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五
“四弟,切莫激動,坐下來,我們務必要好好的商量。”沈二爺的心情當然也是沉重萬分,但他沉得住氣。
老二沈逸川也是火生心頭,忿然地說:“這怪不得四弟生氣,石鏡濤太目中無人!”
“識時務者為俊傑,身在虎穴之中,焉得容你妄動?”沈二爺審慎的說:“嫻兒做得很好,我們從長計議。”
沈逸川不加思索地說:“事情擺在眼前……”
沈三爺的語氣越來越高,沈二爺立即出聲阻止了,他雙目朝門外瞟了—陣,前面和後面,還有窗外等處。
“輕聲!”
沈逸川頓時抑低了音調繼續說:“目前只育二條路可走,不是戰,就是降,除此別無他法!”
“二叔說的確是實情,路果真只有二條,但不論是戰是降,其中都透著許多方法與變化。先說降,這個降就是說我們沈家莊要低頭、要點頭,叫二妹嫁給石子材為妻,二妹肯嗎?大家心目中必然明白,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們在敷衍、在應付,儘可能的推托著,延宕著,以期想出一個更妥善的辦法。”沈如嫻委婉的分析著說:“石子材愛的是二妹,對方隨時都可以放侄女離開此地,但是,把二妹一個人留在這裡,我放心不下,是以……”
沈逸裕卻接上了話,他說:“那戰呢?我說是戰!”
這雖也是他年輕氣盛,主要的是沈家莊武學之高、聲譽之隆,決不在石家莊之下,他自出道江湖,憑著沈家莊家傳奇學絕藝,所向無敵,未逢對手,如今叫他低頭,這口氣實在嚥不下去。
“四弟,萬事要忍。”沈二爺洞悉他老四的心意,不由規勸說:“儘管我沈家劍術天下無敵,但剛才你也看到了,石家莊中如今高手如雲,或許這些人不一定全會向著他們,而我們還是勢孤,何況一山尚有一山高,萬一激怒了石家父子,嫻兒二人不就要遭殃,你能趁一時之氣任意所欲嗎?”
沈逸峰以往也是自視甚高,自上次在寧杭道上差一點吃了龔天祐之虧以後,就變得更為謹慎、更為小心了。
老三、老四心中依舊不甚服氣,但是二哥所說、如嫻所說都是實情,皆為道理,他們反駁無從,只有閉著嘴巴硬生悶氣。
“如嫻。”沈逸峰又開口了:“在夜闌人靜、在萬籟俱寂的時候,你們姐妹可會想到來個不辭而別?”
“當然。”沈如嫻苦笑一聲說:“我們曾經試過,但是石家莊警衛森嚴,有一天夜裡三更時分,月黑風高,我姐妹二人剛剛縱身著地,你們想怎麼樣了?”
“怎麼樣了?”
沈如嫻是無心的問,沈逸川卻是有意的追。
“就立即被人家給請上來了,實在是難越雷池一步。”
“假如為叔等進來接應呢?”
沈老三又叮上了一句。
沈如嫻螓首搖頭說:“恐怕仍舊不行,‘四人金剛’就住在後樓的底層,而‘福壽堂’供奉們的臥室也在山岩下面,一旦為人發覺,彼此不就拉破顏面了嗎?”
“唉!”
沈逸峰嘆息了,提起福壽堂的供奉,他就默然無語。
沈逸川沉聲說:“軟的延不久,硬的使不得,你說,那我們又該怎麼辦?”
沈如嫻輕輕的說:“以侄女看,只有一個辦法可行。”
“什麼辦法?你說呀!”
沈老三的喉嚨又大了起來,但他自己已經發覺了,不禁環首四處一探,沒有人理會他們,大概只要“黑白雙嬌”不逃出去,任你說些什麼也沒有關係。
“找到麥小雲兄弟。”
“對,找麥小雲,找麥無名。”
一提到麥小雲、麥無名,沈家的兄弟,沈家的叔侄個個精神大振了,人人喜盈於色了,這兩個姓麥的人,沈如嫻姐妹是刻刻的掛在心頭,無時或忘,只是不好意思太早提及罷了,這兩個姓麥的人,沈逸峰兄弟也是知之又知、熟之以熱,只是無人點破,一時也沒有想到而巳。
聽到的,麥小雲劍傷功力精深的“洞庭四惡”——他們還不知道“洞庭四惡”第二次又敗在麥小雲的手中,而且被請進了“地獄門”——大內侍衛以及萬里船幫武漢分舵。
看到的,麥無名掌挫“冰山蛤蟆”龔天祐、萬里船幫寧波總舵白立帆他們,至於麥無名也懲誡了該幫永閩總舵和第二次打敗了龔天祐,因消息尚未傳開,他們也不知道。
沈如婉從頭至尾未曾說過話、但卻出過聲、那是輕微啜泣的聲音。
沈二爺見了實在不忍、實在心痛,他又一把將她摟入懷中,輕拍對方的香肩安慰著說:“婉兒,要振作,要堅強,二叔這就回去出動莊中所有的人手,找尋麥小雲、麥無名,哪怕他們上了天堂、下了地獄,二叔也一定要把他們給挖出來。”
麥小雲和麥無名,果然雙雙的入了地獄,先後的上了天堂,那地獄中的天堂!
沈如婉還是無聲的低著頭、無聲的點著頭。
“就這麼決定了,三弟、四弟,我們出去到前廳敷衍去、應付去,儘量的把這件事給延宕下來。”
沈逸峰是沈家的智囊,沈如嫻是沈家的女諸葛,“臥龍”、“鳳雛”齊降沈家,照理說沈家莊應該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才對!
三個男子漢由來處來,二位女裙釵向去處去。他們就這麼的分別離開了,懷著沉重、淒苦的神情。
大廳內依舊在高談闊淪。石鏡濤精神矍鑠、意興盎然。
石子材周旋在叔啦、伯啦等前輩人物之間,春風滿面,心情開朗!
沒有看見那些供奉在座,也沒有看到“四大金剛”和石家五蟹他們,不然的話,沈逸峰與龔天祐就會冷面相對,尷尬和不自在了。
“耽擱了不少時間,抱歉、抱歉、包涵、包涵。”
沈二爺踏入前廳,立即打躬作揖、四處陪禮。
有道是“禮多人不怪”,有道是“笑臉手難下”,假如真的有人心中生氣也會平息下去,至少是發不出來。
“哪裡、哪裡。”
“客氣、客氣。”
“哈哈!”石鏡濤又是朗聲—笑說:“我等正在談論著材兒和婉姑娘的親事,婉姑娘的意見如何?”
大廳上的群雄不知道“黑白雙嬌”乃是遭石家莊強請而來,在他們的心目中,以為沈石二莊私交甚篤,姑娘是前來遊玩,姑娘是前來作客;而沈二莊主的來意,必定與他們是相同的了。
沈逸峰不由細籌措詞了,他暫時不予點破,因為點破了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會使石鏡濤老羞成怒!
“婉兒未作任何表示,不過,有如嫻在一旁勸慰著她、曉喻著她,只要多過幾天,必定會首肯的。”
“姑娘家多半是含羞的,不表示意見,也等於是沒有反對,各位以為然否?”總管尤建庭一臉的諂笑。
石鏡濤又立即接上了話,他們一搭一擋,哪有不替自己說話的?
“尤總管說的倒是中肯之言,沈二俠你看如何呢?”
“唔——這樣吧!請石莊主賜下令郎的生肖年月,在下當即趕回家去向家兄告以實情詳況,然後,再請算命先生合合倆小的生辰八字。”
人家既然逼過來了,礙於情勢,沈逸峰不得不如此說,況且也是他的策略,欲擒故縱、明進而暗退。
“哈哈!沈二俠真是快人快語,我們一言為定!”石鏡濤興高采烈的說:“尤總管,先賞寶呢還是先慶功?”
尤建庭探頭朝廳外望了一下說:“天色尚早,大家先賞寶好了,欣賞過了寶貝,再痛痛快快的飲酒。”
“好,那你就進去將寶貝給捧出來,讓大家瞻仰吧!”石鏡濤好大喜功,真是目空一切!
“是。”
尤建庭身形一躬,恭聲應了一聲就向後而去了。
石鏡濤為壯他的聲勢,為隆他的威望,不知從何處弄來了一柄翡翠玉如意,反正決不是由太湖撈上來的那—支,也不是南浩天自嶺南帶進來的那—柄,其實,這二柄玉如意二而為一,只有麥小雲知道,只有南浩天知道,還有董大夫天翔三人而已。
原來石鏡濤邀約武林群豪是來鑑賞翡翠玉如意的,沈家莊當然也有一份,只是二家為聯姻之事鬧得不太愉快,尤建庭也沒有機會提起,不過,在路途中他已告訴了沈二爺他們。
金氏山莊前來的人應該是金耿煌,但大廳上小卻看不到他的人影,只有文守宗在座,那大概是溜去後面,找石素心談心去了。
沒有多久,尤建庭雙手捧著一支檀木盒子出來了,小心翼翼地將它放置在八仙桌子上面。
石鏡濤含笑起身,得意洋洋的走了下來,二旁群雄但隨之圍攏來了,他綏緩的掀起木盒的蓋子,裡面果然是一支翡翠玉如意!
但是,色澤黯淡、算不了什麼稀世珍寶。
群雄從老遠趕來的目的本是想看看玉如意座架中的武功秘籍,石鏡濤卻拿不出來,因之,大家也就興趣缺缺。
石鏡濤意會到了,他就把玉如意改放在裡廂神桌之上,然後大聲說:“尤總管,準備排宴吧!”
尤建庭慣於作威作福,管理下人,他是拿手,尤建庭指手劃腳,下人們就動手動腳,沒多時,筵席就開了。
杯觥交錯,筷子飛舞,江湖中人粗礦豪邁,大碗的酒,大塊的肉,有道是“買賣算分,相請無論”,不知道什麼叫做客氣。
沈氏兄弟心中有事,他們都是淺嘗即止,沾唇就停,果真是在敷衍,果真是在應付。
石鏡濤是杯到酒於、來者不拒的—副英雄本色!
石子材喜在眉頭,笑逐顏開,他捧著酒杯逢人便敬,繞桌不停。
“二叔,小侄敬你一杯。”
他改口叫沈逸峰為二叔了。
沈二爺啟齒微微一笑,舉杯當即幹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