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回京城

　　第二天吃過早飯後，吳立德和張玉萍就離開去上班了。

　　張長貴忙著盯著後麵醬肉坊，胡母和孫翠芳在外忙著餵雞鴨，餵了雞鴨又去翻曬他們昨天晾上的蘑菇。今天又是一個大太陽天，實在是好日子。

　　容恣言略帶一絲愁地進屋。

　　「誰的電話啊？」張玉鶴坐在炕頭問道，一邊吃著早飯， 「咱們摘菜去啊？趁著倆小子還沒起。」

　　「是家裡來的電話。小鶴，你什麼時候跟我走？」容恣言問了一句。

　　「……那明天吧，你去訂票。」張玉鶴想了一下說道。「我看我三姐他們拍好了照片沒有，咱們可以一起回來。」

　　「那你要和伯父伯母說嗎？」

　　「還是先不說了吧？」張玉鶴摸摸頭髮，有點煩躁。

　　這事他實在說不出口，還是找個機會。

　　「那你慢慢吃，我訂票。你別忘了說一聲。」

　　「嗯。」張玉鶴快速地將碗裡的粥吃掉跑了出去， 「媽，我們出去摘菜。」

　　「哦，去吧。」

　　「媽，我明天有點事會京城一趟……」

　　「呦。」孫翠芳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幹嘛去啊？什麼時候回來啊？」

　　「這，要幾天吧。三姐結婚我肯定趕回來的。」張玉鶴說完拉著容恣言去了菜地。

　　這次容恣言也幫著一起摘菜。

　　趁著容恣言沒注意，張玉鶴在附近走了一圈。這一批菜都開始成熟了，他要試試植物之心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順便他還將蔬菜收到玉鈴鐺裡一些，放在了時間靜止的那塊地上，等到京城，他找人去檢測一下，看看這些蔬菜除了長得快之外，還有什麼其他變化沒有。

　　容恣言訂的是上午的飛機，又確定自己不會在京城留太久，也就沒帶什麼行李，直接將車停在機場的停車場後登機。

　　知道容恣言要帶著張玉鶴回來了，容黛很是激動，一早就起來，又讓人將家裡上上下下打掃了一番。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又把池俊平打發去機場接他們，反覆叮囑路上要注意安全。

　　池俊平心裡這個酸。

　　他媽一向是那種冷冷的，淡淡的神情，鮮少出現這種情緒波動很劇烈的樣子。看那坐立不安的緊張樣，他一輩子都沒見過，現在居然為了張玉鶴……

　　現在還沒確認就這樣，確認了之後是不是就沒人想得起來他了？

　　一時間池俊平覺得無限淒涼。

　　原本這家裡就是冷冰冰的，爸爸總在忙，媽媽幾乎不關心他們，大哥是他唯一的依靠。可惜二十來年的依靠，被張玉鶴搶走了，現在張玉鶴又出現了來搶走他的爸媽？

　　關鍵是……他現在好像對張玉鶴還恨不起來了。

　　要不然他也不會覺得這麼淒涼。

　　等張玉鶴來了之後，他恐怕就要變成傳說中的小白菜了。

　　不管怎麼說，這麼久沒見到張玉鶴了，他還真有點想著對方。

　　別看對方是小地方長大的，可是為人很豪爽大方，跟他在一起玩總是讓人覺得激情澎湃，哪怕是一起打籃球，或者一起出去路邊擼串喝啤酒，然後坐在路邊一通神侃都很有樂其，而不像是自己身邊那群玩伴，整天想一些沒趣又頹廢的無聊活動。

　　在時間掐算的不錯，他在機場等了沒多大的功夫就看到兩人從機場裡出來了。

　　「哥！這邊！」池俊平朝著兩人揮手。

　　容恣言兩人快步走了過去。

　　「家裡怎麼樣？」容恣言問了一句。張玉鶴則沒吭聲。

　　「家裡還行，就是……就是媽都不像媽了。」池俊平嘀咕了一句，頻頻透過後視鏡看後面。

　　容恣言輕笑一聲，丟了二十來年的孩子找到了，和以往不一樣了也能理解。

　　「你看什麼看啊，再看我揍你啊！」張玉鶴看池俊平一眼又一眼地看他，沒好氣地說道。

　　雖然說以前的事情他不和他計較了，也勉強帶著他一起玩，但是不等於他就喜歡對方。一想到這小子有可能是他親弟弟，張玉鶴這心裡就堵心的慌。

　　「你真會是我哥嗎？」池俊平反問了一句。

　　「放心，我比你還不樂意。」張玉鶴隨口說了一句。

　　「你幹嘛不樂意啊？我爸媽盼著找回你都已經盼了好多年了，你說不願意不是傷他們心嗎？還是說，你是因為我才不願意回來？」池俊平把車朝著緊急停車帶一停，轉頭紅著眼睛喊道。

　　張玉鶴嚇了一跳。他沒想到隨口一句話，池俊平竟然這麼激動。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張玉鶴愣了愣，乖乖地道歉。

　　家庭對每一個人來說都是最重要的。換做要是有人這麼說他，他恐怕也會生氣。就如同之前張玉蓉背叛家庭，他那般痛恨一樣。

　　現在的池俊平大概也是和他一樣的心情吧。

　　池俊平也是一愣。

　　在他的印象裡，張玉鶴似乎一直都是強硬派，根本就不服輸。像這樣乖乖認錯的時候，他一次都沒見過。

　　池俊平太過露骨的眼神，讓張玉鶴有點惱羞成怒。「幹嘛，難道我就是從來不講理的人嗎！」

　　「不，不是。」池俊平一激靈，重新發動車子。

　　車子平平穩穩地來到了池家。雖然不是第一次來了，可目的不同，感覺自然也不同。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張玉鶴才發覺他的心情並不如想像中那麼淡然。他也是很激動的，並非對即將見到的父母親人真的沒有感覺。只不過是對於養父母的那一點愧疚壓住了這種感覺而已。

　　剛剛走到大門口，就聽到一陣腳步聲，抬頭看去，果然是容黛從屋裡迎出來了。

　　這就是自己親媽？

　　張玉鶴覺得有些不真實。

　　從第一次和容黛見面，到現在也不到一年，如果對方真的是他母親的話，這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在牽動著這一切似的。

　　「你，你來了。」容黛嘴唇動動，眼淚先掉下來了。

　　和容恣言不同，她是非常堅信眼前這個人就是她兒子。

　　那塊玉佩不是普通貨色，沒理由出現第二塊。

　　張玉鶴看著對方滿是期待的表情，最終還是喊了一句伯母。

　　容黛有些失望，可也知道現在就讓對方喊她媽不太現實。

　　依然熱情不減地讓他趕緊進屋。

　　客廳裡已經準備了各種水果，容黛拿起一個要給他削，被張玉鶴擺手製止了。

　　「伯母，我從老家來，給您帶了一些蔬菜，您嚐嚐吧。」

　　來的時候，他們兩個人拎了兩袋子西紅柿，都裝在背包裡。另外還有一份，被張玉鶴放在空間裡，準備給趙一虎他們送過去。

　　容恣言親自去洗了，容黛則詢問張玉鶴一些事情。

　　小時候的事情張玉鶴記得併不多，都是從孫翠芳哪裡聽到的，尤其是說到自己穿的那身小衣服的樣子的時候，容黛頓時就哭了。

　　那就是她的兒子沒錯。

　　「媽您怎麼了？」正當張玉鶴手足無措的時候，容恣言端著西紅柿和黃瓜過來了，看自己母親哭得傷心連忙問道。「那小子呢？」

　　「跑了。」張玉鶴小聲說道。

　　「媽，別哭了。小鶴是不是弟弟，明天我們一起去做個鑑定就知道了。」容恣言安慰著容黛，看著對方止住了哭泣，遞過去一張面紙，「媽您嚐嚐這個西紅柿，小鶴昨天專門去給您摘的，特別好吃。」

　　「嗯。」容黛克制了情緒，接過西紅柿咬了一口。

　　原本以為兒子就是安慰自己，結果這一口下去，容黛頓時輕咦一聲。

　　「怎麼樣？好吃吧？」容恣言和張玉鶴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小平，過來吃西紅柿了。」

　　「你大老遠來，就給我帶這個……」池俊平哼哼唧唧的。

　　「真不是給你帶的，讓你嚐一個就不錯了啊。」張玉鶴不服輸地說道。

　　「小平，怎麼和你哥哥說話呢。」容黛輕輕責備了一句。

　　「媽，還沒做親子鑑定，您就確認了啊。我現在越來越沒地位了。」池俊平吃醋道。

　　「媽相信小鶴就是。」容黛微微笑了起來。「你們倆先別和你爸說，我要給他個驚喜。」

　　「驚喜啊。」池俊平摸了個西紅柿咬了一口說道，說完了一愣，「你這什麼西紅柿啊，怎麼這個味道？ 」

　　「好吃還是不好吃？」

　　「好吃。」池俊平又咬了一口，「奇怪，你身邊的東西怎麼都這麼好吃？你們訂餐的快餐店，常吃的那幾家東北菜館，都挺好吃的。」

　　「人品好。」

　　張玉鶴三個字回答，讓池俊平狂翻白眼。

　　他算是確定了，張玉鶴要是和他父母相認，他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他是哥哥，又是爸媽找了這麼久的，肯定地位在他上面。再加上張玉鶴這不饒人的性格，以後還不天天懟他。

　　容黛不再說話了，細細品嚐完手上的西紅柿，才醒過神來，忍不住不好意思起來，「太好吃了。」

　　「您喜歡就好。」張玉鶴也笑了。大老遠的他就帶來這些東西了，這是他覺得好的東西。嘴上說著不想，其實行動還是暴露了他的內心，遲遲不願意動身，也只是近鄉情怯的感覺而已。

　　「你們了半天飛機了，先去休息一下吧，一會兒飯就好了。房間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我詢問了一下他們倆的意見，你看看還喜歡嗎？」

　　張玉鶴跟著容黛上樓，後面容恣言和池俊平哥倆跟著。

　　房間很好，很大，屋裡陽光燦爛。

　　「其實家裡一直都給你留著房子，我就是想著，如果有一天能找到你……」容黛說著鼻子又是一酸，忍不住摀住了嘴，怕自己再哭出來。

　　張玉鶴抬抬手，最終還是鼓足勇氣輕輕地環住容黛的肩膀。「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