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入駐錦官城
夜晚,劉弘返回,匆匆前來和莊揚一起用餐。莊揚發現劉弘袍擺沾染血跡,他擔慮的目光落在上頭。劉弘拉起袍擺,露出袍下的褲子說:「二郎,並非我的血。」
不過是襲擊輜重隊伍,他怎麼可能受傷,他也沒有這麼容易受傷。
莊揚見劉弘身上確實沒有新增的傷口,這才安心和劉弘吃飯。
伙夫送來的食物,冷了又去熱過。莊揚倒不是擔心有人會下毒,而只是想和劉弘一起吃飯。
劉弘在案前狼吞虎嚥,吃得匆促,甚至也沒能和莊揚說上幾句話,他填飽肚子,便又離開,說到他父親賬中議事。
明日將大舉進攻錦官城,數十萬人馬需要調動,許多事情要安排。
打仗,莊揚只能算是紙上談兵,漢王身邊有天下一流的謀士和將領,莊揚不會有比他們更好的建議,但是莊揚很關心漢軍的動向,因為這和自己息息相關,關係著劉弘和錦官城內的家人。
這夜劉弘外出議事,莊揚在帳中等待,等至凌晨,劉弘才回來。
莊揚為劉弘脫去甲冑,劉弘沐浴,莊揚坐在一旁,兩人在水汽裡低語交談。
談白日出戰的情況,談士兵秋衣的發放,今夜的伙食,話家常事那般自然。
清洗一番,劉弘跨出木盆,接過莊揚遞來的巾布擦身,突然對莊揚說:「明日,待城破後,會讓大春先趕往莊宅。」
確保莊家安然無恙,順便大春他們一家三口也能得團聚。
這是莊揚最擔心的事,劉弘則早已有佈局。
「漢軍軍律嚴明,倒不怕會出現劫殺之事,就怕蜀兵潰退時,一路掠奪。」
莊揚在劉弘帳中待了兩日,他清楚漢軍的軍紀,但是他很擔心蜀兵在退兵時,發生掠搶。
「二郎,一旦錦官城為我軍所有,那就決不許兵痞燒殺掠奪。」
他們要佔據的不只是蜀地,還有蜀地的民心。
漢軍的騎兵隊伍很強,收編了許多隴西的猛將和勇士,只要打入錦官城,蜀兵會被迅速驅逐、攆走。
劉弘隨意套上一件貼身的素袍,繫結衣帶,走到書案前,書案上擺放著錦官城的地圖。劉弘在地圖上,標記數點,耳語告知莊揚,這些位置都有廢棄的水渠。
這事隱蔽,莊揚知道劉弘不能多說,暗道的作用莊揚清楚,莊揚點了點頭。
今夜,在漢王帳中,漢王獨自留下軍師和劉弘,敲定了作戰方針。
明日大戰,蜀兵見漢軍傾巢而出,必然會派兵出城外交戰,蜀兵的兵力不及漢軍十分三,蜀兵不敵,殘兵肯定要退回城內。這時,漢軍不攻城,而向北門聚集。只待夜幕降臨,漢軍再組織一次大規模進攻,這次他們主攻北門,只為轉移蜀兵注意,而後讓一支士兵帶上掘土工具,偷偷摸到東城腳挖牆根,從密報上的舊水渠位置挖掘進去。
錦官城的民心渙散,新招募及強拉的士兵又不善戰且許多士兵不願打仗,一旦漢軍通過暗道進入城內,蜀兵必然大亂,裡應外合,這場攻城戰就宣告結束了。
「此事出自密報嗎?」
莊揚算是錦官城人,但是他從未聽聞過,錦官城中有幾處舊水渠。
「是如此,而且,也有城中逃出的商賈,前來獻計說城內有暗道。」
劉弘覺得真是令人引以為鑒,如果蜀王在統治的這十多年裡,不貪婪跋扈,愛惜子民,讓蜀民過上應有的富庶生活,那麼漢軍逼近時,錦官城內會是官民一條心,牢不可破。萬萬不會是今日這樣摧枯拉朽的情況。
「想來商賈曾憑此舊渠販運物品,才會知曉。」
莊揚瞭解商賈,這是群很精明的人,很重視自身的利益,尤其是錦官城裡的商人,在蜀王多年苛刻的對待下,都有著異心。
劉弘笑語:「明日若得勝,得好好賞賜他。」
他對於打仗習以為常,明日他自然也是要率兵參與戰鬥,而且他還是主力部隊的將領。
莊揚不像劉弘這般興致勃勃,他無法阻止劉弘去參戰,這場戰鬥對漢國而言太重要了。
莊揚碰觸劉弘手指,歎息:「你手傷未癒。」
劉弘將莊揚摟入懷中,安撫:「不帶弓箭,可以執劍。」
他答應過二郎,再不可為了取得勝利,而犯險不顧自身。
「阿弘,該睡了。」
這是莊揚無可奈何之事,再擔慮也無意義。莊揚拿來巾布,幫劉弘擦拭頭髮。劉弘頓時安靜坐著,由著莊揚幫他擦髮。劉弘這人,談軍事時心無旁騖,此時,他那些雜念,就又都浮了上來。莊揚擦乾頭髮,幫劉弘整理凌亂的髮絲,莊揚神情自若,劉弘的目光則在莊揚唇上和衣領間移動,露出毫無掩飾熱情的目光。
劉弘捧住莊揚的臉龐親吻,手指也不老實在莊揚身上遊走。
莊揚拉開劉弘的手,將身旁的燭火熄滅。
帳中頓時昏暗,莊揚被抱起,落到劉弘懷裡,兩人擁吻在一起。
莊揚本該拒絕,明日大戰,劉弘要好好休息。但他又不忍拒絕劉弘,尤其是在這戰爭前夜。
明日是怎樣的戰況,莊揚無法得知,他的腿傷也使得他只能待在帳中等候消息。莊揚知道,劉弘領著漢軍中最精銳的騎兵隊伍,他面臨的是最激烈的戰鬥,和蜀兵主力作戰。何況劉弘打仗身先士卒,留下一身的傷,更是令人擔慮。
這夜,帳外的風聲呼嘯,冷風直鑽帳內,劉弘用身體擋住冷風,他強而有力的臂膀,摟緊莊揚。
天將亮時,莊揚挨著蓆子,疲憊不堪睡去。劉弘擰來濕巾,幫莊揚擦拭身體,換上乾淨的衫子。
第二日,莊揚醒來,太陽照入帳中,莊揚發現自己身上換過衣服,而席邊沒有劉弘的身影。
莊揚坐起身,尋找劉弘,見劉弘已穿戴整齊坐在木案前用餐。
此時未到午時,帳外喧嘩。
劉弘大口大口吃食,看他精神似乎還不錯,他應該醒來不久。
「二郎,多睡會。」
見莊揚醒來,劉弘關切地看向他。
「阿弘,要出發了嗎?」
莊揚穿衣梳髮,他不想自己一覺睡至這般晚,雖然這應該怪案旁正在大口吃飯的這人。
「再一刻鐘。」
劉弘把一份蒸米飯扒完,咕咕喝下半碗肉羹湯。他匆匆離開木案,取來盔甲穿戴。
莊揚過去幫劉弘綁繫甲衣的繩子,每一處,他都繫綁得牢實,唯恐有一絲不嚴密。
劉弘剛穿戴好甲冑,就有士兵進來稟告大軍即將出發。
劉弘從莊揚手裡接過長劍,繫掛在身上,他和莊揚相辭,叮囑:「二郎在營中等候,我會派士兵過來告知戰況。」
他不希望莊揚冒險接近戰場,他會將莊揚保護在安全的後方。
「好。」
莊揚應聲,他會在這裡等候大戰的消息,哪怕他心裡再著急。
此時,帳外,隨從牽來駿馬,在等候劉弘。劉弘邁步出帳,躍身上馬,他扯著馬韁回頭看莊揚,莊揚也在注視他。
兩人沉默無語,劉弘毅然揚鞭,策馬離去。
莊揚立即追出十數步,一時竟是把腿傷給忘了。莊揚見劉弘馳騁前往營地中心,與一支騎兵隊伍匯合,而後數千騎奔行,捲起塵幕,憾地離去。
漸漸,各將領領兵迅速離開,整個營地空蕩,唯只剩幾位老弱病殘的士兵。
莊揚以極慢的速度走向劉弘的大帳,因為適才奔跑,他腿部的創口裂開,血殷褲筒,每行進一步,便覺劇烈疼痛。劉弘的大帳外,留下一位侍衛,顯然是為守護莊揚。侍衛見到莊揚吃力行走,過去攙扶莊揚,將莊揚攙回帳中。
回帳,坐在適才劉弘坐過位置,看著木案上的食物,莊揚讓自己冷靜下來,盛飯進食,然而實在沒有胃口,如嚼白蠟般。
他心中悵然若失,呆呆坐在案前,看向兩人昨夜溫存的臥處。不知過了多久,莊揚聽到遠處成片的鼓聲,他站起身,又坐下。
他知道,戰鬥開始了。
錦官城外,蜀漢兩軍交戰,劉弘和父親站在高地上觀望,他們坐鎮後方,神色泰然,胸有成竹。
蜀兵不堪一擊,漢兵氣勢高漲,直追殺到城腳下。蜀兵殘兵果然退回城中,再不敢出來應戰。
大春策馬,奔上高台,將捷報傳達漢王劉豫。
漢王命令聚兵於北門,不許輕舉妄動,等候命令。
未幾,又有騎兵前來稟報,蜀軍果然大量屯兵於北門,魏家父子親自領兵在北門坐鎮。
聽得這個消息,漢王和劉弘暗自歡喜。
北門地勢呈北高南低走勢,四周開闊,適合騎兵衝擊,所以就是魏嘉也以為,這裡會是主戰場。
確實就是主戰場,然而漢軍也是聲東擊西。
到夜幕降臨後,劉弘領兵從高地直衝北門,北門駐紮的蜀兵在將領帶領下,用力反擊。幾乎同時,一支漢軍隊伍,悄悄挨近東邊的牆腳下,開始挖牆根。蜀兵沒多久就發現了漢軍的意圖,開始往城樓上拋石頭,倒熱油,奈何此時漢軍的牛皮車已就位,漢軍士兵躲在牛皮車下,拚命挖掘。
漢王有令,先入城者重賞加爵。
若是城牆,委實難挖,然而漢軍挖的是舊水渠,都是淤泥,又鬆又軟,進度極快。
挖的還不是一條,是許多條。
等蜀國將領大覺不妙,分兵來東城牆圍堵時,漢軍在北門和西門的戰鬥就更為激烈了。
劉弘親自上陣,聲嘶力竭,指揮士兵進攻北門,笨重的撞門石錘,高聳的雲梯,被打壞了,重新上一批,漢軍受將領鼓舞,前仆後繼。
這一仗打至深夜,東城牆腳下的舊水渠挖通了,漢軍一湧而入,蜀兵在通道口外架木板兵器阻攔,此時蜀兵的兵力大多被吸引到東門這邊。
北門處,劉弘遭城樓拋下的石頭砸落了馬,大春慌忙喊人一起搬走石頭,救出劉弘。劉弘被砸得有些懵,咳出口血來。石頭斜向擊中他腹側,慶幸他穿著牢實的甲冑,減緩衝擊。
爬回馬上,劉弘只覺腹部被什麼東西扎入,疼得冷汗直流,此時黑燈瞎火,也察看不了。他本還想戰鬥,後想起莊揚那句:再不可如此,你答應我。他才乖乖退離,但他沒有立即離開戰場,而是策馬在四周巡視一遍。
東城牆外的漢兵已經有不少人湧入城中,然而窄小的舊水渠,一時也無法讓大批人馬進入,不過城中蜀兵顯然是大亂了,原本坐鎮城樓的魏帥,氣沖沖離開。
劉弘本還想去西門巡視,但覺得身體乏力,他摀住腹側,捂出一手的血。再不敢造次,策馬退回後方。
軍醫帳中,許多傷員哀嚎,劉弘單獨進入,默默在旁脫去甲冑。不知是誰,前去稟告漢王公子弘受傷,漢王趕來,正見劉弘掀起袍子,老秋拿夾子在劉弘腹側夾鐵片。
劉弘疼得痛叫,那是真得非常疼。甲衣上的兩片鐵甲片,經過撞擊,直接鑲進了腹部。
「無疾,你過去陪著兄長。」
漢王把無疾留在劉弘身旁照顧,他則去和老秋交談,這樣的傷勢可大可小,就是不說劉弘是他親生兒子,只當一員部下看待,那也是漢王的猛將之一。
老秋戰場上的傷痛見多不怪,要是尋常人問他,他只怕要說死不了。對於漢王,則委婉的表達死不了的意思。
漢王命令劉弘不許再出戰,好好待著,隨即,漢王返回前方,繼續坐鎮。
未幾,劉弘就出帳外眺望,只見城樓火焰通天,心中大喜,這顯然是攻陷了。
劉弘騎馬帶上無疾,前往漢王身邊,漢王見兩個兒子都過來了,也沒責備他們,用波瀾不起的話語說:「有人啟開了西門。」
這是非常令人震驚的事情,守衛西門的蜀兵中,有人把西門給打開了,放漢兵入城。
「孩兒,還能騎得動馬嗎?」
「能。」
「走,我們父子這就入城去!」
劉父帶著兩個兒子,在一大群士兵的擁簇下,前往錦官城,此時錦官城的城門大多失守,蜀兵潰退。
漢王帶著兩位兒子從西門進入,啟開城門的蜀將及數位士兵還在西門處,漢王問領頭蜀將的名字,那人說姓虞本是錦官城的督盜。
虞督盜和數位將領守西門,這夜其他將領被調往東門支援,虞督盜趁機和士兵啟開了西門,放漢軍入城。
漢王問虞督盜為何如此做為,虞督盜擦拭臉上的血,冷冷說:「蜀王倒行逆施,跟著他不過是一併滅亡。」
在獄中,莊郎那句話,虞督盜認真聽了,想了。
劉弘認得虞督盜,不過也沒說什麼,論功行賞,得等這一戰過後。
漢王和劉弘領兵前往蜀王宮殿,沿路沒有遇到多少抵抗。
劉弘派出一人快馬趕往軍營,告知莊揚城破的消息,又擔心大春未及時前往莊家,命令手下一支騎兵,趕往莊宅保護。
其實此時大春,已敲開了莊家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