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男人

　　溫曉就知道， 韓百韜這舉動逃不過有心人的眼睛。她跟自己媽沒什麼好隱瞞的， 實話實說，「他有點意思， 我不想。」

　　張慧珍就想說點什麼，這屋子雖然大，可終究這麼議論也不妥當， 溫曉就衝她媽說， 「媽，客人還在呢，你菜上齊了嗎？」

　　張慧珍一拍腦袋， 「哎呀，我的排骨。」

　　韓百韜的確跟一般的富家子弟不一樣，溫大海不過是個木工，早年雖然發過家， 那也是順應改革浪潮，帶了徒弟上了機器，將木工活批量生產而已。雖然做的大， 掙得多，其實他本人， 還是沒逃脫木匠的影子，即便最厲害的時候， 也是自己帶頭幹活的。否則，他叔叔那些衝擊，不至於讓他家敗落的那麼快。

　　畢竟， 他爸的手上功夫還在，不同的只是，潮流不見了。

　　所以，他倆其實沒什麼好聊的，可偏偏，這兩個人就跟多年沒見似的，有說有笑，一頓飯吃了整整兩個小時，喝下去了一瓶白酒才結束。

　　他爸這還有點意猶未盡，還是韓百韜說，「叔叔你幾天沒回家，總要跟家人聊聊，再休息一下，我這已經很叨擾了，如果叔叔願意，我以後再來陪你喝酒啊。」

　　他這麼說，溫大海有什麼不願意的，反而妥帖極了，拍著韓百韜的肩膀說，「那可說好了，叔叔我是個粗人，你說要來我就認為你要來，可不准用客套話框我。」

　　韓百韜就笑了，「我肯定來，不光我來，柔柔也喜歡跟三石玩呢。」

　　「對對對！」溫大海應和。

　　韓百韜隨後就站起來準備告辭，溫大海喝點有點多，站起來晃蕩一下，發現自己不行，就衝著溫曉說，「曉曉，你替我送送小韓。」

　　溫曉沒辦法，只能說了好。

　　溫曉就帶著溫磊陪著韓百韜和韓柔下了樓，無論韓百韜想的是什麼，他畢竟幫了大忙，溫曉挺鄭重的跟他道了謝，韓百韜就說，「你記得，只要你有需要，我永遠都在就可以了。」

　　這會兒已經到了樓下，電梯開了，溫曉往外送了兩步，聽見這個，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話說清楚了，「韓總，您知道的，我剛離婚，目前並沒有……」

　　她說到這裡，韓百韜就打斷了，拍了拍韓柔的肩膀，「柔柔，你去跟三石到車裡玩玩吧。」

　　韓柔一聽就拉著溫磊走了，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韓百韜這才說，「我知道你現在的狀況，我不是逼你，也沒有用這些事來讓你同意跟我交往。從一開始我就說了，幫你跟你是否要答應我無關。溫曉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這些年一直注意著你，只是你結婚了，我無法靠近。這些年我都等了，我不怕再等。」

　　這表白來的太突然，溫曉一時間都愣了，她以為韓百韜是再次見她又起了心思，哪裡知道，卻是一直沒變。

　　可一直沒變，那不就代表著，她即便沒有去做，也插入了他的婚姻了嗎？

　　這讓溫曉難以接受，「你有妻子的。」

　　韓百韜就知道她糾結這個，說道，「當年的事兒，是我不對，但我得說明，那會兒我和韓柔的媽媽已經協議離婚了，只是她工作在國外，沒法回來□□，我們拖著而已。雖然程式不對，可我真的不是出軌。可你走的太快了，我連跟你解釋的機會都沒有，我原本想處理好家裡的事兒再找你，可你回來就已經跟陸澤在一起了。」

　　那會兒兩人只是相互有點意思，溫曉知道韓百韜有家室後，恰好正面臨暑假，溫曉就回家了。那個暑假，溫曉跑去家教機構打工，陸澤恰好也在那裡，兩個人原本就是同學，就此更進一步，成了情侶。

　　溫曉哪裡想到，還有這樣的內情？

　　雖然程式不對，可終究人心是肉長的，七年了，韓百韜還記掛著她，如何讓人不感動？

　　溫曉雖然沒有兒女私情，可不得不說，不那麼排斥討厭他了。她口氣也放緩了，「都過去的事了，沒必要再提了。我還是想一個人靜靜，恐怕無法給你回應。」

　　韓百韜也不生氣，點頭說，「你靜你的，我等我的。」他說完也沒溫曉拒絕的機會，「我先走了，你上去吧。」

　　溫曉知道他的意思，這是勸不明白的，心想反正她不答應也沒用，就帶著溫磊上了樓。

　　她爸早就睡覺去了，她媽倒是等在客廳裡，溫曉一進門，就想問她關於韓百韜的事兒。溫曉不想多說，就推說，「我要到上班點了，媽，回來再說吧。」

　　張慧珍卻沒氣餒，跟著溫曉進了她的屋子，她換衣服，自己就在旁邊叮囑，「小韓人不錯，」溫曉剛想反駁，卻又聽她媽說，「可你剛離婚，一是想清楚了再談戀愛，不著急，二是太快了旁人肯定說閒話，還是慢著點。」

　　溫曉可沒想到，她媽是這意思，一下子就放鬆了，拿著大衣衝著她媽說，「媽，您特別英明，我聽您的。」

　　說完，就一溜風似的跑了，張慧珍覺得不對，忍不住叮囑她，「是晚點，不是不談。」

　　就聽見砰地一聲，拿著根香腸啃的溫磊伸出頭來說，「姐走了！」

　　張慧珍只能歎說，「這丫頭。」

　　溫曉到了單位就填了單子，順便拿著那三個記者的單子，去找趙文音簽字報銷這兩天的出差費用。結果趙文音見了她就說，「正好你來了，我還想找你呢。坐！」

　　溫曉就坐下了，趙文音順手接過來報銷單子，看了看一邊簽字一邊說，「這三天的報導我都看了，很棒！從採訪思路，到版面安排，很成熟。」

　　溫曉這人乾活向來如此，只要應了沒有不用心的，所以她倒是很坦然，「畢竟是大型報導，我也是想了很多。」

　　趙文音點點頭，伸手把單子給了溫曉，就跟她說，「昨天我們看到最後一期報導，幾個編委恰好都在，就說了幾句。我們一致認為，你是目前財經部主任的最佳接任者，而且我看，你也不是對財經不感興趣，怎麼樣？接下來吧。」

　　溫曉其實知道，這次報導後，八成會有這麼一個談話，可沒想到這麼快。

　　趙文音很快就給她解釋了原因，「周銘原本說是再幹一個月，可他新東家那邊需要人，這不他要提前離職。財經這邊群龍無首了。」

　　溫曉這會兒已經打消了這是個陷阱的想法，她多方瞭解，這位置的確是幾周前周銘就讓出來了，那會兒她還沒和杜杉鬧翻呢。而且編委會決定是她，也是在和杜杉翻臉之前。後來這一系列包括這次出差採訪過程中跟杜誠勇打交道，都可以看出，起碼他們夫妻倆，對自己是沒有惡意的。

　　這可是最後一次機會，溫曉知道，財經部主任必須立刻走馬上任，如果她這次拒絕，機會可能就是別人的了。

　　所以，她終究還是點了頭，「我答應。」

　　趙文音立時就笑了，她直接伸出手來，「這才是應該的選擇，我知道你顧慮什麼，不過你放心，我這人一向公私分明，原先你和杉杉關係好，我沒照顧過你，杉杉做錯了事，你和她不好了，我也不會為難你。我只希望，你能把財經部做好。」

　　這話說的的確大氣，溫曉縱然不可能一點防備都沒有，可也佩服趙文音，也伸出了手，「我會努力做好的。」

　　因為周銘離開的匆忙，溫曉第二天就要去財經部上任。所以這消息壓根沒壓著，傳得飛快。

　　賀喜的人自然不少，可副刊捨不得的人更多。溫曉只能下了保證，要請他們吃頓大餐，這才穩住了眾人。可也因為這個小插曲，今天的工作就慢了些，等著一切結束，已經夜裡十點。

　　溫曉跟著張瑩瑩她們邊說邊下樓，結果到了大門口就聽見有人叫她，「曉曉！」

　　溫曉一抬頭，就瞧見門口停了輛黑色賓士，韓百韜穿著件長風衣站在車旁，正殷切地看著她。

　　韓百韜可是名人，別人不認識，做副刊的沒人不認識。張瑩瑩他們的臉上都放光了，扯住了溫曉的袖子問，「溫姐，你認識韓百韜啊。」

　　溫曉這會兒卻不能視而不見，只能說，「是朋友。你們先走，他可能找我有事。」

　　張瑩瑩立時就說，「溫姐，以後韓百韜的採訪，就靠你了。」

　　溫曉無奈拍拍她，「難到原先的採訪不是我聯繫的？」

　　張瑩瑩頓時沒話說了，擺擺手就一群人離開了，不過路過韓百韜的時候，還忍不住一個勁兒的看她，溫曉聽見這群丫頭在那兒竊竊私語，「真是比照片還帥呢。」

　　這簡直……

　　溫曉只能道歉，「她們是對你早有耳聞，所以激動了點。」

　　韓百韜也不在意，「習慣了。沒事。我來接你下班。」

　　溫曉就愣了，然後聽韓百韜又說，「你這工作下班太晚了，你一個女生太不安全，我正好晚上沒事，也想出來透透氣，以後我接你吧。」

　　溫曉哪裡想到，他這麼主動。她看看左右，這會兒只有副刊下班，樓下倒是沒人，就實話實說了，「我開著車呢，不需要接送，而且我們下班也沒固定點。再說，韓總，我最近真沒考慮這個的意思，你這樣給我壓力很大，你……」

　　她沒說完，韓百韜就點了頭，「我懂了，沒事，那我以後就不過來了。曉曉，我會把握分寸的。」

　　他這樣，溫曉倒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不過韓百韜好像並不在意，說道，「你去開車吧，我看著你，等你上了車我就走。」

　　溫曉歎口氣，只能點點頭，說了句，「你也注意安全。」

　　這才去了停車位。韓百韜的確說到做到，溫曉將車開出院子，外面已經不見他和他的車的蹤影，這讓溫曉鬆了口氣，一路很快回了家。

　　這會兒溫大海和磊磊都睡了，她媽在看電視。溫曉進了屋，手機就響了。溫曉看了看，是韓百韜的電話，問她安全到家了嗎？

　　雖然是好意，可卻像一張網綁在了溫曉身上，她歎口氣，知道這是無法改變韓百韜的意願了，只能回答他，「到了。」

　　好在韓百韜只是問問，並沒有糾纏的意思，很快就掛了電話，溫曉拿著手機就想歪倒歇歇，可偏偏一眼瞧見了介面，就看見了韓百韜下面那個名字：江明誠。

　　江明誠給她打過電話？還是她自己不小心撥出去的？

　　溫曉一點印象都沒有，連忙看了通話記錄，是中午打過來的，通話時間很短，只有三十來秒，可顯然，這不是她接的。

　　那會兒……

　　她想了想就知道了，她出去倒垃圾了，能接電話的，只有她媽。

　　溫曉於是出去問了一句，張慧珍一聽就拍了腦袋，「家裡忙，我忘了跟你說了。中午有個人打過來電話，我看你不在就替你接了，他上來就說派什麼律師，問你爸怎麼樣了，我就實話實說了，他就把電話掛了。我沒誤你事吧。」

　　溫曉倒不好說她媽，只是強調了一句，「媽，以後我電話不用替我接，我沒接到還好，接到了沒回話，人家恐怕會誤會。」

　　張慧珍連忙應了，「我知道了。」

　　溫曉這才回屋。

　　可她心裡卻知道，弄巧成拙了！自己明明跟江明誠說的清清楚楚，走投無路才求他，可轉頭就把事兒辦好了，而且接了電話也沒個回復，江明誠恐怕要誤會。

　　別說江明誠是她的衣食父母，就看江明誠這麼幫她，溫曉也得解釋清楚。

　　她拿著手機想了想，可惜這會兒都快十一點了，怎麼也不合適打電話，只能明天了。

　　倒是江明誠，晚上跟老爺子說了半天話，眼見老爺子困了，就起身準備回屋睡覺了。

　　結果老爺子問了一句，「曉曉什麼時候再過來啊。」

　　江明誠反應了一下，才聯繫起來，曉曉就是溫曉，他想到這女人求他時言辭懇切，他沒幫上忙還挺愧疚的，結果有人幫忙了，就把自己扔一邊了，到現在連個回話都沒有了，心裡就一陣不悅。

　　跟老爺子說，「我跟她不熟，今天讓秘書問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