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四
“二爺,請你們稍等一下,待在下進去稟報莊主一聲。”尤建庭嘴巴一裂,雙手一拱的說著。
“尤總管請。”
尤建庭飛快的進去述說一番、解釋一番,他不得不揀好聽的說,因為這是他所出的主意,顏面攸關嘛!
石鏡濤竟然親自迎出來了,當然由尤建庭侍候著。
他龍行虎步,四平八穩,雖然年逾‘知命’,但童顏鶴髮,頷下鋼鬚根根見肉,威武而軒昂,真是老當益壯!
尤建庭在他的耳朵旁咬了一陣,石鏡濤立時快行二步,誠懇、親切的說:“沈氏三雄光臨寒舍,石家莊真是蓬篳生輝了,歡迎呀!歡迎。”
聲如洪鐘,中氣似濤。
沈氏兄弟同時抱拳答禮。沈二爺說:“蒙石莊主親躬相迎,沈氏兄弟何幸如之,惶恐呀惶恐。”
“請、請。”
石鏡濤擺手肅客。
“石莊主先請。”
沈二爺哈腰拱於禮讓。
“哈哈,我們何如把臂而行!”
“沈某寵邀了。”
他們相偕跨進了大門,邁入了斗栱,步下了天井,踱過了長廊,越逾了穿堂,走完了石徑,再踏上三級青石梯階,才進入客廳之內。
石家莊家大業大客廳也大,這真是一個廣大的客廳,它寬有二丈,長達五丈,上面畫梁雕棟,下承朱柱鏤金,粉牆上蟠龍蜿蜒朝珠,屏風裡風鳥展翅迴旋,輕紗幔簾,宮燈琉璃,豈遜南藩王宮!
太帥椅烏光鑑人,茶几台玲瓏剔透,客堂正中,高懸著一方氣派恢宏的大紅匾額,上面譜有四個貼金大字,竟然是“唯我獨尊”!
好狂的語句,好大的口氣。
客廳之內群雄彙集,人材濟濟,他們聚濟一堂。
沈家兄弟布很多認識的,但也有不少不認識的。
認識的逐一寒暄,不認識的相互引介,個個都是武林中有頭有臉、一時之選的人物,包括著正邪二途!
分別的、依次的落了座,一—的、排排的奉上茶,終於要言歸正傳了。
石鏡濤先是一陣大笑,這笑聲自沖屋樑,猛撞牆壁,然後迸彈迴蕩,層層粼粼,頻頻仍仍,歷歷而不絕!
“石家莊風雲際合,難得呀!難得。”
是客套?是自豪?自豪的成份卻遠超過了客套。
石鏡濤果真是一代梟雄,拿得起,放得下,大丈人能屈能仲,沈家莊雖然拂了他的意,給退回了聘禮,但在表面上看起來,卻一點也沒有溢露任何不滿之情。
可是,他卻有充分的自信、十足的把握,只要是石家莊決定了的事情,十之八九,成章成篇,不論對方是誰?萬里船幫如此,沈家莊亦復如此,何況這乃是一件好事。
憑石家莊任何一點,決不屈辱對方,到時候人家總會點頭,故又何不落得寬宏大方,留下一個好印象,如今,他要收取的,就是人心!
“承石莊主的抬爰,這本是沈家莊的榮幸,但婚姻大事,事關終身,必須慎重,必須遵禮,雖然憑媒而聽命於親尊,但也是該征同當事人之意見,石莊主以為如何?”
在人家屋簷之下,誰也得略微低一低頭,何況“黑白雙嬌”她們尚被對方扣禁在莊院之中,是以沈逸峰說得委婉,說得倫理二具、情文並茂!
“沈家莊綱常、禮教兼顧,這是兒女們之福,這也是石家莊之幸,哈哈!我石鏡濤又豈敢說否呢?”
石鏡濤這一打哈哈,客廳內頓時又蠅蠅哄哄了,有人說,這是“門當戶對”,有人說這是“天作之台”,有人說這是“郎才女貌”,有人說這是“佳偶天成”。
都是阿諛,也是祝賀,不管事情成與不成,有些言之過早,但他們總是一片好意。
沈逸峰打蛇隨棍上,他不能讓熱鐵冷卻下去,不然,若要再加文火重溫的話,那就會顯得麻煩、顯得困難,萬一變了褂,不是更加的棘手嗎?
“石莊主明智,沈某人衷心敬佩,但不知敝侄女現今身在何處?可否容我兄弟先見見她們,懇切的談談,竭殫的勸勸,然後也好諮商其他的細節。”
石鏡濤果真是答得爽快、說得豪邁,他能猶豫嗎?當著這許多武林群雄之面,不情願也得咬著牙齒呀!
“好,叫嫣紅出來”
“是。”
一個莊丁領著一個婢女模樣的少女走了出來,她朝石鏡濤欠身襝衽的說:“婢女嫣紅見過莊主。”
“唔——嫣紅,你陪沈家莊這三位莊主去後廳會會沈姑娘她們。”行鏡濤抬手一指,然後又沉聲說:”交待護衛,務必要注意沈姑娘的安全。”
沈老四一聽不由瞠著雙目霍然站了起來,沈二爺見了也立即站起身子,藉以阻檔、藉以掩飾,他焉能讓老四憑一時之意氣而敗壞了大局?
乍聽是好話,細嚼不像話,親人會見還要注意安全?
真是淆人聽聞之詞,石鏡濤這一世之奸雄!
“是。”嫣紅矮身又是一個檢衽,她轉向沈二爺說:“三位請隨婢子來。”然後蓮步細碎,緩緩朝後堂而去。
“各位,請恕敝兄弟失陪片刻。”
沈逸峰抱起雙拳,來了一個羅旋揖。
“請便。”
“請便。”
“……”
後堂到了,丫環嫣紅朝沈二爺說:“三位請稍候—會,嬸子這就去請沈姑娘她們下來。”
“下來?”
憑這句話猜測,“黑白雙嬌”似於是住在後樓的上房中。
“麻煩姑娘了。”
沈逸峰舉目打量,這個後堂要比前廳小了很多,也簡潔很多,但依舊是窗明几淨、桌亮椅寬,不失大家風度!
沒有多久,如嫻姐妹隨著嫣紅身後走了進來,親人驟見,喜泛心頭,二人分別的叫了一聲二叔、三叔、四叔。嫣紅已經識趣的退下出去。
後堂門外忽然人影一閃,沈二爺知道這乃是“保護”黑白雙嬌安全的護衛人員,他也就不以為意。
沈如婉花容慘淡、神色憂鬱,最後竟然—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了起來,孩子到底是孩子,平時嬌橫凶蠻,一旦遇上事故,卻是半籌莫展了。
沈逸峰立即將她按進懷裡,慰撫的說:“婉兒,不要難過,不要傷心,二叔會設法將你們帶出去的。”
他們圍著桌子坐了下來,沈如婉還是紅著眼睛,低著螓首,模樣兒顯得那麼可憐、那麼無助,叫人看了實在心酸、實在心痛。
沈如嫻比較冷靜,比較持重,她的笑容雖然也很勉強,但總是禽著笑意把事情始未經過,有條不紊、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三位叔叔。
沈逸峰一臉肅然地說:“這麼說挽媒行聘是你出的主意了。”
“可以這麼說,挽媒是侄女提議的,下聘則是尤建庭的意思。”
“為什麼呢?”
“因為我們姐妹被帶進石家莊之第二天,石子材就吵著、逼著他父親答應要同二妹成婚,而石鏡濤竟然同意了、點頭了,是侄女軟硬兼施,一方而攏絡著石素心說好說夕,一方面就慫恿著尤建庭先去沈家莊說媒,這樣才把事情給穩了下來,暫用的緩兵之計。”沈如嫻透了一口氣又說:“石子材的妹妹石素心心腸不壞,她頗為同情二妹的遭遇,與我們也十分談得來,而尤建庭則是滿肚子壞水,免得他在石家莊中變鬼變怪,所以我才編了理由慫恿他去沈家莊,主要目的無非是要先告知父親及叔叔你們,侄女等落入石家莊之內了。”
沈家老四聞言雙眼倏睜,他猛拍一下桌子,又站了起來,口裡狠聲地說:“石子材,你這個寡廉鮮恥的賊子,石鏡濤,你也真是期人太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