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第十六回 金陵世家犯眾怒
日正當中。
北門大街,來了一乘軟轎,四個轎伕子穩地抬著,一起一伏的轎竿,有規律地閃動。
隨著轎的兩側,亦步亦趨步行的,各有八個大漢,一式倒提著齊眉棍,雖然沒有甲冑鮮明,看得出個個孔武有力,全是武林健者。
軟轎離五福樓還有一箭之地,五福樓門內急步出來一位黃衣少年,迎上前去,隨著並末稍停的軟轎,十分恭謹地低聲道:“啟稟莊主,除了各大門派之外,江湖稍有名望的人都到齊了!”
軟轎中人輕咳了一聲才道:“費天行,他們不會有什麼疑心吧!”
費天行哈著腰,湊近軟轎的流蘇珠簾又道:“莊主放心,屬下已經分別試探,他們對莊主的善意,全都感激得五體投地!”
“費總管,你這件事辦得很好!”
“全是莊主的神機妙算。”
“哈哈哈……”
轎中人笑聲之中,已到了五福樓門前,費天行揮手掀開珠簾,司馬長風含笑而出,略一打量四周,步上石階進了五福樓。
大廳仁本來鬧哄哄的人群,此刻忽然鴉雀無聲,數百隻眼睛,一齊看著大步而入的武林第一人,江湖威尊的司馬山莊老莊主。
司馬長風略一頜首,踏上鋪滿紅氈的大廳,在總管費天行陪伺之下,坐在為他預備的貂皮椅上,十分親切地道:“各位請坐!
費總管,你也坐下!”
坐在左首的是少林掌門明心大師,手撫長鬚,朗聲道:“老莊主,承蒙飛書相邀,據傳乃是為了血魔重現之事,不知司馬莊主有何高見?”
司馬長風道:“本莊忝列武林一脈,並無主見,只是……”
他說到此處,斜面向面露愁雲隱含怒火的鐵拂道長道:“武當一門首當其衝,不知鐵拂道長作何打算?”
鐵拂道長勃然作色,離座而起,緩步走向一位年約五十,蓄著五柳黑髯的老者,惡狠狠地道:“這要問問金陵世家的常大俠了!”
原來常三公子的老父常世倫,也因接到了司馬長風的請柬而來,此時聞言不由一震,忙道:“鐵拂道長,何出此言?”
丐幫幫主“九變駝龍”常傑也已沉不住氣,甸甸手中的駝龍杖,冷冷地道:“常兄,此次既蒙司馬老莊主盛情相邀,彼此面對面,就不必再推諉了!”
常世倫更加不解地道:“常幫主,越發使常某不明白了!”
鐵拂道長更進逼地道:“常世倫,虧你是金陵世家,號稱消息靈通,為何對於血魔重現之事一無所知?這不是天大的漏洞嗎?”
此言一出,大廳之上立即七嘴八舌,吵成一團。
司馬長風虛虛向空一按道:“各位靜下來,常兄也許有難言之隱,事緩則圓,有事好商量!”
常世倫忙道:“司馬兄,小弟並無難言之隱,話可要說明白!”
雪山神尼了緣師太接口道:“那就是縱子行兇!”
“老師太,出家之人,說話不可信口開河!”
“打死峨嵋羅漢堂首座青雲大師,是貧尼親眼目睹。”
“是誰?”
“就是你兒子常玉嵐。”
這時,環立在了緣師太身後的峨嵋、雪山兩派弟子,群情憤怒,亂糟糟地吼叫起來。
常世倫雙臂一振,挺身上前,朗聲道:“司馬兄,飛柬相邀小弟,是要商量武林大事,還是要群打群鬥,欺負這裡不是金陵嗎?”
司馬長風依舊面露微笑道:“常兄責備得是,現在司馬山莊地帶,長風絕對負責。”
常世倫也苦苦一笑道:“常某並不需要任何人負責,只是鼓不敲不響,鑼不打不鳴,今日之會,似乎是衝著我而來?”
鐵拂道長冷哼道:“明白就好。”
常世倫也報之冷笑道:“嘿嘿!常某就是不明白。”
鐵拂道:“擄去本門俗家弟子黃可依,傷了師侄白羽,還有師弟鐵冠,你欠下武當一門血債,還敢說不明白!”
武當在場弟子計有三十餘人,此刻一個個橫眉怒目,手按兵刃,漸漸向常世倫逼近。
加上峨嵋、雪山兩派人馬也躍躍欲試。
一時,大廳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像拉開了的弓,隨時就可發生一場生死之搏鬥。
司馬長風一施眼色。費天行晃肩躍人大廳核心,攔在鐵拂道長與常世倫之間,連連拱手道:“二位都是敝莊主的貴賓,可否暫請息怒!”
鐵拂道長盛怒不已,手中蓮花鐵拂疾振,回首對坐在上首的司馬長風道:“司馬山莊望重武林,今日既蒙相約,老莊主應該主持正義,還我武林一個公道,難道說這筆血淋淋的賬,就能輕易善罷干休了嗎?”
了緣師太也乘勢道:“武林各派是衝著司馬山莊邀請而來,老莊主,你可不能不對天下武林有所交待!”
“九變駝龍”常傑雖沒做出惡狠狠的架勢,但也上前道:“丐幫執法長老焦泰的血,也不能白流。”
他們且不向常世倫追問,反而逼向司馬長風。
但話雖是衝著司馬長風,而聽在常世倫耳中,比他們責罵自己還要難受。
偏生司馬長風只是一味陪笑,連聲道:“各位,老朽對金陵世家,一向敬重,私交上與常世倫兄更為莫逆。
“常家的事,就是我司馬山莊的事,請諸位乎心靜氣,常家如有得罪之處,老朽願為賠禮!”
鐵拂道長勃然作色道:“老莊主,。此言差矣!人命關天,事涉一門一派的聲譽,恐怕不是賠罪可以了斷的。”
了緣接道:“鐵拂道長說的不錯,天下沒這麼便宜的事。”
司馬長風冷冷一笑道:“依二位之見該如何呢?”
鐵拂道長不假思索道:“交出常玉嵐,舉行武林大會,按照江湖令條處斷。”
“太嚴重了吧?”
“這是武林數百年的規矩,無論何人,也改變不了。”
“老掌門,你是不滿我司馬山莊?”
“老莊主”常世倫大喊一聲,挺胸上前半步,朗聲道:“常世倫在此先行謝過你的美意。”
因為,鐵拂、了緣兩人,與司馬長風針鋒相對,似平都有揭開情面之勢,身為當事的正主,常世倫如何能袖手旁觀呢?
眾目睽睽之下,金陵常家的事,若是真的累及司馬山莊,豈不是天大的把柄抓在人家手裡?
今後,金陵世家恐怕要從武林之中煙消雲散了。
相對的,司馬山莊既不是正主,各門派又怎能奈何他,不但奈何不了司馬長風,而且更加使他重義任俠的美名。
雖然如此,常世倫對司馬長風仍是十分感激。
他轉面對大廳眾人道:“常家家教不嚴,至使三小兒失教,只是耳聽是虛,在常某未見到犬子之前,還不能明確罪在何方。”
他侃侃而談,本想說明道理。
誰知,了緣、鐵拂首先益發大怒,齊聲道:“難道你沒看見就想耍賴?”
常世倫也不是怕事之人,厲聲道:“我敬二位是一門宗師,已多讓步,耍賴二字不是金陵常家可以忍受的,希望不要逼人太甚!”
常世倫昂首又喝道:“金陵常家之人,可殺不可辱,何況……哼哼!未在手底下見真章,鹿死誰手,還是未知數。”
他這一作勢,大廳之上刀劍之聲此起彼落,真的是劍拔弩張。
鐵拂道長手中鐵拂迎風疾擺,怒髮衝冠地叫道:“好!今晚初更,城外飛鳳坡見,武當弟子速速離開!”
他說著,大踏步率先出了大廳,三十餘個武當門人怒目常世倫一眼,尾隨掌門人蜂擁而出。
了緣師太也離座而起,對著明心大師道:“大師!事已至此,我們也只有到飛鳳坡一行了!”
“阿彌陀佛!”明心大師合什對司馬長風道:“老衲告辭!”
一僧一尼結伴而去,大廳中其餘各人也紛紛向司馬長風告辭。”
原來一場火拚的局面,瞬間已變成下冷冰冰的情景。
只有丐幫幫主“九變駝龍”常傑一人留在大廳之內,向司馬長風道:“老莊主,老花子原想必有一頓酒飯,想不到也落空了!”
司馬長風道:“本來備有水酒,料不到不歡而散!”
常世倫道:“慚愧!”
“九變駝龍”這才一本正經地對常世倫道:“常兄,咱們可是一筆難寫兩個常字,金陵世家也不是邪門外道,可否容我老花子直言?”
常世倫道:“幫主何以前倨後恭?”
常傑道:“身為一幫之主,當著天下武林面前,我有做幫主的立場,常兄,難道老花子對本幫長老之事在眾人面前裝聾作啞?”
沒等他說完,司馬長風已離座而起,搶著問道:“幫主難道有什麼高見,可以化解今晚飛風坡的一場紛爭嗎?”
“那倒沒有!”常傑一頭亂發搖個不停道:“老花子我有幾句心中的話,要對常兄說清楚。”
常世倫道:“幫主有話請說!”
常傑抓抓芳草般的短鬚,嘆丁口氣才道:“府上三公子參與阻截武當高手,重傷本幫執法長老焦泰。
“而且掌劈峨嵋羅漢堂堂主青雲,這非傳言,乃是鐵的事實,常兄,諒來會相信我老花子不打誑語的個性!”
常世倫幽幽嘆了口氣道:“此事是前數日耳聞。已經專人找尋犬子,要他回金陵城,追問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