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
常玉嵐料得個正著。果然,萬方傑一招得手,並不接著施為,反而亮出六個怪指,摩娑了一陣,口中吃吃而笑道:“膽敢在司馬山莊充個迎賓館的執事,不會差到哪裡去。常三公子,你以為老朽的話有些道理沒有?”
常玉嵐聞言,仰天打了個哈哈,笑聲高亢入雲久久不絕,未發一言。
萬方傑摸摸自己的短鬚,偏著腦袋道:“怎麼?為何只顧發笑?”
常玉嵐面帶不屑之色,冷冷的道:“虧得你說出口來,又難得的是你臉都不紅,令在不佩服!”
萬方傑愣了一下道:“此話怎講?”
常玉嵐挺起胸膛,朗聲道:“泰山三奇,雖非名門正派,也是揚名立萬的老一輩武林知名之士,為今竟然成了司馬山莊守門的的,看家護院的下人。你!唉!我常某都替你羞辱,居然你還洋洋自得,怎不教人好笑!”
他侃侃而談,那副氣概,真的使萬方傑的老臉鐵青,三角眉皺成一團,鼠眼之中,充滿一片殺機,凝神睨視著常玉嵐,久久不發一言。
然而常玉嵐心知自己的話大大傷了萬方傑的自尊,料定他必然捨命一博。出此,功運雙掌,打算硬接一招,試試六指追魂的深淺。
六指追魂萬方傑雙目逼射出凶焰,腳下已緩緩移動,踩得地上積雪吃吃作響。雙手雖然下垂,但骨骼咯咯發出輕響,分明是一觸即發,意在全力而為。
常玉嵐表面上氣定神閒,因為有適才六指追魂的一招“指天劃地”,也不敢大意,暗暗力聚雙掌,雙眼平視盯在萬方傑的雙肩之上。
這兩人各人心中有數,外弛內張,都已蓄勢準備一拼。
雪花仍然未停。但是,氣氛緊張得像一塊鉛,又像拉滿了的弓。眼看兩人勢成騎虎,一場生死的搏鬥即將展開。
忽然,蹄聲得得,輪軸嘶嘶。
一輛黃錦簾幔的碧油車,在四匹棗紅駿馬拖曳之卜,小快步到了迎賓館前照壁之下。
架車的車轅上一聲嬌叱,鞭聲“叭!”的凌空發出脆響。
——四匹馬立刻停了下來。
執鞭駕車之人躍身下馬,手中長鞭一揮,叭的聲打在迎賓館的棉布軟簾之上,發出“噗”的一聲悶響,口中嬌叱聲道:“迎賓館執事出來!”
這一連串的變化,把常玉嵐與萬方傑的拚命架式給比解開了。
萬方傑舍了常玉嵐,一個箭步迎上前去,朗聲問道:“大膽的……”他的話沒說完,油碧香車的簾幕掀起一角,噔!噔!接著從車內跳出四個淡黃官裝的少女,分兩側同立在車前,紋風不動。
先前執鞭駕年的少女,也回身對車內施禮道:“回夫人的話,金陵常三公子,也在這裡。”
常玉嵐已看出油碧香車乃是百花夫人外出的代步車輛,對那幾個隨侍的少女。更加面熟,因此,躍身而前,迎著香車拱手道:
“夫人怎的在大雪紛飛點水滴凍的時候來到開封?”
百花夫人並未下車,只聞鶯聲燕語的在車內道:“你忘了我與司馬駿有七日之約嗎?”
常玉嵐個由笑道:“算來不止七天,只怕有七十天之久。”
車內百花夫人輕盈的一笑,笑聲如珠走玉盤,活似十餘歲的少女喜極發出的嬌笑之聲,然後道:“我已照會司馬長風,真的把七天改為七十天,倒被你猜個正著。外面雪大,上車來吧。”
常玉嵐尚未答話。
愣在一邊的六指追魂萬方傑竄步上前,拱手道:“年內敢是夫人嗎?”
看萬方傑恭謹的神情,常玉嵐大覺意外。因此,不等百花夫人回答萬萬傑的話,搶著向車內道:“司馬山莊不准常某進入,夫人先請吧!”
“哦!”車內百花夫人驚異的“哦”了一聲,然後道:“誰敢攔你,上年來!”
常玉嵐聞言,回頭對萬方傑微笑道:“在下要上車了,您老下會攔阻了吧!”
萬方傑一臉怒容,迎著油碧香車拱幹道:“夫人,迎賓館奉命,除了夫人之外,任何人不得進入。”
車內傳出一聲嬌叱道:“放肆!任何人不准進入?那麼我自己要一步一步的走進去羅。荒唐,皇帝的御街,也有人走來走去,司馬山莊是皇宮大內嗎?”
萬方傑心有未甘,忙道:“這個……”
百花夫人有些生嗔,不等萬分傑說下去,早已嬌聲道:“海棠,駕車!”
先前手執長鞭駕車的少女應了聲:“是!”忽的長鞭迎風一揮,有意無意的把鞭梢在萬方傑眼前抖得“吧噠”作響,人已彈身上了車轅。四個少女也如穿花峽蝶鑽進車裡。
常玉嵐淡淡一笑,雙目盯在萬方傑的臉上,口中卻對車內的百花夫人道:“在下跨下有馬,就隨在車後,算是為夫人護從吧。”
車內百花夫人發出一聲淺笑道:“也好。不過,如今你已不是金陵常玉嵐,而是有了主了,做護從不是有些兒委屈嗎?”
常玉嵐聞言,不由一陣臉上發燒。然而,搭訕著道:“在下曾經列在門牆,夫人不要自謙。”
百花夫人並未答言,但是卻發出一聲輕微的幽然嘆息之聲,接著道:“啟車!”
常玉嵐不理會萬方傑,解下馬韁一躍上馬。
蹄聲雜沓,車輪滾動。一行人越過迎賓館,順著寬敞箭道,向莊內緩步徐行。漸行,漸近了司馬山莊的正門。一路上素幡飄飄。
一陣鈸鼓之聲,從莊內傳了出來。
車內的百花夫人輕聲對駿馬上與香車並肩而行的常玉嵐問道:“怎麼?莊內做法事?”
常玉嵐應道:“夫人還不知道嗎?據說老莊主司馬長風在前幾天逝世了。”
”啊!”車內一聲驚呼,簾幔掀起,百花夫人露出臉來,帶著十分驚訝的情色,意外的道:“真有這等事?”
常玉嵐在馬上,正與百花夫人探出的粉臉近在咫尺,不住的點頭道:“看樣子似乎果行其事,可是偌大的司馬山莊,為何不發訃聞,令人惑疑!”
百花夫人蛾眉微顰,凝神道:“有這麼巧的事?快!海棠,快!”
叭!鞭聲乍響,車速加快。轉瞬之間,已到了司馬山莊的大門。
白紗札成一道綵樓,浮搭在大門之前。原本黑漆的大門,上面帖一副孝聯,竹扎的氣死風燈,早已罩上一層雪白紗布,藍筆寫著個大大的“孝”字。
此時,迎賓館想已把訊息傳到莊內。
大門一側的喪樂早已奏趙,鎖吶聲暄,哀聲動人。
司馬駿一身麻衣麻冠,抱著根哭喪棒,匍伏在臨時搭在大門前的席棚草蒿上,頭也不抬,悲傷癒恆。
往來的堡丁,一式白布喪服,每人都是面帶戚容。
百花夫人與常玉嵐緩步走進席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