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江封一凜, 下意識轉過身將余火牢牢護在懷裡,那一桶液體便嘩啦啦全潑在了他身上。
粉絲尖叫聲四起, 人群推搡亂成一團, 江封顧不得仔細檢查,帶著余火先衝進了大樓裡面。
余火心驚肉跳, 剛進入大廳就停下來拽住他:「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沒事, 」江封搖搖頭, 抬起胳膊聞了聞:「餿水而已。」還摻雜了爛菜葉和某種動物內臟, 污水浸透了他的整個後背,順著衣服淅淅瀝瀝往下淌。
潑餿水的那名中年男子並沒有離開,站在玻璃門外指著余火叫罵:「你這個不男不女的戲子,自己是同性戀也就算了,還鼓動我兒子也當同性戀,什麼『不要掩藏真實的自己』,我呸!我兒子是個正常人, 以後要娶媳婦兒生孩子傳宗接代的,跟你這種變態才不一樣!」
江封神色陰翳, 抬腳就要走出去,被余火一把拉住:「別衝動,報警吧。」
有工作人員給江封拿來了毛巾, 大門外的動靜越鬧越大,沒過多久梅琴和趙子墨都趕了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趙子墨將兩人打量一圈:「誰他媽干的?」跑到公司門口欺負人來了,膽子夠肥啊。
江封搖搖頭,手指頭捏得辟裡啪啦直響:「不認識, 衝著余火來的。」
那名男子已經被保安控制住了,嘴巴裡還是不乾不淨罵得人心頭火起,有個粉絲聽不下去幹脆團了幾張海報塞進他嘴裡,這才清淨了一點。
梅琴問清楚情況,得知已經報警了,對江封道:「你跟余火先上去,我辦公室裡有浴室,洗個澡換身衣服,這件事我來處理。」
等到江封洗完澡從浴室走出來,中年男子已經被警察帶走了,他攻擊余火的原因也問出了個大概。
「他有個十八歲的兒子,今年剛上高三,是新宇的粉絲,之前參加了《櫃》的首映禮,估計是被首映禮結束時新宇那段話啟發到了,回家沒過幾天就跟父母出了櫃。」梅琴坐在沙發上,一邊說一邊往江封身上瞟了幾眼。
他原先的衣服弄髒了不能再穿,張敏出去幫他買衣服還沒回來,因此只在腰間圍了條浴巾,大喇喇把上半身全展露出來,寬肩窄腰肌肉流暢,完美的八塊腹肌在陽光下閃著光,光是看著都能感受到其中蘊藏的可怕力量。
梅琴吹了聲口哨:「身材不錯。」
江封反手一擼頭髮,往余火旁邊坐了下去:「那是。」
余火拿起一張毯子搭在他身上,想了想小聲道:「當心著涼。」
江封看了一眼窗外能曬死人的太陽,嘴角能翹上天,吧唧一下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謝謝寶貝兒。」
趙子墨翻了個白眼:不就是腹肌嗎,誰沒有啊。
悄悄在自己肚子上捏了一把:唔,自從簽到晨西后有段時間沒鍛鍊了,好像是有點變軟。
甩甩頭把這件事拋到腦後,繼續梅琴剛剛說的話題:「所以說余火其實是給羅影帝背了鍋?他兒子出櫃是被羅影帝刺激的關余火什麼事啊,別說取向這東西是天生的誰都決定不了,就算真要找人算賬提前也不問清楚對方究竟是誰嗎?」余火跟羅新宇,這兩個人怎麼也不可能混淆吧。
其實這事還真情有可原。
潑餿水的男子姓馬,是汽車零件生產廠的車間操作工,平時並不追星也鮮少上網或者看電影,他被兒子出櫃的事情氣得急怒攻心,暴怒之下只問出來兒子之所以生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荒唐念頭是因為一個喜歡的男明星,這個男明星演了部叫《櫃》的電影,而且是晨西的藝人。
他跑到晨西的時候正好看見了樓下有粉絲舉著《櫃》的副海報,就是林伽和梁耀坐在酒吧那張。海報上就屬余火的臉最顯眼,而且花裡胡哨的一看就不像什麼「正經人」。
剛好余火下車被他看見了,這下好麼,不找余火算賬找誰。
梅琴對江封二人道:「這次的確是無辜牽累了你們,我代新宇跟你們說聲抱歉。」
余火搖頭:「就像子墨說的,取向一事天生注定無法更改,此事本來就不是羅師兄的過錯,他也是無端被人遷怒,哪裡需要道歉。」
趙子墨哼了一聲:「就算道歉,也要羅影帝親自道歉才有誠意吧。這次好在只是潑餿水,假如潑硫酸呢?那余火也就這麼替人受過自認倒霉?」
梅琴沒理他,繼續對余火道:「你們兩個都是我手底下的藝人,我不會有意偏袒誰。你放心,新宇那邊我會讓他自己出個聲明約束粉絲的,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第二次。
今天找你過來主要有三件事,首先,祝賀你的《叫魂》票房大賣。」
《叫魂》上映兩個星期了,目前票房成績已經達到了驚人的5.8億,並且還在持續上漲,這個成績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而且得益於梅琴當初跟劇組簽的分成條款,以票房份額支付余火的片酬,這次算是徹底賺大發了,光是晨西就能靠這一部戲穩穩入賬兩千萬以上。梅琴作為經紀人分紅是肯定少不了的,而最大的贏家,當然非余火莫屬。
趙子墨傾身在余火肩膀上鎚了一拳:「行啊富豪!請客!先說好了啊,低於五星級我可不答應!」
江封默默計算了一下余火目前的身家,又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忽然生出一股濃濃的危機感:難道他以後就要成為被余火包養的小白臉了?除了床上提供性福什麼用都沒有?
唔,好像也挺不錯。
余火眉開眼笑:「請客,一定請的,地點你來挑。梅經紀,這次多虧了你。」有了這筆收入,他很長時間內都不用擔心沒有錢資助福利院了。
梅琴擺擺手:「電影是你自己演的,能有這麼高的票房完全是你自己的功勞。我跟你說過,只要作品過硬,收入什麼的絕對不會是問題。
第二件事情,還是跟《叫魂》有關。你在電影裡不是以七姨太的身份拍了很多旗袍照片嗎,這幾天好幾本時尚大刊的主編聯繫我了,想邀請你當封面人物,專門做一輯電影相關的採訪,封面呢也不用另外再拍,就從七姨太那些照片裡選一張。」
梅琴調轉視線看向江封:「你覺得怎麼樣?」
這個問題為什麼要問江封呢,因為余火那些旗袍照,版權在江封手裡。
當初江封從梅琴那得知余火要扮演女裝角色時,沒反對,但提出了一個要求:那就是余火作為沈蜜雲時穿的旗袍拍的照片,等到電影結束後全部都要賣給他。
梅琴把這一條加進演藝合同裡了,邱可夫因為跟余火合作愉快樂意買個人情,電影殺青之後除了那幾件旗袍收了成本價,照片則是直接送給了江封。
江封摸摸下巴:「想要余火的旗袍照片當封面?什麼價?」
梅琴伸出一根手指頭:「一張一百萬。目前我中意的有兩家,都是國內頂級大刊。」
電影裡當道具用的照片一張一百萬?
江封聳聳肩:「問余火吧,我沒什麼意見。」
那還用問麼,余火早就興奮得眼睛放光了。
「有了能拿得出手的代表作之後,多在大刊上刷臉對你以後的發展有好處。你可以先把覺得合適的照片挑出來,然後我再交給對方。至於採訪,日程定下來之後我會告訴張敏的。」梅琴頓了頓又道:「還有幾家雜誌社想請你跟新宇一起,以電影裡林伽梁耀的形象拍封面……」
「這個我不讚成!」江封立刻道,林伽在電影裡最驚艷的地方一個是鋼管舞一個是床戲,讓他以林伽的形象和羅新宇一起拍封面,光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雜誌社打著什麼主意。
梅琴睨他一眼:「你急什麼,我又沒同意。騷浪賤小受的形象在電影裡那叫為藝術獻身,真要和余火本人綁定,標籤這東西貼上去容易撕下來可就難了。你當我傻嗎。」
其實還有一點原因他沒說,羅新宇出櫃造成的負面影響尚且沒有完全解決,這時候和余火一起出現在雜誌封面上,對於余火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
「行了,工作上的事情說完了。最後一件事算是個私人問題。余火,你還記得之前跟你打過交道的lgbt組織嗎?」
余火點點頭。lgbt組織是目前國內規模最大的非異性戀社群,致力於非異性戀群體的平權運動。當初余火車禍住院時,收到的七份花籃裡其中一份就是他們送的。
後來徐涵污衊他出軌,這個組織中的其中一名負責人信以為真,覺得他的行為給非異性戀群體抹黑所以衝到病房想要攻擊他,再後來真相大白,對方又往梅琴這給他送了一份賠禮和道歉信。
梅琴起身從辦公桌上拿過來一張信封:「lgbt組織又送東西來了,這回是一份邀請函。」
邀請函?
余火把信封打開,江封湊過去瞧了瞧:果然是邀請函,邀請余火去lgbt組織總部做一場演講。
「無緣無故,為什麼要請我做演講?」余火十分不解。
「倒也不是無緣無故。」梅琴坐回沙發上:「你們兩個跟江老將軍親近,應該知道上頭有人準備在華國推動同性戀婚姻法案吧?」
江封和余火對視一眼,道:「我們知道這件事不稀奇,你又是從哪得來的消息?」
「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梅琴並不打算詳細解釋,接著道:「明年一月份新法案提案就要提交並且公開投票了,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lgbt組織那邊估計就是知道了這件事,所以才會找你做演講。
你是公眾人物,娛樂圈裡第一個出櫃的藝人,形象好,影響力大,眼下風頭無兩熱度正高,如果願意為同性戀群體發聲的話,應該能為法案成功通過提供不小的助力。」
原來如此。
如果能幫助法案通過,使得非異性戀群體享有和異性戀群體一樣的婚姻權利,余火當然是願意的。
不過還不等他開口,梅琴又道:「我跟你說這件事,不是讓你現在就答應下來,畢竟這種事情的利弊得失現在還不好衡量,一不小心被上頭封殺都有可能。
反正八字還沒一撇,現在連初步提案都還沒通過,想要同性戀婚姻法正式寫進我國法條裡,少說也得五六年時間,而且能不能成功還不一定。你心裡有個數就行,也不要太有壓力,這是一整個社會群體的事情,我們能做的也就只有量力而為。什麼時候真正決定好了,我再去和對方溝通。」
余火點點頭:「我會好好考慮的。」
正好張敏把衣服買回來了,江封換完衣裳,梅琴這邊也沒什麼事了,就和余火一起告辭回家,臨走前約好了改天要請眾人去酒店大吃一頓,趙子墨雙手插胸:「說好了,時間和地點我來定,絕對不會給你省錢的。」
《叫魂》足足上映了一個多月,等到中秋國慶的黃金檔到來時,才慢慢從各大院線撤了下去。
等到最後一個場次播放結束,總累計票房12.73億。按照12%的分成比例,余火拿到1.5276億,扣除公司的部分和各項稅額,一個多億的收入穩穩落入腰包。
邱可夫差點樂瘋了。依靠一部成本不到三百萬的恐怖片,突然就踏入了十億導演行列,渾身輕飄飄的整天就跟踩在雲端似的,時常做夢都被自己笑醒。
《叫魂》正式撤檔之後,他在h市最大的天海酒樓包下了一整個禮堂舉辦慶功宴,把全劇組的成員都請了過來。
余火見到邱可夫的第一眼險些沒敢認,因為他把那叢烏黑茂密的大鬍子給剃了。沒了鬍子的遮擋,原本放蕩不羈的藝術家氣息消減許多,臉部線條完全展露出來,余火這才發現他竟是個高高瘦瘦陽光爽朗的英俊青年,加上一身剪裁合度的西裝,越發顯得神采飛揚。
邱可夫一看到余火就衝過來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鬆開後見他神色有些異樣,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哈哈,覺得我這副新形象怎麼樣?」
余火想了一下:「很年輕。」原本那副模樣,說四十歲估摸也會有人信的。
「太年輕資歷淺讓人信不過,圈子裡不好混,所以蓄了一把大鬍子讓自己顯得老成點,其實我才二十八歲呢。哈哈哈哈,沒想到吧。」人逢喜事精神爽,邱可夫興致高昂,拉著余火往桌邊走,快坐快坐,今天你可是主角。」
所有人到齊之後,酒菜上桌,邱可夫親自給余火倒了一杯酒,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站在座位上環視一週,對著眾人道:
「今天這頓飯,既是為了慶功,也是為了感謝大家:如果沒有在座每一個人的共同努力,《叫魂》絕不會取得今天的成功,能和大家共事,是我邱某的榮幸!」
邱可夫仰頭把酒一口喝完,然後又倒了一杯,轉身面對余火:「當然,我最想感謝的,是我們的男主角,也是我們的女主角,」
眾人大笑,有人喊:「還有張大帥!」
邱可夫點頭:「對,還是我們的張大帥,余火余班長!如果沒有他精湛的演技完美演繹,這部電影不會這麼精彩,更不可能吸引那麼多觀眾掏錢去看,他就是這部電影的靈魂!敬余火!」
眾人齊齊舉杯,「敬余火!」
這一頓飯吃得酣暢淋漓賓主盡歡,因為高興所有人都喝了不少酒,其中又以邱可夫喝得最多,到最後臉紅脖子粗眼神直愣愣的都不會轉彎了。
又喝完一杯之後,邱可夫坐倒在位子上打了個酒嗝,轉頭看了余火一眼,然後湊過去衝他勾了勾手指頭。
余火微微傾身:「怎麼了邱導?」
邱可夫跟他腦袋抵著腦袋,大著舌頭壓低音量:「我……有個小小的請求,需要,需要你幫忙。」
「邱導您說。」
「那個,」邱可夫因為喝多了酒而通紅的臉上竟然又浮出幾抹紅暈來:「你能不能,把李靜李小姐的聯繫方式,給……給我一個?」
對方的表現實在太過明顯,余火怔了怔便反應過來:「邱導,您喜歡靜姐?」倘若他記得沒錯,這二人應該只在《叫魂》的首映場見過一面才對啊。
都說酒後吐真言,聽見余火的問題,邱可夫果真老老實實點了點頭,眼中還有些靦腆:「喜,喜歡的。」
李靜余火再熟悉不過,善良,獨立,有原則,刀子嘴豆腐心,認真負責能力出眾,說是余火心中最完美的女性也不為過。因為工作繁忙性格又比較強勢,聽趙子墨說交往過幾任男友最後都不了了之。
邱可夫他相處過三個多月,平日裡爽朗健談,跟作品相關的事情又十分執拗,雖談不上熟知,但以余火的洞察力可以斷定,為人品行上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當然,想要配得上李靜,在余火這裡目前尚且不夠格。
但這種事情還是需要當事人自己去決斷。因此略作思量之後,余火將李靜的手機號碼給了邱可夫。
慶功宴快結束的時候,余火離席去了趟衛生間。洗完手從衛生間走出來,眼角餘光忽然發現燈光較為昏暗的角落處有兩道貼在一起的人影。
原本余火沒打算多管閒事,但其中一道人影隱隱帶著哭腔的聲音卻讓他停了下來:
那聲音他認識,是范若筠。
范若筠是跟導演一起出來陪投資方吃飯的。圈子裡混了這麼多年,她懂規矩,既然是出來陪酒,那肯定得穿得好看一點。
頭髮鬆鬆綰起來露出雪白纖細的脖頸,柳眉紅唇溫柔嬌艷,再加上一件黑色的露背小禮服,曲線妖嬈嫵媚動人。
而此時,緊貼在她身上那個肥頭大耳酒氣衝天的投資人,已經快把手掌從她背後伸進衣服裡面了。
「周總,」范若筠竭力維持住臉上的笑意,伸手想把對方推開一點:「別這樣,您喝多了,我先扶您回去吧。」
那位周總一把抓住她的手,愈發放肆的緊貼在她身上,甚至低下頭,極為下流地在她細帶禮服的領口吸了一口:「害什麼羞啊,這裡又沒人,不會有人打攪我們的……」
范若筠咬緊牙關才能不讓胸口翻湧的憎惡爆發出來,嘗試著想要掙脫:「周總,這樣不行,其他人還在等著咱們回去呢。」
「放心,他們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倆出來做什麼,我們樂呵我們的,才不用管其他人……」
對方虎背熊腰,身形幾乎有自己兩個壯,無論范若筠怎麼用力都沒辦法從他身下掙脫出來,眼見對方的動作越發放肆無恥,范若筠只能硬下聲調:「周總,你別這樣,我不是這種人,要不然回到席上我向您自罰三杯怎麼樣……」
一次兩次拒絕是情趣,接二連三的推拒把這位周總的脾氣也激出來了,直接抓住她的手腕往牆壁上一壓:「你不是這種人?那你是哪種人?穿成這樣出來陪酒還想裝清高?我呸!老子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什麼貨色沒見過,你這種戲子想睡也就睡了,真以為跟出來賣的還有什麼區別不成。識相的就配合一點,老子今天興致好,把我伺候舒坦了,說不定這部劇的女主角就是你的,如果敬酒不吃吃罰酒,只要我放出話去,以後你也就別想在圈子裡混下去了。」
說完也不顧范若筠的反應,一手摸進禮服內摸了幾把,急色難耐地就往她嘴上親了下去。
這下范若筠是真的害怕了,扭過頭用盡全力掙紮起來:「放手,周總你快放手……」
可她的力道哪比得過一個喝醉酒的男人,不管她怎麼掙扎對方紋絲不動。眼看周總的手越來越往下,心中的恐懼也越來越深,就當她逐漸絕望乾脆閉上眼睛準備默默承受時,身上忽然一輕,對於她而言不異於龐然大物的周總竟然被人提著衣領向拎小雞一樣拎起來往旁邊甩開。
耳邊隨之響起一道有些熟悉的清冷男聲:「她說放手,你沒聽見嗎。」
范若筠睜開被淚水浸濕的眼睛,看向那個背光站立挺拔如松的男子:是余火。
周總被余火提著衣領子往後一甩,狠狠踉蹌幾步差點坐倒在地上。好不容易站穩身形,立刻勃然大怒:「你又是從哪竄出來的王八蛋,知道老子是誰嗎,信不信我一個電話出去立刻就能要你狗……」
威脅的狠話只撂下一半就說戛然而止,因為周總忽然感覺到一股無以名狀的森寒之氣,透過對面男子漆黑如墨的眼睛傳了過來。
這股寒氣簡直就像無數柄利刃一樣,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險些將自己劈碎成無數塊。周總渾身一顫,後背立刻滲出好幾層冷汗,原本昏頭漲腦的酒意也瞬間醒了大半,明明還有滿肚子狠話沒放呢,可偏偏此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某個近乎荒唐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他要是再敢說半個字,今天怕是沒辦法囫圇走酒店裡走出去。
余火看著他,輕聲吐了一個字:「滾。」
等到那位周總一路小跑著倉惶離開之後,外放的氣勢全部收回,脫下外套搭在范若筠肩膀上:「范小姐,你沒事吧。」
范若筠擋開他的衣服,胡亂抹了把眼淚,將脊背挺得筆直:「我很好。多謝關心。」
說完抬腳要走。
余火伸手拉住她,微微皺眉:「那個人這樣對你,你還要回去嗎?」
「不回去怎麼辦,以後不想在圈子裡混了嗎。」范若筠狠狠甩開他的手,忍不住冷笑一聲,「多謝余先生出手相助,把我下一部劇的投資人給嚇跑了,我得盡快回去給人家賠禮道歉呢。上次設計利用了你,如今看到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子估計心裡正感嘆報應不爽吧?既然笑話也看夠了,咱們還是各回各家就此分別吧。」
余火抿唇:「我沒有看你的笑話。剛剛的事並非你的錯,錯的是他。」
「所以我就應該對你感激涕零嗎!他是投資人,他怎麼可能有錯,錯的只能是我!」范若筠乾脆也不強撐了,任由眼淚淌下來花了妝:「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髒特別賤?對,我就是髒就是賤,余火,我告訴你,想在這個圈子裡生存下去就得越髒越賤臉皮越厚才好!
你以為誰都能像你那麼幸運,背後有金主護著,一個公司不滿意就直接跳槽到晨西,還有王牌經紀人保駕護航,拿最好的劇本演最好的戲,輕輕鬆鬆就成為十億票房男主嗎!
你到底知不知道真實的娛樂圈是什麼樣子!
你嘗試過為了爭取角色,像條賣弄風騷的母狗一眼被那些投資人放肆打量嗎!
你嘗試過哪怕被灌到吐都要擠出笑臉陪酒嗎!
你嘗試過為了保持身材保持容貌四五年時間只敢吃青菜連口飯都不敢吃嗎!
我是演員!還是女演員!我不能胖不能老!不能生氣不能有缺點,該哭的時候就得哭該笑的時候就得笑!
你呢?你懂什麼!你到底懂什麼!」
有酒樓的工作人員聽見動靜探頭看過來,范若筠低頭擦掉眼淚,一把撞開余火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