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呂天成口中雖然這麼說,心裡卻是審慎得很,別人或許不知道,他則已經領略過對方深奧、玄奇的功力了呢!
“呂堂主。長途勞頓,這個還是讓屬下代勞了吧!”
忽然,一陣嘹喨的聲音由“忠義廳”’內傳了出來,接著,二條人影像貫連著索練,一前—後從裡面掠了過來。
這兩個人是—男一女,男的年紀已經二十出頭,長得倒也五官端正、英氣畢露,只可惜嘴唇微微薄了一點。
他就是張三口中所喊的江香主、青龍殿香主江宏茂!
女的—身紅裳,猶如熊熊烈火,峨眉圓臉,腮泛桃紅,尤其是那對杏果似的剪水雙瞳,略—飄灑,生晶生波。
她叫余曼芬,二九年華的佳人,是萬里船幫永閩總舵四殿之中的綵鳳殿香主,是以生性嬌縱而任性!
萬里船幫的永閩總舵轄區遼闊,它包括整個福建和半個浙江沿海城鎮以及內陸的“閩江”和“甌江”。
因此,人手眾多,編制必須擴大而稱謂也就增加了。
總舵舵主下來三堂仍舊,三堂之下有一位爐主,爐主下面則是“青龍”、“白虎”、“彩風”、“朱雀”四殿的香主了。
他們二人一定剛剛由外面回來,或者是為職務羈絆脫身不得,不然的話,張三大聲嚷叫,院內沸沸騰騰,哪裡還有窩在屋裡的道理?
“哦!是二位香主。”
二人一進入場子,呂天成卻是客氣十分,因為,因為江宏茂乃是總舵主的侄子,余曼芬則是唯—的掌珠、千金!
“‘大鏢客’,你不要得了便宜賣乖,自以為了不起?”江宏茂已經聽取下面的人報告事情的始末了。
“是嗎?我若是不賣乖能要得回鏢銀嗎?”
江宏茂倨然瞥了對方一眼,冷冷地說:“上有總鏢頭、鏢局主,事情輪得你來出頭嗎?”
麥無名淡淡地笑了一笑說:“鏢師們倘若不替鏢局頭子做事情,那東家又何必花這個冤枉錢?”
唇槍舌戰,針鋒相對,禮尚往來,兩不相讓!
“你有這個自信能要得回鏢銀?”
“應該有的。”
“三分之一?”
“乃是全部。”
“哈哈哈哈哈哈!”江宏茂仰大笑了起來,過了一會,他再次說:“那你就要看吧!”
麥無名已經讓對力得意了一陣,如今他反擊了。
“你們二人?”
這句話驟聽起來並不覺得怎麼樣?但骨子裡卻含有輕視、不夠格的意味在內。
余曼芬自見到了這位形似“潘安”、貌若“宋玉”的臨風玉樹以後,她杏面含春,她心泛漣漪,一泓秋水只是緊緊的映著,影著對方的玉臉,其他的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都沒有聽到。
江宏茂聽了面容不禁一變,他蔑然地說:“何用二人?只我一人也就夠了。”話聲甫歇,一拳就搗了過去。
“哎,慢點,慢點……”
余曼芬忽然出聲,出手攔住了江宏茂的攻勢。
江宏茂不由怔了一怔,頓時收回了勁力說,“芬妹,什麼事情?”
余曼芬並不理會他的問話,卻漫聲的向著麥無名說:“我叫余曼芬,這位……這位公子貴姓呀?”
她熾熱的眼光,從未離開過麥無名的臉上、身上。
江宏茂見了、聽了,不由怒火中燒,不由妒意滋生,他咬著牙齒狠聲說:“管他姓牛姓馬,趴下去的時候就狗屎不如了。”
他不願意余曼芬再和對方攀談下去,是以撩起—掌,滿含憎恨的劈了出去,霎時間就和麥無名戰在一起了。
難怪江宏茂口出大言,原來他的藝業並不在外堂堂主呂天成之下;難怪江宏茂妒火中燒,原來他與余曼芬乃是同門,乃是表親,也乃是一對戀人!
可是他還是跟人家差得很多,十招不到,心中感到震動了,手臂感到忙亂了,腳步也感到凌落了……
這不是江宏茂無能,這不是江宏茂力絀,而是對方的招式太急、太快、太過牟利,他根本遞不上手去、用不出力來,只有招架,只有閃躲,只有倒退……
院子外面看熱鬧的閒人越來越多了,呂天成一見,威風立即顯了出來。
“張三,趕他們出去,把大門給關了起來!”
“是。”
張三是“狐狸”,張三是“鋤頭”,狐狸是仗著虎威,鋤頭也可以管管畚箕,他也在吼了。
“李七,你們都瞎了眼睛呀!把人轟出去,關上門!”
“是。”
李七那幾個人趕了過去,也正想要討回一些本錢,但瞧熱鬧的人們都很識相,都很知趣,他們知道此地是什麼地方,他們也看見人家已經發了火,不由一個一個自動的朝外面溜了出來。
“啪”的一聲,又有人在踉蹌了,當然是江宏茂。
江宏茂的右肩垂下了,江宏茂的汗珠直冒了,因為麥無名給了懲誡、給了教訓,也給了報復,他卸下了對方的肩臼!
一陣閃動,謝貫基一把扶住了江宏茂,呂天成再次竄了上去?又是一場猴兒戲上場。
江宏茂的舌頭打了結,喉嚨梗了痰,他無話可說,他也不敢說話,只有眥著眼睛齜著牙,射著怨毒的眼光,含著忿憤的臉色,他突大叫了一聲,眼淚不自主的順著腮流了下來,是呂天成趁他不注意的時候,一掌拍上了他的肩臼。
余曼芬的興趣全在場子中的打鬥,全在麥無名的形影,她的師兄只不過是她的師兄,她的表親也只是她的表親,戀人!誰說的?還不一定哩!
程計生審慎的又從“忠義廳”中走了出來,這次,他訝異了,也吃驚了,他已經推翻了先前的想法,但仍猜不透長遠鏢局哪來身手這麼高的鏢師?
驚異的豈止是程計生一個人?場子中所有的人都在驚異著,包括盧長遠他們,只是盧長遠他們驚異中摻與著歡欣、喜悅。
歷史即將重演了,謝貫基也立時竄子上去,反正大門已經給關上了,無人看見,何妨就來一個二打一!
盧長遠見了也想動,但是,他站立的地點距場子比較遠,一時來不及接手,等他發覺到麥無名毫不在乎的時候,也就索興改為掠陣了,因為,這裡是虎穴,四周虎子虎孫還多著呢!
呂天成已經成了強弩之末,謝貫基的藝此似乎還比不上呂天成,因此,只不過多拖了一頓飯的工夫。
有人在淌汗,有人在喘氣,淌汗的汗流滿面,喘氣的氣,喘如牛!
不止是訝異了,也不止是吃驚了,這簡直是震動、震撼呢!
程計生不由改變了態度,放軟了聲音說:“這位小兄弟,你貴姓大名呀!”
可是,麥無名如今已經不吃這一套了,他必須要打下一個下馬威來,對方才不致再次討價還價。
“我的姓名無關緊要,你只要把鏢銀如數支出來就沒事了。”
已經是沒有了面子,反正也造成了事實,程計生頓時狠下了心腸,他準備群毆了,任你三頭六臂,任你天神下降,藍采和也敵不過眾多的蝦兵蟹將,何況你只不過是一個年輕、文弱的少年人!壓死你!
有道是“八仙過海,備顯神通。”八仙為上母娘娘祝壽而飄渡東海,藍采和竟然會被海中妖怪捉了去,幸虧其他的七仙合力才救出了他,真沒面子!
“大夥兒,一起上!”
滿場飛,到處滾,盧長遠臂傷未癒,他只能接下了“青龍殿”香主江宏茂,祝政強卻攔住張三一群嘍囉幫丁。
程計生灌飽了真氣,運足了功力,蓄心的、刻意的朝麥無名攻了過去,他滿心欲把這個可怖的、可悸的年輕人撂在這裡。
余曼芬還是依然故我,她非但不參加這場驚天動地的毆鬥,竟然連身子都沒有移動一下,程計生他們空有不滿之心,卻又無可奈何,因為,她乃是總舵主的掌珠、千金。
不過,偷偷的說句良心話,就算余曼芬捲進去了,也是勝不了這場戰爭。
不是嗎?如今換上了呂天成,呂天成的胳膊已經被人家給卸落了。
謝貫基也太不狠心了,莫非掌理刑堂的人心腸都是這個樣子?怎麼一回事呢?
說起來也沒什麼,他只是非薄自己、糟蹋自己,硬將自己的胸脯直朝對方手掌迎、手掌印,這焉能怪得了人家?
程計生心跳了,程計生臉青了,他躲、躲、躲……
程計生緊張了,程計生恐懼了,他退、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