的傷痕激出滔天殺意:「誰、干、的?」
余火搖搖頭:「沒事,小傷而已。時間不多了,你先跟我來。」然後拉著他的手跑回了儲藏室。
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的眾人嚇了一跳,見到余火回來都是又驚又喜:「班長,你,你沒事吧?」
余火擺擺手,然後快速對江封道:「這裡有三層樓,每一層都有人把守。一樓和三樓各有十七人,二樓十四人已經全部解決了,南北兩邊的頂樓上各有兩名狙擊手。三層樓每過十到十五分鐘會流動巡邏一次,我算準了時間,之前停下鋼絲床的時候正好是在他們剛剛結束一次巡邏之後,戰鬥花費了半分鐘不到,加上現在說話用去的時間,也就是說我們最多還有十四分鐘。」
雖然解決二樓歹徒的時候他們很小心沒有發出聲響,倒下去的屍體也及時扶住了。但至多十四分鐘之後,一樓和三樓就會進行下一次巡邏,到時候必定會發現異常。
趙舸航等人聽得一愣一愣:他們不是都同樣被關在這裡嗎?為什麼班長會知道這麼多他們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江封迅速做出決斷:「我去一樓你去三樓,狙擊手我來解決。」然後從背後抽出一把槍遞給他:「消過音的,裡頭共有兩支彈匣二十發子彈,半自動可連發。」又給了他四顆手榴彈:「實在不行就直接炸,只要保證沒人活下來就行。」想了想連靴子裡的匕首也拿出來插在他腰間皮帶裡。「萬事小心。」
余火點點頭:「你也要小心。」
然後叮囑眾人不要妄動等候指示,便兵分兩路迅速竄了出去。
江封花了十一分鐘將一樓的十七人全部解決,順便將他們尚未安裝完畢的炸藥包都給拆了。又花了四分鐘將南北兩樓的狙擊手爆了頭,回到儲藏室的過程當中通過無線設備和齊超等人聯繫:「人質已經安全,迅速過來接應。」
抵達儲藏室之後,余火還沒有回來,樓上隱隱可以聽見打鬥聲。江封對早已解開繩索的趙舸航等人道:「下樓出門,順著鐵絲網一直往前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回頭。齊教官和路教官會帶著人過來接應你們。」
眾人不敢耽擱,立刻按照指示往外跑。
江封一直目送他們全部下了樓,然後換了副彈夾,飛速前往工廠第三層。
來到第三層之後,他才知道為什麼余火花了這麼長時間。
因為第三層和第一層一樣,同樣被歹徒們沿著牆角擺滿了炸藥包,看來從一開始,這些人就沒打算讓人質活著離開過。與第一層不同的是,這裡的炸藥包已經全部安裝完畢,而啟動按鈕,就握在僅剩的最後一名海盜手中。
「別過來!不要靠近我!你們再敢靠近一步,整棟房子全部炸上天!」歹徒面色通紅緊緊盯著余火,明顯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
而江封的出現,無疑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余火將五感凝聚到極致,全部籠罩在對方身上。時間彷彿被放緩了無數倍,對方瘋狂的眼神,聲嘶力竭的叫喊,以及不斷向按鈕靠近的大拇指,都像是一場滑稽且怪異的慢速動作片,一幀一幀倒映在余火眼中。
他伸手抽出插在皮帶裡的匕首,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對方投擲出去。
時間飛速恢復正常,彷彿只是一瞬間,鋒銳的匕首已經到達歹徒身前,利刃劃過血肉,「吧嗒」一聲,他的手腕連同沒來得及按下去的按鈕,一同掉在了地板上。
余火半跪在地上微微喘息,歹徒慘嚎著抱著手腕四處打滾。江封抬手給了他一槍,然後往余火身邊跑去:「余火,你沒事吧?」
余火搖搖頭,正準備給他一個安撫的笑容,表情卻在回頭的瞬間凝固:「江封,小心身後!」
在他背後的樓梯口,不知何時已經甦醒的泰坦正滿面猙獰的站在那,肩膀上舉著一架火箭筒,目標正正對準江封。
江封下意識矮身打了個滾,躲開了火箭筒的準星範圍,只是還不等他轉身還擊,泰坦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獰笑,然後將武器微轉對準了余火,毫不猶豫地按下扳機。
江封目眥欲裂:「余火!!!!」
腦子裡一片空白,體能在此時爆發到極限,縱身朝余火撲了過去。
轟隆一聲巨響。
火光漫天,山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