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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大清宰相厚黑日常》第八十七章 中秋燈會
回了屋,張廷玉自然沒什麼好果子吃。

好在他也沒出什麼大事,不過就是跟朋友喝了喝酒。

只是顧懷袖不大相信他,將他按住扒了一半衣服,才相信他是乾正事兒去了。

距離中秋燈會已經沒多少天了,廖逢源那邊的船已經給張廷玉準備好。

剛剛結束了一輪審問,顧懷袖靠在躺椅上,張廷玉則直接翹著腿去了榻上。

顧懷袖笑了一聲,嘲諷他道:「二爺酒量好,千杯不醉,瞧您這狼狽的。」

「昨日是真有大事,不過也沒喝多少。」張廷玉怎會暴露自己千杯不醉的事實呢?他也就是聽他們謀劃,聽來勁兒了,「我若是告訴你,中秋燈會上要出大事,你還去嗎?」

心頭一凜,大事?顧懷袖抬眼,「近日來,江寧的大事,也就關於沈鐵算盤這一件了吧?」

「可不是?」張廷玉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又道,「正是這一件。」

「那……」

顧懷袖蹙了眉,手指指尖在桌面上輕輕一點,「到底是多大的事情?」

張廷玉不會平白無故來問她還去不去,這件事到底大到什麼程度,顧懷袖必須知道,否則怎麼能下決定?

更何況,顧懷袖對這件事也很好奇。

很明顯,有人想要對付沈恙,可是沈恙現在跟廖逢源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兩個人從八月初潛伏到現在,外頭一點風聲都沒露,似乎也沒人知道沈恙還活著。

可是他們在暗處,沈恙若是已經決定要在中秋燈會上動手,那肯定是得知什麼要緊的消息了吧?

或者說,他一旦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必定能肯定自己不會被刺殺,或者說有能力自保。

當初殺沈恙的人死了一船,便該知道沈恙背後還有依仗。

如今沈恙示弱,只是在引蛇出洞。

這人心機很漂亮,心思也狠毒,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億萬家財投之於這一場豪賭,竟然面不改色。

說起來,顧懷袖還真有些佩服這人。

豁得出去,是個能成大事的。

張廷玉彷彿知道顧懷袖是怎麼想的,直接潑冷水:「這人心毒手毒,心思狠辣,即便如今能成大事,也不是長遠之態。如今如何盛,往後便如何敗。」

他一直自詡「鐵口直斷張半仙」,看人自有自己的一番道理。

聽了他這話,顧懷袖老大不高興了:「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我倒是覺得這一位有一點意思了。不過你別迴避話題啊,事兒怎麼回事?」

肯定是他們昨天討論了什麼了,否則張廷玉不會現在來說。

「現在是眾多的商賈,見沈恙不在,心思就活泛了起來。按著那船上的慘狀看,沈恙多半是凶多吉少,這時候他留下來的那些生意怎麼辦?」

張廷玉說著,顧懷袖聽著。

她轉眼想到那一天衝進來的人。

張廷玉又道:「這些人個個都是狼子野心,一面不敢說自己要對付沈恙和他留下來的生意,隻逼問著廖逢源,可是廖逢源在這些人面前其實也是一樣的。很少有人知道沈恙到底是怎麼被針對的,也不知道背後是什麼人要動他,他們更不知道,廖逢源與沈恙在一條船上。所以……他們信任著廖逢源,把消息告訴廖掌櫃的,想要他跟著他們一起瓜分掉沈恙的生意。」

顧懷袖瞬間明白了,也就是說……

廖逢源現在是沈恙的內線?

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在「沈恙失蹤」這樣的前提下,得知那些圖謀不軌的對手們的動向,在背後算計人,對沈恙來說怕是易如反掌了。

從張廷玉之前說的來看,沈恙是準備在中秋燈會這一天對他們亮刀?

她等著張廷玉繼續說。

張廷玉也懶得再隱瞞,顧懷袖知道輕重,也不會往外面說:「那些人的底線,就是中秋燈會那一日。廖逢源現在拖著那一群人,並且表現出他想要獨吞沈恙留下來的生意的意思,現在內部已經有了故意製造出來的裂痕。」

其實現在如果顧懷袖隨便叫個人出去打聽,就可以知道整個江寧已經傳遍了風言風語。

群龍不能無首,原本由瀋陽控制著的布行和茶行,都面臨著危機,如果再沒個人出來主持大局,怕真的要出大事,所以他們決定在中秋這一天選出新的主事者。

正好是中秋燈會,大家一邊遊湖一邊選,也很應景。

所以……

中秋燈會這一天,肯定會有好戲看。

顧懷袖的眼睛逐漸亮了起來,她翻身起來,湊到了床榻邊,坐下來問張廷玉:「咱們到時候一定得去,還要找個看戲的好地方,他們是不是會在一條大船上?我們可也能進去?」

張廷玉頓時頭疼了起來,忽道:「我不該同你說這些。」

他宿醉回來,隻將眼睛一閉,不說話了。

顧懷袖就趴在床邊看了一會兒,給他打了打扇子,又站到窗邊去。

出去置辦衣裳的丫鬟回來了,那是給李衛裁的兩身,叫他換上了出來走走。

江寧這院子裡的丫鬟不多,桐城那邊的多福多喜是貼身伺候顧懷袖的,到了這邊之後又買了幾個掃撒丫鬟,外有一個看屋子的婆子跟幾個僕役。

現在人都出來了,看著整個院子裡唯一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子。

剛剛換了新衣裳的李衛有些不大好意思,似乎覺得怕弄髒了衣裳,所以有些小心翼翼。

一張臉已經洗乾淨,就是看著太瘦,兩眼倒是有神。

因著在市井之中混多了,小小年紀就帶了一點流裡流氣,眼神也比平常這個年紀的孩子成熟多了。

顧懷袖看了一會兒,便打了個呵欠,也躺在張廷玉身邊睏覺去了。

一晃眼便到了中秋燈會的一天。

天還沒亮,大街上便已經熱鬧了起來,吆喝叫賣之聲不絕於耳。

顧懷袖破天荒地醒得很早,看張廷玉還沒起身,連忙將他也叫了起來。

張廷玉睜開眼發現天都沒亮,無奈極了:「少奶奶,要有事兒也是晚上了,您現在多睡一會兒,免得晚上打瞌睡。」

說完,竟然又把顧懷袖往被子裡一塞,閉上了眼睛。

整個江寧臨近中秋,卻是越來越亂。

也不知道是誰的人上來尋釁生事,竟然砸了當初掛在沈恙名下的米鋪,沒過兩天又有幾間鋪面被砸了。

屬於沈恙的那些鋪面,關門的關門,倒戈的倒戈。

現在看見還開著的鋪面上,基本都將門口那一把小算盤給取了下來,不是砸了就是扔了。膽子小的把算盤給藏起來,想著萬一沈恙還沒死,等沈恙一回來就掛上去,免得到時候遭殃。

可沒人知道,在他們將門口的算盤取下來的時候,就有廖逢源的人順著大街小巷轉了一圈,將這些鋪面的名字給記了下來。

不僅僅是江寧,揚州、杭州、蘇州、高郵等等地方,該出事的也都已經出事了。

沈鐵算盤消失了小半個月,整個江寧原本屬於他的東西都開始崩碎。

那一把代表著江南商賈傳奇的小算盤,開始逐漸地消失,不少人開始傳言「沈恙倒了」,或者說他死了,或者說他走了隱退了。

反正什麼說法都有,也有人猜測他還活著,可是根本拿不出證據來。

大家都是兩眼一抓瞎,現在就看誰本事大,能搶到更多的地盤了。

事到如今,誰還相信沈恙有機會翻盤?

今天晚上,江南各大商賈都來湊熱鬧了,原本沒準備參加中秋燈會的都來了。

秦淮內河河道上,停了不知多少大船,空前熱鬧。

白天顧懷袖跟張廷玉沒出門,倒是下面的丫鬟婆子們出去買了不少東西,在院子裡面說話,阿德青黛跟李衛等人也都跟著在那邊聊天。

張廷玉前幾天修書去了京城,問候一下那邊的親人,顧懷袖給顧家的書信也去了。

一到晚上,顧懷袖終於坐不住了,正好廖逢源那邊也來人請,便一同上了馬車。

他們沒有去葵夏園,而是直接到了河邊,那裡正停著一條頗為華麗的畫舫。

張廷玉扶著顧懷袖上了船,便見到裡面坐著的人,正好,都是認識的。

廖逢源在前面自不必說,同來的還有他夫人劉氏,靠裡坐著鄔思道與沈恙二人,還有幾個不認識的。

鄔思道很久不見,如今也只是一襲青衫,不見得有多華麗,頂多手裡端著的酒變成了陳年的杏花村。

至於沈恙,今日對他來說似乎不一般,一身黑底綢緞長袍上綉著暗銀寶相花紋,腰上掛了塊玉製刀幣模樣的墜兒,手裡捏著一對兒老紅油亮的核桃,慢悠悠地轉著。

張廷玉顧懷袖一進來,廖逢源夫婦便過來了。

顧懷袖跟著劉氏去了後面,繞開船的前廳,往屏風後面走,沈恙目光跟著一轉,不過很快又轉回來,看向了張廷玉。

他們這條船一會兒還要往河中間靠。

整條秦淮河上,流光溢彩,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歌聲曲兒聲此起彼伏。

每年這時候,甭管你是本地的高官還是富商,手裡捏了一把金子扔進河裡,都未必能聽見響。

河中心有一條華麗的大船,周圍掛滿了燈籠,現在還沒什麼人在上頭。

進來的時候,張廷玉往那邊瞧了一眼,這才過來坐下。

廖逢源道:「現在離開始還早,沈爺您一會兒去裡面坐著,我再去探探消息。」

沈恙心想那感情好,張二少奶奶不也在裡面嗎?

不過廖逢源也想著,劉氏也在裡面呢。

鄔思道上前給張廷玉見禮:「二爺,久已不見了。」

「鄔先生客氣。」張廷玉當初幫過鄔思道,鄔思道也不會猜不出來的,所以才主動跟張廷玉說話。

現在鄔思道是廖逢源這邊的智囊,人人都喊一聲鄔先生,只是他又覺得這活兒太累,還不如當個教書先生高興。

好歹多日的忙碌,今天就要有結果,鄔思道也有些期待起來。

除了他們這裡的幾個人,怕是整個江寧都不一定能找出第二個清楚知道今天要發生什麼的人。

或許,沈恙的暗棋知道。

顧懷袖聽見前面說話,她看了一眼劉氏,知道這是廖逢源的元配。

劉氏只是個普通人家出來的,她嫁給廖逢源的時候,廖逢源還沒發跡呢。相比起年紀輕輕的顧懷袖,劉氏只能算垂垂老矣,有四十好幾,近五十歲了。

臉上生了皺紋,頭髮也有些白了,身邊的丫鬟倒是水玉玲瓏地。

劉氏拉著顧懷袖的手,隻道:「瞧見您這樣貴氣的人兒,真正是我的福氣了。聽說張二公子辦了我家那口子不知多少忙,我心裡感激都來不及啊。」

「廖掌櫃的也幫了我家二爺不少,您何必這樣客氣?」

顧懷袖沒想到劉氏對自己這麼熱情,不過想想又覺得多半是廖逢源安排的,畢竟顧懷袖在這裡人生地不熟,根本不知道情況,來個熟悉這裡的人帶著自己玩,倒是不錯的。

劉氏「嗨」了一聲,「這可不是客氣,是真心話呢。男人們談事兒,咱們女人家,現在開船了,要不咱們沿河猜猜燈謎去吧。」

那邊是船頭,這邊穿過去就是船尾。

中秋之夜,河上卻有一溜的小船,每條船上都掛著燈籠,每個燈籠上貼著燈謎。

若是知道哪個燈謎的謎底,便口述或者寫回去,就能得那只寫著燈謎的燈籠回來,掛在自家的船上。

等著子時前兩刻,誰家船上的燈籠最多,誰就討得了今年的好彩頭。

這一場燈謎會年年都要辦,燈謎是一部分商賈們出錢來請人出的,參加燈謎會的那一部分商賈則請各式各樣的文人到船上來,大家一起幫著猜燈謎。

若是誰有幸拔得了頭籌,那就是臉上有光,相當有面子的事情。

顧懷袖還從未參加過這樣的活動,有些好奇。

她手裡捏著把畫著折枝石榴的扇子,往船後走,果然看見河岸邊擠擠攘攘全是燈籠。

船刻意劃得很慢,甚至是順著水流走,不劃的時候幾乎不怎麼動。

劃船的聽著顧懷袖他們的使喚,暫時停了一點。

劉氏嘆了口氣:「我大字不識一個,猜燈謎只能靠二少奶奶了。」

顧懷袖左右一看,自己身邊的青黛可以用,前面阿德也能用,便叫多福去前面找二爺借人。

阿德還在前面,站在二爺身後聽著事兒,多福那邊從船邊過來,站在外頭躬身告道:「二爺,二少奶奶說找您借個人。」

借個人?

張廷玉怪道:「我出來就帶了阿德,少奶奶待作甚,又借誰?」

多福道:「二少奶奶就是借阿德,在後面猜燈謎呢,說是要找識字的去湊數兒。」

這也不過就是討個好彩頭,她竟然也這樣上心,這還不是自家的船呢。

張廷玉啞然失笑,回頭跟阿德擺擺手:「少奶奶看得起你,你便去……哎,等等。」

他忽然又頓住,掃了眾人一眼,「現在大家也是乾坐著,咱們若是一直在裡頭坐著也惹人懷疑,不如一起出去對燈謎,時間還早呢。」

子時之前的半個時辰,眾人才會齊聚到最中心的大船上,那個時候才是眾人商議之時。

現在坐在船裡,也是沒事兒乾。

夜裡的秦淮河,被燈籠映照得跟流光溢彩。

眾人對望一眼,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紛紛表示贊同,連沈恙也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只可惜,張廷玉臨出去之前,忽然說了一句:「沈爺現在還不能出現,您就在裡面坐著吧。」

沈恙轉動著核桃的手忽然頓了一下,他眯眼看著張廷玉,有一會兒沒說話,最後才道:「還是張二爺考慮周全。」

考慮當然要周全了。

張廷玉是男人,對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再熟悉不過了。

若非沈恙現在與廖逢源捆綁在一起,估計張廷玉早籌備著借刀殺人,乾脆讓沈恙去死了。

不過,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

有的忌諱,自己默默記下也就罷了,來日方長,有的是時機報復。

娶個媳婦兒也不容易,創業容易守業難啊。

張廷玉滿心感慨地出去了,鄔思道等人也到了船邊。

他們在前面,顧懷袖跟丫鬟們在後面,也叫了阿德來幫忙。

船行很慢,人人都在猜燈謎。

船裡一下只有沈恙一個人,顯得冷冷清清的,他一手拿了個核桃,相互地碰了碰,聽著外面對燈謎的聲音,終究還是有些意動。

船邊的陰影裡站著人,沈恙使了個眼色,便見那人出去了,將船邊掛著的各色燈籠調換了一下順序。

待看著這一切做完,沈恙才悠閑地踱過了屏風,往船的後半截走。

從後面這裡,能看見在外頭的劉氏和顧懷袖,沈恙現在是個危險人物,還不能出去,隻端著壺酒坐在裡面看著。

美人身段窈窕,說句輕浮的話,見過秦淮河上那麼多美人,卻不曾見過這樣漂亮的。

甭管是那一張臉,還是一顰一笑,都跟小鉤子一樣勾得沈恙心癢。

他忽地想起早些年見過的蘇州芝柳樓的花魁娘子,艷麗動人,可要真說卻難及張二少奶奶萬一。

畢竟是風塵之中的人,心思沒張二少奶奶剔透活泛,或者說算計的東西不一樣,太世故。張二少奶奶的眼神雖世故,可通透,可比旁人多一分冷靜,兩分睿智。膽子大的女人,還帶點小壞脾氣,夠辣,也敢耍手段,頗有點恣意妄為的感覺。

可要仔細算算,又不覺得這女人哪件事真能算出格。

每一件事,都是踩著線走的。

沈恙看著美人,就著酒喝,竟然也覺得有意思。

前面青黛撓了撓頭,「二三四五六七□□……這謎面……」

顧懷袖一笑,「不是缺衣少食嗎?」

缺「一」少「十」。

青黛頓時明白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奴婢倒是猜得頭都疼了。」

顧懷袖瞧著對面的燈謎,一張張晃過去,忽地「咦」了一聲,「畫時圓,寫時方,冬時短,夏時長……」

裡頭的沈恙忽地一笑,開口便道:「東海有條……」

「東海有條魚,無頭亦無尾,更除脊梁骨。」

船側忽然傳來個聲音,沈恙面色微變,住了嘴。

那聲音含著笑意,引得眾人回頭看。

顧懷袖一聽便知是張廷玉,她不由得笑了。

張廷玉又揶揄她:「看你倒是最近疏懶,竟給忘了。」

猶記當初,顧懷袖被罰練字,寫的似乎便是這一對謎語。

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卻朝著對面道:「燈籠拿來,我們猜著了。」

不想,對面看謎語的卻不明白,「這叫打一個字,夫人您還沒給答案呢。」

沈恙陰沉了臉,鎖了眉,卻將酒壺一放,起身走了,嘴裡隻突出倆字兒來:「蠢貨!」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遲了,有點事兒耽擱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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