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
司馬駿就地伏著,口中含悲道:“家門不幸,禍延先考,恕司馬駿孝服在身,不便迎接。”
百花夫人顰眉道:“少莊主,老莊主身體健朗,修為深厚,怎的會正當壯年歲月而遽歸道山呢?”
司馬駿微微揚起臉來,有些兒憔悴的道:“先父因舊傷發作。
又受了風寒,因而……”他說到這裡,一陣抽泣,嗚嚥著說不下去了。
常玉嵐念及司馬駿何三次拔刀相救之情,眼見司馬駿平時英姿煥發,而今悲不自禁,也不由一陣悲酸,趨前幾步,安慰的道:
“人死不能復生,少莊主請多多珍重,節哀順變。”
司馬駿掙紮著強忍悲淒又道:“先父彌留之際,囑咐不准鋪張,因此,連訃聞也不便散發,謝絕一切祭拜,還望多多原諒!”
百花夫人略一掃視喪棚內一遭,此刻卻道:“生死無常,我要到你父靈前點香行禮。”
不料,司馬駿匍伏上前稽首道:“哪敢經得起夫人行禮,擋駕!
擋駕!”
百花夫人道:“人死為大,有什麼當不起。”
常玉嵐也道:“我是晚輩,一定要上香頂禮,否則真是罪過!”
百花夫人連連點頭過:“應該!應該!”
司馬駿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我代父叩謝!”說著,揮手向身後之堡丁道:“動樂!”
絲竹細吹細打,哀聲動人心弦。四個堡丁捧著香燭金箔在前緩緩而行。
常玉嵐一襲白衫。兩人也隨著引路的四個堡丁徐徐而行。司馬駿垂手低頭,緊隨在百花夫人與常玉嵐之後。
大廂上慘白靈幔,一眾僧人均已迴避,白燭高燒,香菸鐐繞。
一副黑漆銅棺,露出半截在靈慢之外,黃魚靈位,上面宋體金字,寫著:“顯考司馬諱長風大人之靈位”。十三色供品,一列排在靈位之前,外有五供銀器,都擦得耀目明亮。靈樞案前,一個斗大的錫泊盆,一個小僮,跪在焚化盆前不斷的添著金箔,燒起熊熊火焰。
司馬駿趨前幾步,已伏到孝幕右側匍伏下來,依俗答禮。
百花夫人蓮步輕移,徐徐的走到靈位之前,停了下來,一面四下巡視個夠,一面端詳那副銅棺。雖然禮生已點燃了三柱線香交到她手上,但是,她卻沒有悲淒之色,只是不住的凝目四顧。
卻是常玉嵐,接過禮生交來的線香,不由一陣鼻酸,不由自己的雙膝下跪,隨著禮生的叱喝,著著實實的行了三跪九叩大禮。
奇怪的是,百花夫人僅僅是將手中線香胡亂插在香爐之中,卻對匍伏在地的司馬駿道:“少莊主,令尊大人仙去,今後司馬山莊是由誰執掌呢?”
此言一出,連常玉嵐也覺得是多此一問。因為,司馬駿身為少莊主,乃是理所當然的繼承人,這還用問嗎?
自然,司駿也一臉的迷惑之色道:“晚輩雖然不才,但是責無旁貸,只有勉強撐持了。”
百花夫人螓首微點道:“既然如此,應該廣散訃聞,邀請武林同道,替老莊主風光一番,也算公開宣佈今後司馬山莊的主人是你才對。”
常玉嵐接話道:“夫人所說不錯。駿兄,如有需要小弟效分之處,請不要客氣。”
司馬駿沉吟片刻才道:“此事體大,容司馬駿過了七七之期,再議不遲。”
百花夫人淡然一笑道:“也好。”她口中應了聲“也好”,人已轉面對常玉嵐道:“常三公子,今日天色已晚,外面風雪又大,我看我們得歇下來,明天再走了。”
常玉嵐道:“司馬山莊老莊主的喪事繁忙,在下想不便在此打擾。”
誰知,百花夫人連連搖頭道:“偌大的司馬山莊,怕沒你的歇腳之處嗎?依我看,我就住在‘荷風水棚’。你嘛,一個人就往在‘愛竹書屋’,好歹明天再走,也不爭這半天一夜。”她似乎對司馬山莊的環境十分熟悉,連水謝書房的題匾雅名,都說得特別順溜。
說完之後,領先步出靈堂,招手喚來駕車的海棠,吩咐了一番,最後才道:“常三公子是一個人,他可是有人侍候慣了。海棠。
你安頓好了車馬,就去愛竹書屋侍候常公子就寢。”
這簡直是喧賓奪主,一切都由她安排妥當,既不用司馬駿操心,也由不得常玉嵐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