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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大清宰相厚黑日常》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本人善心腸

  吳氏剛剛來到這裡,還不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顧懷袖笑容端莊地走上來見禮,她只是一皺眉,道:「出了什麼事?」

  張廷玉道:「些許小事,都是懲治些刁奴罷了。」

  整個院落裡安安靜靜的,顧懷袖站在原地,輕輕攏了攏披風,似乎有些冷了。

  後面那已經被掌摑過的浣花,卻是跪在地上,想要往前面竄,阿德眼角餘光見了,立刻上前去摔了她一巴掌:「幹什麼呢!老夫人在這裡也敢造次!」

  這一巴掌,可跟之前的不一樣。

  阿德畢竟是小廝,男人的力氣比女人下多了,他下手也不知是怎地,狠毒得多。

  顧懷袖兩個丫鬟多歡多喜幾乎都拉不住浣花,讓浣花一下摔在了地上。

  多歡多喜似乎有點被嚇住了,可浣花卻是一頭磕在雪地裡一塊石頭上,額頭出了血,已然破了相。

  頓時有人驚叫了一聲。

  吳氏以前自己懲罰下人,都不曾用過這樣兇殘的手段,更不要提見了。

  她只覺得眼前發花,當著她的面,這阿德都敢這樣做!

  「衡臣!你怎麼管教你下人的!浣花好歹是廷瑑身邊的丫鬟,怎輪得到他一個下人來動手?」

  吳氏聲色俱厲地喝問著。

  顧懷袖溫聲道:「婆婆,事情是這樣的。」

  她這泉水一樣清澈的聲音,真是說不出地好聽,可見過方才她那翻臉架勢的人,都跟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喘不過氣來。

  越是看著溫柔,越是可怕。

  美人的臉,蛇蠍的心。

  惡毒也就惡毒了,只要能過得舒服,顧懷袖其實也不大在乎。

  「方才兒媳打這裡經過,結果有個不長眼的小廝往地面上潑水,汙了我的鞋。這不是以下犯上嗎?我想著咱府裡是尚書大人的府邸,規矩森嚴,哪裡有下麵小廝能冒犯主子的理兒?即便是我心善,想要放過他,也是不能夠。問得了一二個下人,知道冒犯上面主子只需要杖責四十,索性讓人打了。」

  顧懷袖纖細的手指一轉,笑意嫣然,「喏,婆婆您看,在那兒呢。」

  吳氏聽著顧懷袖這話,心裡雖不舒服,可終究挑不出錯兒來。

  即便是她走在路上,被人潑了水,也是要發作的。

  可顧懷袖嘴裡說著她自己是個心善的,出手就是杖責四十,還說是府裡的規矩。

  已經把規矩抬出來壓她這個婆婆了,到底是敵是友,還不清楚嗎?

  吳氏只想冷笑,她不經意地順著顧懷袖手指的方嚮往那邊一按,長凳上趴著的那個小廝背後已經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吳氏見了,只覺得心驚肉跳。

  她是一個信命的人,最見不得這樣血腥的場面。

  「……你!不過是一個小廝,你怎這樣心腸狠毒?!」

  這都直接罵顧懷袖心腸狠毒了,顧懷袖也是笑了。

  她沒等張廷玉說話,便截了話:「婆婆這可是錯怪懷袖了,懷袖一直想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遇見張二公子這樣的好夫婿,心裡愛得緊。兒媳想著,既然已經是張家的人了,自然也要為咱們張家做一點事情。今兒我這陪嫁廚子似乎因為什麼事兒冒犯了四公子,所以我親自來訓斥他,教他規矩。沒想到,四公子竟然也出現在這裡。」

  顧懷袖到底想說什麼?

  吳氏有些聽不下她的絮叨,就想要打斷她。

  可顧懷袖正說到關鍵的點上呢,她看了一眼在冷風裡面色有些發青的張廷瑑,「您說,四叔年紀還小,這大雪天,入了夜,外頭正冷著呢。瞧瞧,四叔的臉都被凍青了!兒媳這一看,不就著了急嗎?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做奴婢的,兒媳也是頭一回見識了。就算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也該顧念著自己主子的身體,哪兒有大冷天把主子往屋外面帶的?」

  浣花聽著,只覺得眼前一黑,她想要給自己辯解,可但凡她要一張嘴,阿德的手便高高地抬起來。

  吳氏肝火上湧,差點被氣暈過去。

  她連忙招手叫了張廷瑑來,雖然知道顧懷袖話裡肯定有誇張的成分,可她最心疼這么兒,平時生怕磕了碰了。

  道士可說過了,四公子鴻運當頭,是整個家裡的福星呢。

  「廷瑑,讓娘看看……」

  吳氏招手叫張廷瑑過來,才發現他身上披著的是二兒媳的披風,這件披風她還是見過的。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二兒媳肯定不是什麼善類,分明是以這件事為藉口,懲處了浣花。

  吳氏真是厭惡極了這顧懷袖,可另一面,手一摸到張廷瑑冰冷的臉頰,頓時氣急:「好個不懂事的丫頭片子!縱使那天塌下來,也不該叫四公子在這個時候出來,說了要你好好照看四公子,你幹什麼吃的!長安,上去給我掌她嘴!」

  阿德一撇嘴,終於讓開了路。

  這時候浣花瞧見阿德離開了,立刻撲在地上,磕頭討饒:「老夫人,老夫人饒命!您聽我解釋!不是這樣的,是今天傍晚時候二少奶奶的廚子頂撞了四公子,四公子罰他跪在這裡反省,現在想要出來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所以奴婢才帶著四公子出來了。實在不是奴婢的錯!」

  顧懷袖冷笑一聲:「即便是四公子要來,你也該攔著,你身為四公子的丫鬟,本來就該照看著四公子,他是個十歲的孩子不懂事,你也跟他一樣嗎?就算是主子有錯,也是你這丫鬟攛掇的!咱四公子是個什麼樣伶俐的人,能跟你這蠢貨一樣?!」

  聲色俱厲地一番反問,讓浣花啞口無言。

  她應該怎麼反駁?

  根本就沒有反駁的機會,因為怎麼反駁都是錯!

  顧懷袖一番話,就已經堵死她所有辯解的可能了。

  她攛掇著四公子出來是她的錯,四公子要出來她沒有阻攔,也是她的錯。

  只要四公子現在是站在這裡,那就是她做下人的不認真。

  更何況,顧懷袖故意說了四公子是伶俐人,如今竟然攪和進下人的糊塗賬裡來,多不光彩?

  吳氏興許是個糊塗人,可她身邊的長安跟王福順家的卻都是崇明人。

  吳氏能在府裡安生過這麼久的日子,與她這兩個出色的左膀右臂有不少的關聯。

  長安是個精明丫鬟,她看了那還在雪地裡瑟瑟發抖,搖搖欲墜的小石方師傅,想起之前收到的消息,便知道四公子是被浣花這小蹄子給利用了,當了槍使。

  左右不可能是主子們的錯,這件事上也根本拿不住二少奶奶的把柄,少不得要犧牲掉浣花了。

  她剛剛打定主意,便聽浣花嚷道:「二少奶奶你血口噴人!您分明是記恨著四公子處置小石方,所以報復!」

  「呵……」

  顧懷袖笑出聲來,輕輕地側了一□子,手指一點自己的額頭,「你不說我都忘了,這裡還有我的陪嫁廚子呢。青黛,去看看,死沒死。」

  這涼薄的口氣,直接問「死沒死」,也真是……

  小石方當真是這二少奶奶帶來的陪嫁廚子,而不是仇人?

  多少人暗地裡心驚,可也有不少人這時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二少奶奶自打來了之後,便一句話沒搭理過小石方,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呢!

  浣花愣住了,她完全沒想到顧懷袖竟然是這樣的表現。

  青黛那邊拍了拍小石方的臉,暗自壓住淚意,勉強平靜道:「回二少奶奶的話,還有一口氣兒,不過離死不遠了。」

  顧懷袖攏在袖子裡的手輕輕地抖了一下,濃密的睫毛卻垂下來,遮蓋住她眼底森寒的肅殺。

  聲音平靜,悠然,閒庭信步一樣優雅淡漠:「原來還沒死啊,是個命硬的。浣花姑娘,你真以為一個下人,對主子來說會有什麼特殊的意義不成?我來了這裡之後,原本乃是想教訓他的。可偏偏,被你們這一起子命賤的給纏住事兒,現在還沒來得及跟我這不聽話的廚子說上話呢。誰瞧見我跟石方說話了,盡可站出來說。」

  「誰看見了?站出來說啊!」

  聲音陡然拔高,顧懷袖側著身子,森冷地掃了一圈,與視者莫不低頭。

  「唔,似乎沒人看見呢……婆婆,您看,我並沒有私心,是一心為著府裡好。」

  浣花聽著,也這樣掃了一眼。

  她只覺得所有人都在幫著顧懷袖,可仔細地想想,顧懷袖在此之前,根本不曾提過小石方的事情,沒有話柄留給別人。

  站在這裡的人,誰又是一點腦子都沒長的?

  浣花是眼看著要壞事了,沒人敢冒著得罪二少奶奶的風險來說假話,幫助她一個丫鬟。

  浣花忽然面如死灰,連瞪著顧懷袖的力氣都沒了。

  顧懷袖輕聲歎著:「不過是個廚子,沒了他,我不還一樣吃飯嗎?做人,不該把自己看得太重,以為人人都要聽你的、圍著你轉。有句話叫做沒那金剛鑽就別攬那瓷器活兒,這話我贈給你。今兒幸好還是我看見四公子在這裡,摸著他額頭的時候,整個人都要凍僵了。凍壞了可怎麼辦啊……」

  「唉,我這人,就是心善,見不得什麼打打殺殺的。」

  她轉過身,朝著目瞪口呆的吳氏這邊一福,蹲了個身:「婆婆,我看著丫鬟興許也不是有心,方才我已經命人賞了她十個耳刮子,想必她也記住這教訓了。不如……就這樣放過她吧。」

  好一個「心善」!

  這算是哪門子的心善!

  分明滿口都淬著毒汁毒液,說出來的話卻想是開出來的花兒!

  吳氏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抬手指著顧懷袖:「你,你……二兒媳婦,你這心,忒歹毒了!」

  若非根本挑不出她話裡的錯兒處來,吳氏早叫人把這惡毒媳婦兒拖下去打了!

  可是現在,她有這個心,卻偏偏找不到任何藉口!

  你說她偏心,她就是告訴所有人她偏心了自己的廚子,可逮不著把柄啊!她懲罰小廝,是小廝以下犯下;她懲罰浣花,是浣花不盡心照顧主子。

  這兩點,即便是換了吳氏來處理,也不會給他們好看,更何況浣花是真該死?

  可顧懷袖……

  可顧懷袖……

  她根本不怕得罪自己,竟然當著自己的面,發了這麼一通威風。

  若是今日壓不住這兒媳,往後她這一張臉,又要被放到府裡哪個位置上?

  吳氏想著,只覺得眼前一片發花,絞盡腦汁都想不出立刻懲治了顧懷袖的招數來。

  還是長安知道變通,她那油亮的麻花大辮子垂在胸前,微微躬身一禮:「老夫人,依著奴婢看,二少奶奶心善,是二少奶奶人好,可這件事斷不能就這樣作罷了。」

  吳氏如今最大的問題,倒不是拿捏住顧懷袖,而是穩住自己在府裡的威信。

  她好歹才是現在一府後園裡掌權的老夫人,在這件事的處理上萬不能輸給了顧懷袖,所以必須找一個更震懾人心的方法,先讓府裡的下人們看清楚到底誰是主子了,往後才更好拿捏顧懷袖。

  她本就是張家的兒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怕什麼?

  一步一步來就是。

  興許因著長安的沉穩,吳氏也逐漸地冷靜了下來:「長安可有法子?」

  長安側過眼,看了浣花一眼,已經見著浣花抖如篩糠,可她權當沒看到,依舊說出了這番話。

  「府裡貼身丫鬟尚敢如此不走心,難保下面的丫鬟下人更不走心,今兒既然發現了,必得好好處理,方能警醒闔府上下。依著奴婢看,老夫人該好好發落發落這些個小蹄子,免得他們哪一日犯下大錯,才追悔莫及。」

  防患於未然,以小來警大,這話拆開來看,句句都是對的。

  可合在一起,顧懷袖聽著就簡單了。

  她叫人抽了浣花十個耳刮子,卻沒讓人拿住自己的錯處,吳氏為了保持自己在府裡的話語權,只有兩個法子。

  第一,敲打顧懷袖,很明顯,這一種沒辦法實現;其二,做出比顧懷袖更驚人或者說更駭人的決定來,壓制她的氣焰。

  現在,長安走的明顯是第二條道。

  吳氏斟酌了一下,心裡又是憋屈,又是憤怒。

  她既厭惡故懷袖,也厭惡浣花,而今沒辦法拿捏顧懷袖,恰好長安出了這麼個主意,倒正好把氣往浣花身上撒。

  她厲聲道:「說得正是,恰好是我意思。府裡今兒來的人也不少,都給我看好了,伺候主子不走心,就是這個下場!來啊,杖責三十,給我發賣出府去!」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甚至有人腿一軟,已經跪下去了。

  動輒發賣,如何駭人?

  從此以後,還有誰敢不盡心伺候主子?

  可這一切的起因……

  顧懷袖唇邊的笑弧,忽的這麼擴大了一點,輕微的波紋蕩漾開。

  張廷玉站在她旁邊,輕輕拿起她的手,呵著氣:「冷嗎?」

  顧懷袖一愣,卻道:「還好。」

  夫妻兩個旁若無人地秀恩愛,那邊廂卻已經有人將哭天喊地的浣花壓在了長凳上,開始行杖責。

  吳氏懷裡摟著的張廷瑑,渾身都在發抖,面色更青,他哆哆嗦嗦,很快就被吳氏發現了異樣。

  她根本沒想到,張廷瑑其實是被這接二連三的大場面給嚇住了。之前那小廝被杖責,張廷瑑就已經有些害怕,剛剛顧懷袖忽然之間的出手,責斥了他很信任的貼身丫鬟,現在更是聽著自己的母親要將浣花發落出去。

  張廷瑑不知道浣花犯了什麼錯,可他隱約覺得自己是犯了什麼錯。

  那披在他身上的披風似乎很暖,張廷瑑卻感覺不到半分的溫度。

  這是他那笑顏如花的二嫂從自己身上取下來,披到他身上的。

  冷,徹骨的冷。

  張廷瑑哆哆嗦嗦,哆哆嗦嗦……

  「廷瑑,廷瑑,老四,你怎麼了?」

  吳氏大驚失色,連忙使勁兒地搖著張廷瑑。

  可張廷瑑跟失了魂一樣,兩眼無神,並不回應他。

  王福順家的一看周圍這越來越大的雪,跌腳道:「外頭雪大,四公子在外頭不知多久了,還是趕緊回屋暖暖,看看這臉色都烏青了!」

  吳氏這才回過神來,也慌了神,連忙叫人抱起張廷瑑,便要回去。

  臨走時候,她惡狠狠地回轉身,「給我往死裡打!打斷她一條狗腿,看誰以後還敢帶著哥兒們夜裡亂走!」

  所有下人齊齊打了個哆嗦,跪下來稱是。

  顧懷袖低著頭,嘲諷地一笑。

  這就算是完了?

  不,只是暫時地告一段落了而已。

  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她這是跟自己婆婆撕破臉了,還不知以後怎麼相處呢。

  她抬眼看向張廷玉,張廷玉則面含笑意地看著她。

  顧懷袖輕輕地歎一聲,只道一根繩上的螞蚱,拴得又更緊了。

  浣花已經被吳氏走時候的一句話判了死,顧懷袖卻是看向小石方,對著青黛等人一使眼色,卻又離開了。

  她沒對小石方的事情說一句話,可她跟張廷玉離開之後,丫鬟小廝們,包括後面廚房裡的廚子們,都上去七手八腳把小石方攙了起來。

  往後誰還不明白啊?

  石方小師傅根本就是動不得的,看看二少奶奶這發飆的模樣,哪裡是那麼簡單的?

  二少奶奶有這麼個獨特的「御用廚子」,那就是二少奶奶帶到張家來的臉面,動小石方,就是踩二少奶奶的臉。

  這不是找死呢嗎?

  就算是二少奶奶跟老夫人終究不合,她們婆媳鬥起來,遭殃的還是下人。

  一時間,眾人都明白了這個道理,也打定了主意以後步步小心了。

  這邊的動靜太大,少不得傳到大房那邊去。

  張廷瓚正跟陳氏在屋裡說話兒呢,剛剛用了晚飯沒多久,就聽見外頭吵鬧起來,一問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情。

  「……所以老夫人就帶著四公子回去了,這會兒人都走了,石方小師傅也沒繼續跪了,收拾回屋被人看著去了。」

  張廷瓚身邊的小廝過來報了消息。

  他將手裡一柄玉如意輕輕放下,卻起身道:「這事情,說到底還是四弟身邊的浣花那兒起來的,不是這麼簡單,我去母親那兒看看。」

  「哎……」陳氏拉了他一把,「這是趟渾水,你何必去?」

  張廷瓚歎了口氣:「我是家裡嫡長子,合該我要搭理這些的,你好生養病,我一會兒就回來。」

  其實,這也不是全部的原因。

  他是怕二弟那邊寒了心,這家裡幾個兄弟,若是離心離德,那就……

  唉,先看看去。

  張廷瓚叫人提著燈籠,一路往上房去了。

  顧懷袖這邊回了屋,卻是跟張廷玉相對坐在棋盤兩邊。

  兩個人都沒說話,過了約有一刻多鐘,才見阿德回來報。

  「二爺、二少奶奶,石方小師傅身上沒多大的傷,只是已經開始燒了起來,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也不知……」

  顧懷袖指甲摳進了那炕上方案的雕漆案角,深吸了一口氣,才道:「就是人走到鬼門關上,也給我拉回來!」

  阿德心頭一凜,又小心翼翼看了自家爺一眼,張廷玉歎氣,點了頭,揮手讓阿德去了。

  屋裡就剩下這兩個人,張廷玉過來摟著她,道:「吉人自有天相……」

  「呵……」顧懷袖臉貼著他胸膛,嗤笑,「你也信……」

  張廷玉不過是說話安慰她,如今聽她反過來諷刺自己,也不多言了。

  她纖細的手指,在胸口緞面上打著轉,似乎在想什麼事。

  「你可知道,我說我自己是個心善的人的時候,為什麼面不改色,一點也不心虛,不怕老天爺一道雷下來劈死我嗎?」

  顧懷袖自顧自地一聲輕笑,「因為我救過小石方。」

  張廷玉沉默,聽著她少有的真心話。

  「我這人,性子不大好,寡善之人。我僅有僅有的善心,都用到了小石方的身上,誰要動他,不僅僅是踩了我的臉,更是要挖我良心,你說我肯麼?」

  奇怪的理論,奇怪的顧懷袖。

  她說完,又許久不曾言語。

  外面雪壓下來的聲音停了,張廷玉幾乎她睡著了,沒料想,胸口驟然一疼。

  張廷玉低下頭,看著顧懷袖在他懷裡仰頭看他,卻用那尖尖細細的食指,點著他心口的位置。

  顧懷袖看著他的眼睛:「我的張二公子,日子已經過成了這樣,你還藏得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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