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比喻狗屁,倒也恰當得很,因為城鎮多狗,有的狗固然欺生凌弱,不時地吠聲吠影。
但有的狗則十分良善溫馴,它們經常喜歡跟在人們的身後而走。
只是不知道跟著甄玉珍身後而來的那一隻是屬於何種類型了?
“鬼丫頭,說話嬉皮笑臉,語無倫次。”甄宗威善意地半責備半數落地說:“元宵買回來了沒有?”
“買回來了。”甄玉珍張開笑臉舉起了右臂,刻意晃動著提在手中的紙包,說:“不就在這裡嗎?”
第三天,正月十六,只要吃過元宵,這個年算是過完了。
氣派再大的店商行號,到這一天也得燃放鞭炮,開張營業。
頭銜再高的官宦仕人,到這一天也得整頓車馬,離裡履任了,
這一天,也是上午,甄宗威的門外卻來了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的衣著頗為華麗,年輕人的身材也很登樣,只可惜,可惜“賣相”差了一點,其貌不揚啊!
只見他手中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看樣子,大概是來拜歲的吧?
這個年未免拜得晚了一些。
不過,要原諒,有些遠道的親戚,在途中必須趕上幾天的路,或者家人友眾,他們就分了個親疏先後,只要在尚未落燈之前到達,還是不算失禮。
錦衣青年抬手在門環上碰了兩下,堂屋裡面隨即傳出了一個美好的聲音。
“誰呀?”
甄宗威的家境不算富裕,但也並不拮据。
他年輕時闖蕩江湖,未幾即在江南桐廬的一家聚英鏢局充任鏢頭,後因妻子撒手塵寰,而自己的年紀也有了一大把,心萌退意,遂攜其女回歸臨灃故里,養老在祖宅舊居。
年輕入卻不出聲,他只是恁自地笑了一笑,這大概是要讓裡面的人一個驚喜吧!
“咿呀”一聲,門開了。
果然,裡面的人吃了一驚,她是甄玉珍!
“怎會是你?”甄玉珍脫口地說:“你來幹什麼?”
那個年輕人是誰?
他就是昨日尾隨甄玉珍而來,臉上生有很長很密汗毛的那個男子。
“不干什麼。”錦衣男子笑意不滅地說:“在下是來探望姑娘你啊!”
“我不認識你!”
甄玉珍一臉肅然,她雙手一動,正擬關上大門,但是,錦衣男子卻已經一腳跨了進來。
“那我來給甄老爺子拜個年總可以吧?”
“你……”
甄玉珍瞪大了美目,鼓起了桃腮,似乎說不下去了。
“是什麼人呀?”甄宗威在屋裡已經接上了口,說:“玉珍,你在跟誰說話?”
“喔!是晚輩。”錦衣青年搶先回答說:“晚輩給老爺子拜歲來了。”
“哦!是哪一位貴客?請進,請進。”
錦衣青年得意地朝甄玉珍一揚頭,意思是說:“怎麼樣?”遂大模大樣地舉步邁了進去。
甄玉珍雖有一臉的不高興,滿心的不情願,但是她沒轍可行,只得殿後關上了大門。
甄宗威已由內間走了出來,待一見來人,不禁也驚異地呼出了聲。
“啊!是你。”
他原是武林中的耆宿,江湖內的一波,經驗老到,閱歷豐富,當然識得這錦衣青年乃何許之人?
可是,彼此之間非但並無交情,而且與對方的上一代還間接有過隙嫌!
錦衣青年當然也看到對方形態,瞭解彼此的關係。
但他不以為意,故作不知,並且將禮品往八仙桌上一放,然後拱起雙手說:“甄老英雄新年如意。”
甄宗成雖然不知對方來意何在,但既然按禮造訪,自已又焉能失儀,頓時也抱起了雙拳說:“毛公子新年如意。”
錦衣青年的身份終於明朗了。
他姓毛,而且,面孔上又生了一臉既稠且勻的汗毛。
甄玉珍立即會意過來,不由暗暗地說:“原來是他,‘長毛公子’!”
“長毛公子”的目光立即轉向了甄玉珍,笑笑說:“甄姑娘你也好啊!”
甄玉珍也沒好氣地說:“不勞動問!”
“玉珍,不得無禮!”甄宗威似真似假地喝叱著。
然後歉疚地朝“長毛公子”也笑笑說:“小女不懂規矩,毛公子包涵。”
“好說 好說。”
“毛公子請坐。”
“謝謝。”
“長毛公子”並不急於落座,卻刻意地指著桌子上的禮品說:“這是大吉昌食品店包的兩色糕點,孝敬甄老英雄佐茶之物。
“那些乃正泰祥綢緞莊剪的三塊衣料,送給甄姑娘……”
甄宗戚一聽立即雙手猛搖地說:“毛公子下臨家舍,老朽已經感到十分寵幸,這些禮物卻是不敢收受。”
“區區物品,甄老英雄又何必推辭?”
“勞動尊駕已經擔當不起,至於禮品,更豈可腆顏納收。”
“必須要收。”
“絕不能收!”
“你是非收不可!”
“長毛公於”的語聲已經冷下來了。
甄玉珍再也隱忍不了。
她就針芒相對,也冷冷地接口說:“就算家父顧及顏面,格於情勢而非收那份糕點不可,本姑娘決不領受你的衣料!”
甄宗威焉曾是一個沒有骨氣或者正邪不分的人?
他之所以如此禮待,如此遷就對方,並不是毛氏父子的名頭太大,功力太高,而乃是來者是客。
不然的話,他早已倒履相迎,早已阿諛奉承,又何來諸多推辭呢?
不過,有一點倒是真的。
那就是息事寧人,見風使舵。
凡事能圓則圓,能轉則轉,總不至於一見面立即惡臉相向,何況彼此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如今,氣氛凝了,甄宗威就藉機問一問對萬的來意,探一探對方的目的。
“毛公子何甚指教,何妨直言。”
“好!告訴你。”毛延齡神色一正說:“昨天,我在大街上邂逅了令愛,感到一見傾心,是以欲聘甄姑娘為妻室……”
甄玉珍一聽霎時臉布寒霜,她踏上一步,戳著手指說:“呸!
你在做夢,本姑娘絕不會嫁給你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