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三
萬里船幫的人怎麼全都出來了呢?這一著正是麥無銘未雨綢繆,苦心安排的、敦請的。
因為他嶺南約會的日期即將屆到,雖然幽冥教的人蹤跡不見,避之不出,但是,事情不怕一萬,就用萬一。
萬一對方乘自己不在,出人意表地傾巢而出,唯恐黃石山莊的實力不夠,應付不了,是以早先一步遣海口城隍紀國勳去了永嘉。
萬里船幫這麼大舉出動,那總舵中不已空虛了麼?話雖不錯,但是,永閩總航在余永欽恩威兼施,刻意經營之下,幫務蒸蒸日上,步臻規道。
水閩總舵在眾堂主同心協力,分層管理之下,弟兄皆能自愛,很少出錯,是以短期之內該無問題。
再說,余永欽這次出來也存有私心,他想趁此機順便說定姜致遠和郭筱文二人的親事。
所以帶了余芬谷同來,又連袂了郭筱文同來。
英雄會聚一堂,黃石山莊今日裡真是風雲際會了。
筵開三桌,桌上擺的不拘形式,都是大杯的酒,大塊的肉和大碗的湯……人人談笑風生,個個痛飲不輟,他們忘卻了時間,竟然連中午、晚間並在一起,二餐相聯。
畢竟一個人的肚子是有限量的。
畢竟一個人的精力也是有限度的。
在華燈高點下,在日上三竿時;喔!不對,在月照西樓時,興終於盡了,人終於散了……姑娘家可不像男人們,礙於禮貌,格在儀範,沒有中途退席,只是不時進內間整飾容顏。
沒有大呼小叫,只是卿卿噥噥的輕聲妙語。
她們矜持,她們節制,再說他們原本就秀秀氣氣呀!酒沾唇即停,肴淺嘗即止,既不使自己飢渴著,也不教自己燃燒著,因此仍然是精神奕奕不覺睏乏。
沈如嫻姊妹一進入房中,沈如婉就已經急不及待的在開口了。
“姊,這幾天真把我給憋死了,但我咬緊了牙就是未敢透露出來。”
“當事的人未到,雙方意態不明,又怎可隨便亂說。”沈如嫻緩緩地說:“假如有一方不願呢?那我們豈不……”
“不會的啦!”沈如婉接過了口,依舊急切切地說:“起先我只是冷眼旁觀,見雙方都有侷促感,都有窘迫感,這才忍耐不住挑逗鳳姊起來了……”
沈如煙也接話接了過去說:“怎麼?你還不是說了?”
“沒有啊!我只是不著邊際的問她三叔的人才怎麼樣?”
“那鳳姊怎麼回答呢?”
“她呀!她也溜得很,假痴假呆回答我說‘不錯’。”
“你又怎麼表示?”
“我說‘你可喜歡’?她就追著要撕我的嘴巴。”
“然後呢?”
“然後我逃了,一直來到了黃石山莊。”
“小雲他可知道內中情由?”
沈如嫻隨手拿起一杯茶啜了一口,即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姊夫睿智,他焉會看不出來?”
沈如嫻略一沉吟,說:“那你先去把小雲給叫進來,我倒要探探他的口氣,聽聽他的意見。”
“好。”
沈如婉返身朝外走去,而那關閉著的房門正在這個時候,它卻自動地打了開來。
啊!說什麼自動?原來是人為的,不見有一個身穿藍衫的人,展著可掬擁的笑容站在門外麼?“要探口氣,要聽意見,全憑你們,你們看我不是已經來了嗎?”
他,他正是沈如嫻姊妹想請的人,麥小雲。
麥小雲的臉上也找不了一絲睏乏之色。
他瀟灑依舊,安詳恢舊。
沈如婉美目回轉,白了對方一股,芬蘭輕吐,定舒錯愕的心神,然後櫻口綻開,貝齒微露,說:“真是一說曹模,曹操就到,我沒給嚇著,倒還免去多跑一趟路啦!”
麥小雲刻意的彎一彎腰,說:“喔!如婉,我的弟媳婦,為伯的失禮了,賠不是了。”
沈如婉啐了一口說:“去!沒誠意,不稀罕!”
沈如嫻見之柳眉舒了,心花開了,她說:“你別再逗了,快進來吧!”
麥小雲雙手一拱,口中還是輕俏地說:“小生謹領大人之命。”
這就是他和乃弟不同之處,麥無銘儲蓄,循規蹈矩,而麥小雲風趣,不矜細行,不過,這也是閨房之樂呀!“不知羞!”沈如嫻橫眸瞥了她丈夫一眼說:“你不見有二妹在此麼?”
麥小雲舉步走進了房中,他聳聳肩說:“這沒啥關係,二妹她也是過來人呀!”
“油腔滑舌,嬉皮笑臉,你給我坐下。”
沈如嫻的聲調雖感低沉,語氣雖含誶意,但怎麼也掩蓋不了那溫馨、親切之情誼。
“是。”
麥小雲乖得很,他就近在桌子另一邊坐了下來。
一上一下,一起一落,他這一坐,沈如嫻卻站了起來,順柔地替她夫婿倒上一杯茶水。
而這時,沈如婉也帶上了房門,又回到了她原先的座位。
沈如嫻說:“小雲,以你的看法,三叔和那位姑娘二人如何?”
“不錯啊!”麥小雲似真不假地說:“他們兩個人都很好。”
“你給我放正經一點好不好?”沈如嫻神容一整說:“我是說他們彼此之間的形態與反應。”
這次,麥小雲果然認真了。
他清一清喉嚨說:“嗯!斯時我聽如婉言外之音,又看姚姑娘羞澀之情,難道不是其中另有什麼暗盤若者隱情,因此,回首正擬向三叔調笑的時候,而他……”
“他怎麼樣?”
“他拘束得很,顯然是也有默契在心。”
“好呀!”沈如嫻喜盈於色地說:“這麼說來大事當告成了。”
麥小雲聽了心頭一動,說:“莫非是要撮合他們?”
“是的。”沈如嫻看了沈如婉一眼說:“我們姊妹只扮紅娘,那月下老人則是你二弟麥無銘哩!”
“哦!怎麼說?”
“無銘和姚鳳婷,還有甄玉珍相識在先,雙方並且又認了乾姊弟,兩位姑娘當時都給了你二弟一份見面禮。
無銘本擬不收,後來不知怎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絲靈光,那就是想作伐三叔和四叔他們兩對,以故暫且地留下了。
他在留書出走的那一天下午,才把這件事交待了我們姊妹。”沈如嫻歡愉地說:“這真是千里姻緣。”
她迅即地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塊玉珮和一枚古錢繼續地說:“喏!你看,見面禮在此,如今該移作文定的信物了。”
麥小雲說:“那四叔和甄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