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不!”程計生立刻接口說:“此地還有餘總舵主,我這就去請他出來。”
謝貫基最最敏感,他心中是既尷尬,又不安,雖然對余永欽父女並沒有怎麼樣?但對方總是被軟禁在他所屬的刑堂之內。
“我也去。”
“我跟你們一起去。”
另一邊也響起了一個聲音,這聲音乃出自郭克民之口。
由此可見,余永欽是頗得人望。
未幾,二個人陪著三個人由屏風後面轉了出來,另一個乃是遭到裙帶之累、“池魚之殃”的江宏茂!
江宏茂原是余永欽的表親,如今更是親上加親,又成了對方的東床快婿!
“啊!麥大哥!”一團火飛快地滾了過來,她是余曼蘇。
余曼蘇依舊是一臉甜笑,天真無邪,不避嫌疑地握住了麥無紀的手說:“謝謝你,謝謝你……”
就是為了這個,江宏茂當初還大大地疑過心,吃過醋,以致函圖謀害著對方。
如今,他瞭解了,放心了,也坦然了,並且臉上還微微地笑著呢!
余永欽也一把握住了麥無銘的另一隻手,眸子中射出激動的光芒說:“麥少俠,大恩個言謝了。”
原來郭克民已經將大部分的概況告訴了他,現在的,還有以前的。
“余總舵主言重了,這是你處事以誠,待人以德的成果。”
“麥少俠謬獎了,我汗顏呢!” 余永欽謙遜地笑笑說:“請坐,各位請坐。”
賓主依次地坐了下來,郭克民原有他的座位,但是,略經思恚,卻改坐在姜致遠下方的客座之上。
余永欽心中瞭然,他不由加重了語氣,明知而故問地說:
“‘郭爐主’,你怎麼坐錯了地方?”
郭克民俅然地說:“屬下已經離開了萬里船幫。”
“本座未在,一切事情全不作準!”余永欽不由肅然地說:“外三堂之位虛懸已久,以前迄未接奉萬壇指示,這裡也未敢過分專擅。
如今萬壇既然不再存在,本座就鄭重宣佈,程計生任副總舵主,兼理內三堂,謝貫基升為外三堂,郭克民自今日開始,職掌刑黨。”
程計生和郭克民聽了皆吶吶於口,謝貫基則立即站起來,他垂頭躬身,雙手抱拳上供,躊躇不安地說:“屬下惶恐,總舵主未予責罰怪罪,已感萬幸,又怎感寵蒙錯愛,於心愧作,實在無顏領命。”
“以往已矣,來日方長。”余永欽神態莊重地說:“謝堂主何不以身作標,衣被群生,福造漁民呢?”
“這……”謝貫基發悚了,汗淋了。
他沐身浴德,事後必將夙夜自勵,兢兢而業業!
麥無銘見永關總舵已經是一團和氣。他正擬請辭時,余曼蘇卻含著笑意開口了:“麥大哥,你有一位面貌相同的孿生兄弟?”
麥無銘笑笑說。“是的。”
“你到底叫麥小雲呢?還是麥無銘?”
“麥無銘。”
“上次在諸暨城內的百樂客棧之中,我見到的可是你?”
當然不是。
但麥無銘為免得對方窘迫,以故模棱雙具地說。“難道不是?”
余曼蘇聽了不由哺哺地說:“可是我心中總覺得怪怪的,怯怯的。”
麥無銘不由調笑起來廠,他說:“那是因為你做了虧心事的緣故。”
余曼蘇吭聲地說:“這件事家嚴並不知道,但我卻有充分的自信,就算他知道了,也決決不會反對。”
“好呀!丫頭,你到底做出了什麼對不起爹的事來?”
余永欽雖然是瞪著眼睛,噙著喉嚨,但其聲音卻是柔和的。
余曼蘇紅著粉瞼,只有把當年的事蹟說了一遍。
“還好。”余永欽籲出了一口氣說。“幸虧萬壇中的人不知道,不然呀!非但你吃不完,連我也要兜著走哩!”
“哈哈哈哈……”
笑聲爆出來了,一個,二個,然後蔓延到無數了。
麥無銘終於等著了機會,他站起來說:“此地的事情既已了,在下也就要告辭了。”
金曼蘇敏感,她也跟著站了起來,並且走到麥無銘身前,焦躁中帶著希冀,說:“麥大哥,你必須要多住幾天……”
“下次吧!因為我別處還有事情待辦!”麥無銘說。
他這一起來,其餘的人也相繼站起來了,並圍了過來。
余永欽見他女兒神態慼慼,不由安慰著說:“蘇兒,就等下次吧!你看,舵中的人,誰又何嘗不想挽留著麥少俠?但是,為父說了嗎?堂主他們說了嗎?”
“余姑娘不必怏怏,說不定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麥無銘向眾人揮一揮手,說:“在下去了,各位珍重。”
謝貫基突然踏上了一步,他漲紅了面孔,艱辛地懦囁著說:“麥少俠,我……”
麥無銘笑笑說:“你怎麼樣?為幫盡力,這也沒有什麼不對呀!”
血性漢子,出於口才,他只有悱然於胸,蕩之在心。
麥無銘徐步地踱出了客廳,一夥人都跟在他的後面,在天井中,丁懷德也回轉身形,朝向餘水欽等人說:“我們兄弟也要走了,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要走的人與送行的人皆抱起了雙拳,相對的,一式的。
忽然,郭克民說:“我送你們一程!”
余永欽欣然地接口說:“應該,需要,就算代表著我。”
麥無銘回到四喜客棧,杜衡已經在房間中等候多時了。
但是,當他發現對方帶著三個陌生人同來,欲說出口的話頓時又吞進肚子裡去了。
麥無銘感到暗暗好笑,卻不予點破,只為雙方相互的介紹,並且將此行經過,也約略地說了一遍。
郭克民一聽不禁睜大了眼睛,感慨地說:“鼎鼎大名的“瘦皮猴’杜大俠競會隱在永嘉,咫尺天涯,真是緣慳一面啊!”
“郭堂主客氣了!”杜衡回答了對方的話,然後轉向了麥無銘,含愧地說:“那棟房屋我們當然知道,但聽說是賣給一位京城裡的大戶,是以給疏忽了。”
麥無銘說:“永嘉地區嗣後該是瑞氣祥和,城隍菩薩也可以輕鬆一下了”
大家聽了,曬之於顏,會之於心。
江勝海抑制悲痛的心情,提挈無比的毅力,指揮著,督促著二位土地移去了殘垣,把開了瓦礫,在底下挖出了五根墨黑的斷梁!
真是斷梁麼?
喔!不是,那是屍體,被火燒得面目全非,形同焦炭的五具屍體。
正在這個令人方寸錯縱,心神文悴的時候,江勝海的靈台卻是長保不冥。
朦朧間,隱約中,仍舊聽到廣右側山坡上有樹枝拗折聲,有衣袂撕裂聲,隨著朔風傳了過來。
他頓時沉下中氣喝出了聲:“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